彝族余继聪 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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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05-09 22:27:25 发表主题: 恩师张运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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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张运贵
从小学到大学,教过我的老师可能有上百位,大学老师也有数十位,缘分最深影响最深的是张运贵教授。他是我的大学老师。
我一九九0年考取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没有多少高兴劲头,因为我一直梦想到江浙一带、江南地区的重点大学读书,我的高考分数也已经达到那些大学的录取线,由于家在农村,考虑要让我减轻些家庭经济负担,父亲就让我报师范大学,而且是离家乡较近的云南师范大学。师范大学的生活补贴高,交的杂费也很少,这样确实减少了来往路费,也节省了生活费。
但是,因为这样,从此我畅游江南的梦就无法实现,我的梦中情人一般、梦中青梅竹马的江南就与我至今离着三千里路云和月。
看着高考分数比自己低得很多的同学、同乡都到了云南大学、华东师范大学、浙江师范大学等我梦寐想读的大学读书,我真的很羡慕他们,也为自己没有独自拿主意报考这些大学而后悔。
虽然去年冬天,我终于有机会到上海学习,乘机游览了白日梦黑日梦中想了若干年的苏州和杭州西湖、灵隐寺,桐乡乌镇等等江南名胜,但是这样的旅游来去匆匆,走马观花,到底不如能够在江南读大学四年,可以慢慢从容游览,而且那样也就可以算得半个江南人了。因为从小读了多少写江南美景的美丽诗文,从此江南就像一个美丽温柔纯洁的小女子,在我的心里随着我的成长不断成长、丰满、成熟。
我刚刚进入云南师范大学的时候,张运贵教授担任的是我们中文系的副主任。我知道他的名字和职务,却不认识他。那时我们很淳朴,何况我是更加淳朴的乡村小伙子,就很敬畏教授们,不敢接近他们。
到1992年底,张教授升任云南师范大学副校长,主管日常教学和研究生工作的常务副校长。大概是在大学三年级下学期或者是四年级初,我们有了《马列文论》这门课,授课教师就是张运贵。
我因此系统学习到了中国古代文艺思想和文论,中国现当代文艺思想和文论,外国文艺思想和文论。在张教授的课堂上,我知道了文学、古代诗歌是怎样产生的。我学习到《尚书》中说的“诗言志,歌永言”;《毛诗序》中说的“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我学习到魏人曹丕《典论 论文》中的“文人相轻,自古而然”“常人贵远贱近,向声背实”“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也”……
我是一个刚刚由乡村进昆明城的乡村小伙子,对文学理论几乎是一无所知,所以我如饥似渴地学习张教授讲授的文艺理论,津津有味地听课。
张教授讲课风趣幽默,而且他经常面带笑容,给我们很亲切很慈祥的感觉。同学们听他讲课,很轻松,都很着迷,不知不觉,竟然就下课了。有些大学老师讲课,虽然他年纪不大,甚至可能还很年轻,但是讲授得枯糙乏味,一副和尚念经,高高在上,拒人于千里之外,念催眠曲的口气,叫学生听得昏昏欲睡。张老师虽然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但是心态却很年轻,精神焕发,很乐观开朗。
上完课,他不像其他老师那样,收拾起书籍,马上离开教室,好象交差了事一样。他喜欢提前到教室,笑眯眯地走进教室,放好书籍教案,笑眯眯地走向我们,跟我们说话,嘘寒问暖。上完课,也不马上离开 ,照样跟我们一个个说说话。我们远离家乡,到了陌生的昆明求学和生活,长期缺乏长辈关怀,缺乏亲情关爱,因为有了张教授这样一点一滴的关爱,我们觉得昆明逐渐亲切起来,有了家的感觉,有了自己也是一个昆明人的感觉,思考问题时会想到“我们昆明”了。
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张教授对我的名字的分析。是他刚刚教我们不久,有一天,他又是提前到教室,放好提包书籍等等,就笑眯眯地看着我们,走向我们,跟我们说话。他突然把目光专注在我脸上,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很兴奋,很激动,很感动,也有些害羞和害怕。当我把名字告诉他后,他把我的名字吟味了一遍,很高兴地对我说:“余继聪,你这个名字取得很好!你看这个余字,上面这个人字是个大房子,你看像不像个大大的房顶?这个继字也好,有丝绸做衣服穿,还有个粮囤,囤里有米。真的是有房子住,有吃有穿,真是好名字啊!还有这个聪字,你看耳朵、眼睛、口、心,一样都不少,真是好!这个余字在文言文中还可以理解为我,那么你这个名字就有我继承聪明才智,或者说继续聪明的意思……”
此前,我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不过,却从来没有这么思考和分析过自己名字的意思,经过张老师这么一说,我反复暗自琢磨,当真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取得真好了。
一个乡村小伙子,独自生活在陌生硕大的省城昆明,我极其孤独寂寞,极其自卑,生活的信心不足,不敢树立明确的理想。
张教授这么给我一分析我的名字,从此我增强了生活和学习的信心,有了追求写作,追求当作家的理想。
还有一件事情,就是张教授喜欢我的笑容和相貌。又有一天,他课间笑眯眯地走向我们,对我说:“余继聪,你这小伙子表情笑容很好,看你整天笑眯眯的,很乐观很开朗,无忧无虑的样子,很幸福,样子又很淳朴,而且一副国字脸型,真不错!”
我知道老师这是夸我,老师没有明说,但是说了我可爱,而且说我是国字脸型,等于委婉地说我是一个长得很英俊的小伙子。除了刚刚进云南师范大学时一个来自文山州,担任班上文艺委员的女孩子黄琼委婉地说过我长得英俊和可爱外,我不知道还有谁关注过我,关注过我的长相。此时,张教授这么关注我,关爱我,我大大增强了信心。我从小到大,父亲很少肯定过我,无论我做什么事情,他对我的要求都非常严,从他那里经常只能得到批评和训斥。他几乎没有这么赞扬过我。我的母亲和亲戚、乡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更加不懂得肯定、赞赏对一个孩子的成长作用有多么巨大,不会赞赏我。
我因为逢着了张运贵这样的好老师,性格更加开朗起来,更加自信了。其实这之前,我性格很孤僻,很悲观,即使是课间也常常一个人孤独地坐在座位上看书,或者发呆,自寻烦恼。
我想笑,我爱笑,但是没有人引导我,鼓励我笑出来。张教授跟我这样说话,不多的几次,却真的让我感觉“胜读十年书”。我从此信心百倍。
我是一个乡村子弟,在高中和大学都很像一只孤独的丑小鸭,无人关注我,我穿着寒酸,用度拮据,既渴望别人关注关爱我,又害怕别人关注我。我喜欢把自己蜷缩着,躲在不受人关注的角落里。当然我想要引起别人,特别是女孩子们的关注,也不可能。
我也是青春期的小伙子,照样渴望爱情,哪怕是得到女孩子一眼的关注,我都会感到很兴奋很激动很幸福。但是她们的目光,永远只是会经过我的身上,而不会停留在我身上。有时,我以为她们可能是要把目光停留在我身上了,心里像有只小鹿在噗噗乱撞,但是很快她们的目光就离开了我,又只是经过我而已。
在这样空自等待的过程中,我的大学四年,最美好的青春年华就过完了,没有一个女孩子喜欢过爱过我。
我曾经暗恋过一两个女孩,想跟她们做朋友,于是下过无数次决心,自己鼓过多少劲头,才终于鼓足勇气,才去过她们宿舍几次,约会她们。我心跳得噗突噗突的,连嘴唇和牙齿都在颤抖,脸羞红得如发怒的公鸡,但是她们根本不理我。我无数次下决心,终于鼓足勇气给其中一个女孩写了一封情书,表达了对她的爱慕,在课间趁没人注意时偷偷塞进她的书包。上课后,我偷偷观察她,她把信藏在桌子下,偷偷看完以后撕碎了。我从此没有勇气再跟她说起此事情,也没有勇气再给她写第二封情书。现在我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我的情书后面有没有留下我的名字。我估计自己当时肯定不敢留名字,所以她肯定是至今不知道那情书是我写的,也不知道我——一个乡村小伙子是怎样下过无数次决心,才终于鼓足勇气给她写的情书,也不知道我——一个乡村小伙子曾经朝思暮想过她,并且给她写过我今生写过的唯一一封情书。
她看我写的情书那一分钟,我脸羞红得如公鸡,心里噗突噗突嘣嘣跳。她撕碎情书那一秒钟,我的心、我的希望、我的爱情也碎了。当然我也不敢奢望得到她的爱情。
我曾经像《渔夫和魔鬼》故事中的魔鬼一样许下千般诺言,说只要哪个女孩子喜欢我,我一定用一生来爱她,报答她,一定娶她。但是最后我也像故事中的魔鬼一样悲观绝望了。
我因此也曾经想自暴自弃过,想颓废过,是张教授给我的赞赏和鼓励,叫我一次次从新振作起来。
大学毕业前夕,同学们为了能留在条件较好的省城昆明工作,纷纷忙着跑大学生供需见面会,跑昆明的一些较好的用人单位。我因为是长子,有奉养父母的重大责任,于是打定回家乡楚雄工作的主意,所以没有为留昆明做任何努力。同学们都劝我说,张教授那么喜欢我,又已经担任常务副校长,我应该去请他帮忙,在昆明找个大学教书,或者进昆明市、省上的大局工作,甚至还可以请他帮助让我留校工作,我一笑而过。
云南师范大学中文系一九九0级一百多位同学,毕业后大多数都留在了昆明工作,我是回地州家乡的少个几位同学之一。
自从大学毕业,就再也没有见过张教授。
我从大学时代开始写散文小说和投稿,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七八年,也取得了一点点成绩,但是由于没人关注和指点、批评,可以说进步不大,也很不容易。于是想请高人指点一下,也帮我宣传一下。
我与张教授虽然从此再也没有联系过,不过我却一直记着这位对我的性格和一生的文学路影响巨大的老师,常常想起他。去年三月,我复印了几十篇发表在国家级和省级刊物的文章,很冒昧地邮寄到云南师范大学给张教授,想请他给我写篇评论文章。我担心他已经记不得我了,于是写了一封长信一起寄去。
我知道恩师已经于1997年年底退休,又不知道他的住址,很担心他收不到我的复印文章和信,因此邮寄时写的是“云南师范大学行政办公室转原副校长张运贵老师收”。
恩师收到我的信和复印文章后,很快按我信末附录的电话号码给我打来了长途电话。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早晨,他一直给我说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充分肯定了我在文学创作上所取得的成绩,反复鼓励我要继续学习,特别是文学理论和写作技巧。他说,他以有我这样的学生而欣慰,为教出了我这样的学生而欣慰。恩师很真诚,我很感动,一个将近古稀之年的老教师,竟然这样毫不隐讳地表达了以学生为荣的心理。
不到五月底,恩师就为我写出了一篇长达六千多字的系统评论文章,既肯定了我文章的优点,又真诚地指出了我的不足,并且还写了一个一千字左右的简讯。老师眼睛已经不太好,而且有严重的糖尿病,多少官员、教授、大学者、大作家请他写东西,他都一再回绝了,但是他却为我写了。他告诉我,学生后生嘛需要多帮助,年轻人需要多帮助和提携。我很感动,作为一个长者,恩师能够如此关爱年轻人成长,确实难得。
恩师是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特聘的文艺阅评员。六月四日,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主办的内参(红头文件)《云南文艺信息》第19期(总122期)发出了恩师为我写的简讯《我省青年作家余继聪散文创作成绩突出》。六月十五日,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主办的内参(红头文件)《云南文艺阅评简报》2007年第6期(总103期)又发出了恩师为我写的评论《青年作家余继聪散文创作值得关注》,题目还用醒目的黑体字印在了封面上。此文后来又发表于云南省作家协会主办的《云南文艺评论》2007年第4期。恩师是第一个为我写评论和宣传文章的人。
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主办的内参(红头文件)《云南文艺信息》和《云南文艺阅评简报》是要上报中共中央宣传部的。此前,张教授写的一篇文论,发表在《云南文艺阅评简报》上,就曾经引起过中共中央宣传部部长的重视,此事在昆明文艺界传为美谈,大家对张教授都很敬佩。恩师是云南著名的文艺学教授,云南著名文艺评论家,此后就更加名气大。
红头文件,在我的印象中,是个很神圣的东西,想不到恩师为我写的简讯和评论上了中共云南省委宣传部的红头文件,下发到了全省各地包括我们楚雄州的宣传文化部门。特别是《云南文艺阅评简报》,专门发表对地州特别是我们楚雄的某位文艺工作者的评论文章的情况还从来没有过。
两文一发表,马上在楚雄文艺界形成巨大反响。有爱人在中共楚雄州委工作的同事说,州委很多人都知道我了。
国庆节的时候,我到昆明去看他,一别多年,恩师已经满头银发,但是精神依然旺盛,红光满面,很乐观很开朗很健谈,依旧是随时笑眯眯的。他心态很年轻,穿一条纯棉牛仔裤,红夹克衫,给人很活跃很活泼的感觉。恩师依然激情满怀,畅谈文学与人生。他和我崇拜的云南著名散文家陈朝慧(淡墨)陪我重游母校,游览了小翠湖、西南联大纪念亭和一二一烈士陵园,凭吊了一二一烈士陵园里的闻一多、李公仆墓,参观了里边的西南联大纪念碑,在师大整整泡了一下午。上午恩师还曾经想请客让我进饭店,因为他是自己独自生活。后来我们一起去陈朝慧教授家吃的饭,他们还陪我喝了红酒。陈老师夫妇盛情难却,为了邀请我们去吃饭,几天前就开始准备了,菜很丰富。陈老师跟我开玩笑说:“继聪,你面子很大嘛!张校长从来没有光临过我们家,今天要不是你,还请不到他光临呢!”
做学生能得到这样的优待和光荣,也算是我今生的荣幸和幸福了。
现在,我写作的信心更加坚定了,这要万分感谢我的恩师。
如果说,我今天在工作上取得了一点点成绩的话,那是因为有我父母和教过我的众多老师的教导帮助。如果说,我今天在写作上取得了一点成绩的话,那是因为有过很多语文等老师特别是张运贵老师对我的教导和帮助。
去年的高考题,作文话题是“感恩”。每每想到恩,想到感恩,我就会想到教过我、帮助过我的众多老师,特别是张运贵老师,想到这些和那些好人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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