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都从军行（《南京哀歌》史诗其一）

[天浪]

　　　

　　卫都从军行
　　　　－－《南京哀歌》史诗其一

　　　　　　　　　　　　天　浪

七七事变起，全国大征兵。
镇江七父子，村签皆无名。
四签邻儿“去”，夜逃畏从征。
保长逼父弟，长兄代弟行(注)。
军训方满月，充师战句容。
将士八日拼，生还退南京。
下关江流急，背水船无踪。
后日都城陷，军民争渡船。
溃逃满城乱，落叶满长安。
挹江生死门，潮涌还潮淹。
翌日寇入城，覆巢无完卵。
满城尽屠杀，女子还强奸。
散民即时戮，千万入屠圈。
列队入江岸，转眼堆成山。
护城扬子绕，血水成波澜。
作假自缚手，脑袋扎三眼。
三人一排进，炼狱地狱穿。
弹雨仆地速，残命蠕尸间。
慢爬入江水，暂避油火燃。
弹夹断腕绳，心下略舒缓。
也有呻吟者，商计谋生还。
托木逐流下，不顾日兵舰。
天地无生路，寄身惟时间。
流水冲沟洞，饥寒忍三天。
饥饿最难忍，寻粮离江岸。
家家空余尸，生米难下咽。
巧遇一同乡，袖章搬米糖（注）。
有心谋生路，流血似逃亡。
略略堪填腹，盛情辞不忘。
夜逃玄武湖，藏身草顶屋。
晓来兵点火，伏锅盆罩护。
火烈浓烟舞，火海窜入湖。
脸肿眼余缝，手烂命愁辜。
岸边一锅灶，灶口幸朝湖。
日兵身边过，佳妙隐形处。
灶窄浑身伤，复藏一猪屋。
白日恨有形，夜来急赶路。
眼肿路不清，乱走宝塔营(注)。
大娘送民服，门房木板洞。
洞窄身潜伏，最险是伤兵。
十日生死线，两月系狱囹。
往年花灯日，无粮难民散。
“何来还何去”，吾辈无路转。
苦命求大娘，爷娘带“儿”还。
“家中失火伤”，逃难过下关。
鞠躬向哨兵，好运领证件。
见人负米出，不舍即刺斩。
见女涂锅墨，缩身老妇颜。
日兵欲强奸，丈夫前扯拦。
即时吞一弹，复又耳不见。
一路苦又苦，一路难复难。
去年村村盛，今日尽荒田。
奸屠与兵燹，废墟还残垣。
东行半月长，男儿回故乡。
父母不相认，妻子看乞氓。
身脏衣披挂，脸烂无人样。
直报儿乳名，亲人拥泣伤。
生离还死别，兄弟各一方。
莫道征战豪，莫言乱世强!
十万儿郎枯，不见功成将!
卅万儿女屠，谁言几国殇？
　　　　　　　2008年4月27日


附注一　诗中本事见（日）松冈环女士编著《南京战·被割裂者的受害者之魂》。主人公杨绍荣，1912年生，37年10月入伍，在上海近郊的金山受了一个月的军队训练，尔后来到南京，作为补充兵进入卫戍军中的第83师。一星期后，成了正式兵，被送到东面50公里的句容，和从丹阳方面打来的日本兵战斗了八天，许多人战死了，军队边打边退，从中华门经过下关来到长江边，打算有船的话就逃走，却因唐生智的“背水一战”战略，长江里没有船，便在12月10日再回到南京中心的鼓楼。三天后，在日军到处喊“出来，出来”时成了俘虏，被集中送到下关中山码头屠杀，万幸地逃出生天。2000年8月，他接受松冈环的采访。在真实的苦难面前，诗者不敢典型，我的诗歌也只能让位于真实。
附注二　当时的南京卫戍军……其总数据中国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孙宅巍推定为约十五万人，其中四成是紧急召集来的新兵，几乎没有军事知识，也未受过军事训练，多数连射击要领也不知道。南京保卫战中的中国军队牺牲者约十万，其中约九万被推定不是牺牲于战斗，而是被日军屠杀的。日本方面的上海派遣军12月29日发表的公告称：“此后据详细调查，敌遗弃尸体八万四千，俘虏一万四百人。”(日刊新闻《新爱知》1937年12月30日号)　　－－《南京战·被割裂者的受害者之魂》


注 村里每一次都要完成一定的征兵名额，这第四次抽签时，邻家的儿子抽了“去”签便逃跑了，因杨绍荣家兄弟多，保长自然到了他家，但当时老大老二都不在家，保长就要把70岁的老父抓去，没奈何，刚满17岁的老三就自己去了。老大早就知道一家这么多兄弟，当兵势在必行，回家之后就代三弟去了。
注　戴着日军发给的袖章，帮日本人干活，人身安全系数要高很多。这里，这位老乡是负责到没人的房子搬运米和糖到日军的营地，他先是好心想帮他谋生路，后又不敢带分去日本兵那儿，但还是挽留他在自家中休养两天，但杨绍荣不敢久留，怕被日本兵发现，更怕因此连累老乡一家。
注 指宝塔桥准难民区，应在英属和记洋行，不在南京国际安全区范围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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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云老人]

古风好作。催人泪下。

[黄洋界]

天狼悼国殇，历史究难忘。欣赏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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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金石书画，友竹菊梅兰

[是有缘]

不堪历史诗难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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蜻蜓点水非无意 愁云化雨是有情

[天浪]

天浪问好各位朋友，并谢过松云老人、黄洋界、是有缘的欣赏！
《卫都从军行》，我视它为一颗血玉，我有幸从历史血火中拣出来的一块渗血的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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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航]

好诗,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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