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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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 2008-01-29 21:33:19 发表主题: 严力：告诉你一个女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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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力：告诉你一个女人
诗人严力
（严力 1954年出生于北京。1973年开始诗歌创作，1979年开始绘画创作。1978年参与民刊“今天”的诗歌发表及活动，1979年为民间艺术团体“星星画会”的成员，参加两届“星星画展”的展出。1984年在上海人民公园展室首次举办个人画展，是最早在国内举办的前卫个人画展。1985年夏留学美国纽约，1987年在纽约创办“一行”诗歌艺术团体，并出版“一行”诗歌艺术季刊，任主编。1979年至2002年，曾在中国、香港、法国、英国、美国、日本、瑞典、伊朗和台湾举办过个人展或集体展,同时，诗歌作品被翻译成多种文字。）
我在某篇以前写的文章里面提到过一个朋友，他叫京生，一直住在北京。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我们经常在一起，后来我到美国留学就很少联系了。隔了十几年后，我回北京探亲，又见到了他，和我结婚生孩子的情况不一样，他依然单身。
我说你够超脱的。他点起一枝烟,慢慢地在脸上转出一丝笑容,极其胸有成竹地、慢条斯理地对我说了下面这么一大段话:
森林中每一棵树的位置是不重复的!每一棵树看世界的角度都有差异,那么,独立是一种“看”世界的位置。所以可以假设有些人虽然身在集体中,但他(她)也可以保持“看”的独立性,我们原谅集体也就是承认隐藏在里面的所有的个人。而事实上不存在一棵树的位置上站立着其他的树，所以集体是人类欺骗自己的一种甜蜜的方式。
我说你这样的冷酷怪不得没有结婚呢。他说给你讲个事儿吧，没多大意思,可是我觉得还应该听听的。京生又点起一枝烟,把脸上的表情整理了一下说:
几年前我交了个女朋友，比我小五岁，她那时候是三十岁吧。长得还不错，以前也交过几个男朋友，她认识我之前刚刚与一个大款分手。她说和那个大款没什么劲，因为大款经常有商业应酬，加上全国各地出差跑生意，所以不见面的时候多,见面的时候就是做爱吃饭，钱是很多。但解决不了孤独，她自己在一家卖机票的旅行社每星期上三天班，因为时间充裕，她参加了一个健身俱乐部，每天晚上去那里练两三个小时，逐渐发现健身俱乐部是一个发泄的地方，把自己弄得累累的，用肉体的疲劳来减低脑子里的精神活动,于是就习惯了一种循环,那就是与大款见面时玩命做爱,不见面时就每天在健身俱乐部里练得累累的,加上三天上班两天上街买买物质。我对她说你可以和他一起跑生意,或者就做他的秘书,如果你们两个是真的相爱的话。她回答说这样的话,我就彻底被他埋没了,我还要有自己的独立性,话说回来了,现在哪有纯粹的爱?我也是一种卖，比妓女的卖更专一一些而已。我听了直起鸡皮疙瘩，但是她说的没有错，她能这么直接说出来就是证明她是很有见解和个性的。也为此她与大款分手了,这也是我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
可是事实上我错了,其实他还在与大款暗渡陈仓。她认识我之后连那三天的工作也辞掉了,说是要重新开始,完全地摆脱所有的生活习惯与阴影，其实她用我的出现和存在来威胁那个大款,让大款给她更多的钱。我不是笨蛋,我及时发现了。但你猜她说什么?她说这里是两万块,你的分红，因为有了你，我逼他拿出了更多的钱，两万是十分之一，如果你还想合作的话，以后他每次给我的钱都给你十分之一。
当时我都听傻了,楞在那里.她说我看你是一个好人，没有多少污染，但是你要知道，女人的事业是什么吗?就是掌握男人，而且是掌握有钱的男人，这个世界不是以谁赚钱多为成功的衡量标准吗?!大款们从别人口袋里把钱挖来，我从大款的口袋里挖，你把镜头定格在口袋的位置，动作是一样的,空手伸进去然后抓着一把钱出来了。她还说交一个男人就是找到一个工作，不行就换一个“工作”,有的人还同时做好几个工呢,你要能这样理解的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她用教育我的口气说女人的事业也是赚钱! 我说那你的青春不是陪进去了?她笑着说男人也是有青春的,你没看见许多男人为了钱把青春陪进去了吗?就算男人的青春比女人长,那么不就更要让女人加倍努力赚钱吗?我认为男女的时间其实是平等的,而且一般来讲更长寿的是女人。说到这儿她用眼光瞄着我的样子很迷人，因为她是那么自信,自信使她更多一层魅力。我问她大款知道吗?她说这种问题还用问，让他知道的话,他早就另找人了,女人的事业也有许多技巧。
我对她说你这样做还想不想结婚了?她说就是因为他还没有向我求婚，所以我怀疑他是否还有其他打算，说老实话，他没有接过婚，但对我又不是那么完全满意,我也索性把自己的感情藏起来，先把这事当做一份事业来做，但我知道，他如果求婚的话，我是会同意的。我就马上对她说那我算什么?她回答说今天就是为了与你讲清楚的呀，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可以离开,反正我们才认识几个月，这两万块也算是一种补偿吧。我哈哈大笑了一阵对她说你是我遇到的最有风格的，你给我上了一课，你的意思就是让我以后按照你和大款的关系之冷暖来扮演角色，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一下，该消失的时候就消失，算是你雇我。她说你还是很聪明的。我说那么你与我还会有性关系吗？她说讲清楚也好，你既然知道我是雇你的，那么我需要的时候就可以，我不想的时候就不行。
我当时被她那么明确的表露征服了,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我点起一枝烟,想怎么能找回一点男人的尊严，后来一想现在不是谈尊严的问题，而是价值观，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不明白的地方，如果这是一个公司总经理对员工的发言,可以说是很精彩的了，我完全进入了她的思维方式，但我还是问她你认为这是一种欺骗吗?她说按照传统的观念回答,还是按照世纪末的观念?传统的是活在过去的时态中，但我们是活在现今时态里!她的口气显然像大会发言，或可以说是成功者之经验介绍。我觉得很幽默，也更加喜欢她的痛快，而且里面是有智慧的闪光的。
我就对她说万一大款发现了，报复你怎么办?她说世界上有多少投资是没有风险的，风险越高，成功时的成就感也越高，没有风险，就是说像一些高干子弟利用老子的关系搞贪污，那是太容易的事情，容易的事情没有什么快乐，名声也不好。我对她说你这么干就名声好了?她说我投资的是我自己，没有靠权力，光是这一点,按照独立的人的价值观念我比他们站得住，我付出的都是我自己的，没有利用人民给以的行政权力。我给她倒了一杯酒，我们是在她的住处，起先她喝的是橙汁。
她看我倒酒的时候说你已经像一个雇员了。我只能对她笑,她太可爱了,我说我真的爱上你怎么办?她说那有什么难的?你就与我的大款竞争呗，不过我先要告诉你,你是有一定希望的，不然我不会找你。我听到这儿就彻底佩服她了,但我心里有一丝这样的想法，那就是我的智商可能不如她。我也乘着酒劲对她说如果你爱一个人，你能和他过穷日子吗?她说我在找的就是既要爱情又不贫困的生活，你以为我在干什么?我对她说现在看起来还很远。她说看来你已经对自己没有信心了。我被她点到了疼处，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她接着说虽然我看来很理智，但我也有孤独的时候，可是孤独证明的是需要更多的理智，这也是用代价换来的.她一口喝掉杯中的酒说你可以走了,我要给他打个电话,他现在在成都。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再说,她脸上是一副总经理的表情。
我对京生抛去一个惊奇的眼光，明显地是羡慕他有这样的经历，我说后来怎么样了?京生说没有后来了,后来我与她通过几个电话，她听出我不想和她一起玩下去了，就说你是个好人，但是好人要有事迹才行。我对京生说她的这句话够刺激你的吧,“好人要有事迹才行!”?你真应该与她继续交往。京生说你不知道我的处境很被动，我对那个大款一点都不了解，万一大款给她的钱来路有问题，一旦出事追查起来，我的那个十分之一分红也就是罪证了，国内现在经济犯罪太多了，小心点为妙,所以我就没再参与。我问京生那么这和前面咱们说的个人和集体有什么关系?他说集体造成的权力容易让人腐化，个人的闯荡则会让人堕落。我说你认为她是堕落的吗?他说至今我也不认为她是堕落的，但是除了她，其他的人也像她这么清醒吗?京生还说我就是想把自己也造就成像她那样独立，所以我认为完善自己是应该在结婚之前,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我说你认识她是在几年前，现在你完善自己了吗?他说应该是的，但完善之后就离结婚更远了，因为已经太理智了，容不得冲动了，而结婚，没有冲动是不行的。
我说当时你是不是看到了和她继续下去也是一种痛苦和折磨，所以才停止与她接触的?他说当然有这个原因，她像电脑一样明白什么是计算程序，而且是一台已经解决了感情千年虫的电脑。他的这个比喻让我笑得很开心，他也哈哈大笑。喘过气来之后他说前些日子听到过她的消息。我马上问她怎么样?京生说你猜不到的。我说她和那个大款结婚了?他摇头.我说她被大款抛弃了?他也摇头。我说她又来找你了?他还是摇头。我说猜不着了，你就直说吧,别吊我胃口了.京生眼睛一瞪地说她如今还是单身,但开了一家健身俱乐部。我说你去过吗?他说已经去过了,几年不见,她还是那样,青春保持得不错.京生说你猜她的健身俱乐部的广告是怎么说的吗?广告词是:“健康第一,金钱第二，没有第一哪来第二?所以先抢第一再说第二!”我很有感触地说她是个人物，她再次看到你是什么感觉? 她给我一年的免费,而且我是唯一的.我说那是不是一种给你的暗示?他说她不是那种用暗示来表达的人，她说她在感情上不再努力了,只等缘分了，因为她领养了一个丈夫。什么?我叫起来说只听说有领养孩子的,没听说有领养丈夫的,怎么回事?，
京生说这是她幽默的说法,当时我也吓一跳，后来她解释说是领养了一对多年邻居的男孩子，这个孩子的父母出车祸死了，唯一的亲戚因为已经有孩子，所以同意让她领养了,她说要把这个男孩子养成一个大丈夫，把“大”字去掉就是丈夫，所以她说领养了一个丈夫。我问京生你没有问起那个大款吗? 她说大款已经变成小款了,小款犯法之后卷了一笔小款，买了一个岛国的小护照出去了。我和京生都哈哈大笑起来。我说这也是她一字一句这么说的? 京生说当然。我说你哪天带我去那家健身俱乐部,我想看看她是怎么一个人。京生说没问题，咱们一会儿就可以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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