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
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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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6-05-26 19:27:38 发表主题: 舒白 《爱的禁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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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的禁忌- 组诗
题引: 纪念过去某段不存在的光阴与风声。
舒白
１.
在十二月来临之前
写下第一行诗句，亲爱的寒
这是你的名字吗——这么陌生
为什么生在雪的枝头，默数冬天
我在春天的火车上不停地喊：
那些站台上的泪光和窗外的树叶
拼命地往后奔跑，像鸫鸟把歌声留在旷野
我必须返回田野，弯下腰
去拾起一枝无言的麦穗，月光下
这样便可以再一次听到你的心跳你的轮回
像死去一回一样，这残存的记忆
现在，你把昔日的星辰藏在哪里
是我褐色的古典吉他里的第三根弦？
你已全然不记得了，但我依然清晰
像我多情的额头某根坏死的血管一样熟悉
在一次夏天的逃逸之后
我们把两座城市的两座山挨得很近很近
让彼此能听到心跳和青铜的悲伤
仿佛再一次等待你温情的抚摩
２.
站在南方的大街上
把一片翠绿的芭蕉叶望成你
坚挺而丰满的乳房，像风车一样旋转
夜幕下，拦截最后一辆１７路公共汽车
让我在黑夜的终点与你相遇
把背景推向在一个风情的渔村小镇
有石质的扶栏和隙罅，铁索在夜晚闪烁
泛着裹尸布的银白月光
我可以进入你的体内沐浴
像叶芝在一座废旧的车站旁的酒馆徘徊臆淫
你还在等什么亲爱
这么轻如薄羽的裙裾
可以穿过北方与南方，穿过一万个男人的目光
让风在脚下颤抖，进入骨髓
进入残忍而热烈的夏季，我们相逢的季节
你说,我就是这样站在风中让你检阅
让街边暧昧的路灯有个弧度照着你好看的脸庞
这个时候,可以叫任何人死去
时间,书页,信笺,幻想以及一切
唯留下于残忍的星辰之下的吻
3.
现在你就站在事件的中间
我也是，那间房子离我们
还有一段距离，黑夜的路程
把沉默当作一次回忆
陌生的街道是悬空的床
你无从辨别爱泅渡的方向
即使你的梦中情人就在你身边
仅仅有拥抱是不够的
在靠近第三级石阶的时候
我听到夜晚咝咝的液体和声音
仿佛你的絮语，情欲就乘虚而入
你终于抵达，我们像两条被捆在一起的蛇
一夜一夜的纠缠耗近在南方低矮的天空
你说，灵魂原来是皮肤在皮肤上行走
一不小心就滑落了
让眼睛紧闭说话，然后失明
然后一起等天亮，等白光把我们吞没
然后再一次投入白天的黑夜里
4.
我想说的雨终于来临
花朵也是,窗户也是,床也是
在第七根肋骨快要断裂之时
你听到饥饿的鹰隼来自北方
来不及缅怀一只酒瓶的高度
甚至墙壁上的一幅画也来不及看住
你就要离开了，亲爱的
从房子到车站的距离很短
被一场突如其来的雨覆盖
这样的大好时光
适合让调情的伞开出一朵多情的花朵
然后，在花朵的阴影下变成两只交媾的蘑菇
在大地上移动着空洞的心
天空被你的话语染成了犹悒
你说，我是你的ＢＬＵＥ
我是你的忧郁
这个词是从昨夜那个变态的女人那听来的
我笑了笑，其实我们何尝不是一对狗男女
在莎士比亚的时代做着惠特曼的梦
这是一件多么令人欣慰而荒唐的事
５．
再来一次,天亮时候你就要离开
这张床还没有完全坍塌还有余温
还没有完全失忆,也没有
完全吸收你的芬芳:孤独,忧郁,牡蛎和铁锈红
在时钟暂时沉默的时刻
请记住我嘴角那颗勾魂的美人痣
穿过你腹部的平原和脐部盆地我离你就很近了
那边又是黑夜的尽头
有没有可以挥霍的麝香?
我喜欢你身上鹿的味道
因为可以在辽阔的草原上奔跑
可以摈弃汉字的森林尽情尖叫
不要让我十指在悬崖抓不到方向
亲爱的我还没有结束
现在，我们刚刚来到达第五首诗歌的草原
风暴离我们还远
我没有看见森林边的大海的咆哮
还有那坚硬的岩石和起伏的沙滩
来吧,带上你的莲花灯盏和橡木拐杖
让我们再一次把情欲的夜晚敲得咚咚响
6.
一条河流一个上午就可以轻易淌过
现在你又站在熟悉的异乡把南方眺望
月亮在两座城市拐了几个弯
只是再也没有那支划破黎明的篙
船像女人的阴部在时光的夜晚停留
没有人和我一起走上你起伏的沙滩
在风雨的黑夜我会想起你的歌
回忆是厨房里的一块粘板久置未用
回忆是红红的荔枝壳里鲜白的嫩肉
以及上海的城隍庙生着锈迹的劣质古币
穿过熙熙攮攮的人群的雕刻时光
一万朵荷花在废弃的田野开得正艳
远方我听到一片寂寞的断裂的声音
我站在一张夏天破旧的网上想拯救
我们还未消失的爱情，被人们诅咒的爱情
你说俄尔甫斯还没有绝望
他的衣襟照亮着坟场上空的路
别回头，回家的路只走了一半
你像一只烧伤的蚂蚁不停赶路
仿佛在电脑上急切地敲下
那个不该提前敲下的回车键
你看着我的鲜血在月光下流了一地
７.
让每个腐朽的夜晚来得更猛烈
把处女一样的镜子砸碎,然后
从时光里逃逸
给每一盏路灯一个爱的理由
从容地从它身边走过
在河边的小旅馆里,树阴下，石桥上
我听到七月在夜晚发出放荡的笑
仿佛刚到的旅人来不及系紧脚下的鞋带
就被这个城市女人的美丽的邪恶俘获
其实,我早已被这个小镇的风光掏尽
我已经在这个城市懒了无数次床
喝了无数次酩酊大醉的酒
明天早上八点的火车是一头公牛
将把我抛在异乡的黑夜
在那里,你穿着紫色衣裙正等待君王的到来
你以为爱情就是漫无目的的等待
穿过火车站那个混球一样巨大的音响
在全国各地的声音里找到了你
我看见你站在一棵红色树木的尽头
刚洗浴的头发散发出芬芳
我一头扎进你温馨的颈窝
像一片叶子低头亲吻着汹涌的大地
爱,在无星级宾馆的身体燃烧
8.
这是一块风情优雅的盆地
时间停留在上午，一生打磨的地域
可以在没有闹钟的房间干净地睡眠像个小孩
不打搅你，让你在缀满野菊花的馨香中做个好梦
因为，不久我们又要启程
你在房间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亲爱的
我没有打搅你吧，我担心在山道拐弯的地方
遇见狼群，这人世间善良的凶恶
你又是如此的弱小你看你削肩的风骨
我们这些逃逸的方生方死的情感多么让我感到绝望
虽然绝望这个词显得多么陈旧
但就是这么个老套陈旧的词在我们开始的路上
一直纠缠着我，像手术刀口的那根久未黏合的羊肠线
穿过铁门的时候你的小手冰凉
你说你在门口看到了一只受伤的小老鼠
来不及躲闪你就在我跟前绊倒
我拉着你的手拼命地往青山的背后奔跑
原来，你早已在内心看住了一片优美的草原
像一张我们从未涉猎的图画
我们在上面可以画上我们跳舞的脚印
和我们再也不会绝望的风景和欢笑
9 ．
在一个三级台阶上的干净的小旅馆里
我们开始策划在这个草原上行走的问题
下午慵懒的光阴又让我想起抚摸你那条
散发着女人味的深红底子群青夹白的树叶图案的
宽大的连衣裙
这个夏天我从没见过你是如此美丽
被包裹在这片火红的情欲之中脸上泛着红晕
那窗外的树叶就要伸进了旅馆房间的窗台
像我温情的手指探索那片无边的腹地
直至那一路上我们踏上的无数个湿润的港口
大巴山的风一直不停地吹着，那醉人的风
今晚我又将在在那个神秘的森林燃起浪漫的篝火
亲爱的这一生真是太漫长
但是自从大雪从十月把这个世界封冻
今天又由于有阳光的出现
这个世界，我们的世界
又开始变得多么短暂你可能从没想过
我眼前掠过那片夕阳中柳树下的那个算命先生的
八卦图，你站在太极易经之外
你没有看清那片遮蔽在我们私奔里程中的阴影
今天我又再一次看到那道人长长的白须的颤动：
我们的家我们的家我们永久的家在何方
10.
这一次我们真的无处可逃
草原的尽头覆盖着意想不到的黄沙
沙地上飘过一具埋葬了四百年的瓦片
我将以此保留我们相逢的历史证据
在一首诗歌结束之前我凝望周遭的天空
火车的汽笛即将划过华北的上空
你抚摩着疲倦的身子启程
一些人照样在清晨出发，跳舞
照样迎接他们每一个新日与黄昏
天空依旧很蓝我却看不到一丝云彩
在夕阳的余辉里在桦树的天际边
你脱口而出：爱没有章法
像一幅大师的国画，我们就在
这没有章法的爱情中深陷与跋涉
如一片乱云在空中飞舞
这些奔跑的日子我的血液如风涌动
它提醒在你的体内那没有说出的话语
与其相濡以沫
不如相忘于江湖
这是我们无法预料却早已预料的结局
仿佛那张过期的火车票
我再也看不到站台上那滴相思的泪滴
11.
在空旷的嘈杂的被高架钢铁覆盖的候车室里
我是那么孤独那么渴望那么想念
陌生的声音似乎带我奔向遥远
我多想再次回到你身边那梦中无边的草原
那些露水那些花朵那些酒瓶和阳光
可是我坐在这个巨大的百音盒里
什么也听不见惟有不同的方言充斥于耳
于蓝色箭头从出口出来从进口进去
火车穿过夜幕的黑暗和心脏地带
所有的星光远遁如昙花一现的爱情
我们曾经歌唱的碎片在空中飞舞
亲爱的亲爱的像是你离去的阴影
我无法将身体安置于你的草原
风很大很冷很急
我的那些温暖的句子还没有来得及出口
已被火车向前掠过而抛在身后
可是我需要你赐给我滚烫的身体
我需要夜晚流动的液体和花朵的怒放
草原已经离散不要再给我干涸的沟壑
那一片片褐色的风景在天边摇曳
12.
我亲爱的杜拉斯亲爱的露．莎乐美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蠢蠢欲动
我就要离开你别忘记带上你的房门
就像在过去一切的信笺的结尾
不会忘记写上亲爱的吻你
这个夏天是那么热烈终于被一片
提前的落叶覆盖，那些腐烂的气息
似那些日夜缠绵绻缱的皱褶
现在，就是现在
我就要结束这场浪漫的乌托邦式的旅行
露.萨乐美终于要离开孤独的里尔克
只留下天空，水,火和象征主义的诗篇
你必须在下一刻抛下这片丰美的草原
你回头望一下那墙壁上模糊的字迹和桌上的书页
正昭示着我们曾经相依的幻景：
亲爱的，我又来看你了请转过身来
让我亲吻你那片水落石出的风景
那片美丽智慧的前额，可是我的手
无力捂住你冰凉的脸颊亲爱的
因为那一张绝情的火车票已经为我们
写下了谶语：你是我的孽，你是
我的耻，你是我的痛，你是我孤独的亡灵
２００５.１１.２１ 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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