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泥
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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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泥北美枫文集 |
 发表于: 2006-05-26 18:39:02 发表主题: 庞非 《高处不胜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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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文/庞非
1
小雪的声音嘶哑，她在电话那头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小雪说：我不回去了，我来了就没有想过要回去，我喜欢这个地方，喜欢我的一切，而这，与你无关。
她挂掉电话，我怔怔地握着话筒，仿佛是一片被风吹过的树叶，身心摇晃。
我的小雪，我可爱的小雪，我最爱的小雪，我的小雪姐姐！
我对很多人说过：有的人，会在某个时间里离开你，之前你毫无所知，之后你欲哭无泪。
小雪的声音，恍如耳边。
我把电话拨过去，那头传来机械而流利的声音：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个夜晚，我无所事事。我拒绝了人们的邀请，坐在九楼的窗边，黑夜铺开了它纯净的颜色，城市里灯火辉煌。我的身边一片黑暗，我心里却一片明亮，像燃烧的蜡烛一样明亮，心却疼痛着。
2
我与小雪是大一时认识的，那年她二十一岁，比我大三岁。她喜欢走在我的左边，挽着我的手，亲热地看着我，目中无人，肆无忌惮。
这之前，她读了好几个高三，在读很多个高三的同时，她爱上了很多个男人。而她的眼睛，已经被世事雕琢得轻车熟路，视人如无物。在她的爱情中，有很多伤心的经历，而这些，我都是猜测的，因为她不告诉我，虽然她永远都对着我笑，永远都与我形影不离的样子。但我隐隐地觉得，她会离开，只是不知什么时候。
小雪说：我已经不再需要爱，我需要的是友情。
她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那个夜晚，我和她坐在“毛毛雨”酒吧里，酒吧灯光靡丽，音乐摇曳，我们一口接一口地喝酒，小雪的脸上泛着桃花一样的颜色。我叫她小雪姐姐，她就笑了起来，身肢招展，妖娆美丽。
我给她倒上酒，然后坐下来，我们依偎在一起，看酒吧里的人们翩翩起舞，我们却平淡自如。小雪凑过来，我闻见了她身上的体香，以及清淡的脂粉味。它们轻轻地飘荡在我的周围，小雪的唇印在我的额头上，湿润的感觉瞬间浸透了我的全身。
小雪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说：你也是。
那天，我们喝了很多酒，一瓶接一瓶地。但我们都没有醉，因为喝了很长时间，走出店门的时候，大街上已经很安静了，几辆汽车的灯光，散漫地在街上游离着。
小雪住在九楼，这是她住了三年的地方。三年对小雪来说，已经从陌生到熟悉，再到习惯。而对我来说，三年才刚刚开始，我来自另一个城市，与这地方格格不入，但我喜欢上了这地方。和这里的人，因为小雪的缘故。
我扶着小雪，打开电梯，门里只有我们两个，小雪的脸绯红，她看着我，我看着闪着金属光泽的屋顶，小雪说：我很开心。
我放下视线，很认真地端详她。
小雪说：这地方，是我和我男朋友住的地方，但他却不在了。
我嘴角轻扬，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小雪说 ：谢谢你，有些话你不讲我也知道。
她轻轻地靠在我的肩上，电梯门打开，楼道里传来我们均匀有致的脚步声。
打开门，大大的房间里弥漫着花香，小雪栽种的月季、兰花已经嫣然开放。
我们坐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我调到小雪喜欢看的动画频道，小雪则起身倒了两杯开水。
我的额头上，还有小雪温润的气息，久久不散，我几次悄悄地摸了摸额头，小雪不知道，小雪不知道的是我的心事。
3
夏天，我们去河边钓鱼，游泳，看别人钓鱼，游泳。
小雪染了头发，金黄色！她只染了一边，显得很别致。她穿着很低的吊带裙，背着一个小巧的包，走在夏天的林阴下，我们快乐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下午。
在别人眼中，我是兄弟，小雪是姐姐；在小雪眼中，她只是做着姐姐；在我眼中，小雪是姐姐，但我不只是弟弟。我想。
我问她，小雪姐，你说，要是现在我们已经大四，多好啊，马上就可以出去工作了。
小雪说：我不想。我还想读高三。
小雪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底下，闪着不易察觉的神往。
我想，她追求的，又是高三的那些人吧。而我，却离他们很远，很远，远得没有了距离。
小雪说：但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有你，更精彩。
她刚说完，就“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我也笑了，我们都觉得这句话很像一个什么东西的广告词。
有个周末，我去外地开会，小雪发短信给我：快回来吧，我想你！
那是我第一次接到她这样口吻的短信，字里行间透着亲切，却让我有几分暧昧的想法。我没有回她，但我却把那短信存了下来。
第二天夜里，小雪打电话来，她说：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握着话筒，有些想哭又想笑的冲动，我问她，莫非你爱上我了？
小雪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她说了两个字：没有。
简短的两个字后，她顿了一会，才说，但我习惯了有你陪着。
会开完，我去了那城市郊区的一个小寺庙，为小雪求了一个护身符。还买了一个红布包，小心地包着，带回了城市。我不是迷信的人，但我很愿意相信那座寺庙的灵气。
小雪在学校门口等我，我一下车，她就疯了似的跑了过来，抱住我，周围的人一下子就停了下来，看着忘乎所以的小雪和我。
夜里，我们坐在校园的树阴下，我拿出护身符，给小雪戴上，小雪说，你好俗气，还信这个。
我没有说话，定定地看着小雪，月光从树叶间洒下来，照在她的面庞上，我突然捧住她的脸。我说：小雪，我希望你永远安好。
小雪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她的脸上浮满了迷惘，我放下手，低下头，望着地上斑驳的月光。
小雪靠在我身上，一对又一对的情侣正从我们不远的地方经过。我的心跳了起来，虽然我经常和小雪手挽着手漫步，甚至习惯了和她亲密，但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我却像个孩子一样，有些不知所以了。
小雪抬起头，她的眼睛在月光下明亮如水，她的面庞在月光下嫣然如花，她的嘴唇微微闭着。我看着小雪，看着我怀抱中的小雪，突然像在梦中一样。
小雪说，我一直都怀念过去的时光，你知道吗？
我点点头。
我一直都在想。我爱的人，为什么都不在身边呢。为什么爱我的人，一个也没有留下来呢。你知道吗？我多想一直快乐地生活啊！
我抱紧她，小雪瘦瘦的身子在我怀里像张纤细的纸片，风随时都可以把她吹走一样，我不知道那风什么时候吹来，但我爱上了小雪。
小雪抬起头，她抱住我的脖子，嘴唇凑到了我的脸颊，我闻见了她温润的唇息，我的唇上沾满了小雪的味道。
那个夏天对我来说是个快乐的夏天，那个夏天，也是小雪快乐的夏天。小雪告诉我，她不再想过去的往事，而我则告诉小雪，只要我们开心，没有什么能与之相提并论。
那个夏天，我迅速地成熟，我和小雪住在九楼上，周末我们依偎着坐在窗台上。玻璃外，是明亮而恬静的天空，远处，是一望无际的山峰。
那个夏天的校园，草木繁盛，花朵盛开，一片生机勃勃。
我和小雪，背着书包，走过了一条又一条的小径，走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下午，我们在每一个安静的夜里，都站在城市的江边，在河水轻响中拥抱，感受彼此的心跳。
小雪不止一次对我说，阿非，我要做你的姐姐。
我不止一次地抱住小雪，姐姐，我爱你。我永远都跟着你，好吗？
傍晚，红霞漫天，微风送爽，我们站在铁道边，我从小雪身后环抱住她，看着火车一列一列地从眼前飞奔而去，我们开心地笑着。而火车远去之后，小雪都会沉默下来，她呐呐地说：又去了，又去了。
我贴紧她，握住她的小手，小雪的手，有些凉了。
4
大二的春天，小雪二十二岁，我十九岁。
小雪穿上了高跟鞋，我蓄起了小胡子。
小雪在大二的春天学会了抽烟，而我则告诉小雪，大二的春天，我开始不再写作。
写作是件忧郁的劳动。我对小雪说。
我把过去的诗稿一一烧掉，看着火光渐渐地熄下去。
小雪收藏了我的三本日记，她藏在了只有她才知道的地方，在她小小的房间里，秘密属于她，而我的秘密却属于小雪：我们能永远在一起吗？
小雪有一天在电脑上写诗，她说：
当桃花开去/流水的速度依然不紧不慢/而远去的人/再也没有了消息。
我取下她嘴上的香烟，灰烬洒了一地。
我抱住小雪，默默不语。
5
小雪消失了。是在一个很早很早的早晨。
她走的前一天夜里，我和她坐在“毛毛雨”酒吧里，临窗的位置，我们要了葡萄酒，还有一包香烟。
小雪说；我喜欢这地方。
离我们一米之外的地方，行人如水，他们的面孔一一闪现，又一一消失。他们与我们，只隔着一道玻璃。我们在他们的眼中，是不是也瞬间就消失了呢？
小雪说：我仍然是你姐姐。
小雪一边说一边点上烟，她吸了一口，慢慢地吐出烟圈，空气中弥漫着香烟的味道，清香却呛人。
我打开葡萄酒，斟上，我和小雪一饮而尽，那个夜晚，如同我们经过的许多夜晚，所不同的是，谁也不知道第二天，小雪就离开了我。
小雪走的时候，我不知道。那天夜里，我们缠绵了很长时间，在酒的作用下，我们放纵着激情与快乐。
起身，枕边空无一人，偌大的房间里冷冷清清。
我以为小雪下楼去了，往常，她早早起来都是去买早餐的，我推开窗户，可以看见远处的铁路，延伸到遥远的地方去，一列火车，正拉着汽笛开出站台。
我等了好久都没有听到小雪开门的声音。
我的电话响了，是短信的提示音：
小雪！
小雪写道：
阿非，我要走了，去另外一个城市，那里有我爱过的人，他说他会等我。
我和你是快乐的，我只是你的姐姐。我喜欢你，但爱不上你。
然后，一个醒目的感叹号。
我再看远处的铁路时，视线模糊了起来。又一列火车开出了站台，正驶向不为人知的地方。
6
小雪去的城市，离我有六百公里。
这是我在小雪的博客里知道的，而小雪，已经向学校申请了退学，这是班主任告诉我的。
我把小雪的短信储存了下来，但我却不愿去寻找她。因为在那座城市里，有她爱的人，她在高三时刻骨铭心相爱的最后一个男人。
那个买了房子给她住却有离开了她的男人。
7
有天夜里，风很大，风吹着玻璃，呜呜着响。我站在九楼的窗边，看不见风景，只感觉周身冰凉，寒冷。高处不胜寒，在小雪走后，我更加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那天我决定了一件事：搬离这间屋子，这间屋子属于小雪，曾经属于我与小雪，也曾经属于小雪与她深爱的男人。
小雪说她与我无关，而我深知，我与她一定有关。
小雪姐，是吧？
小雪在那里没有和她爱的人在一起，我猜测！
因为她声音嘶哑，一定有很多天没有好好地睡觉了，没有好好地过上一天快乐的日子吧。小雪姐，有工作了吗？我经常看着一些事物发呆。
平安夜，我发消息给小雪：
小雪姐姐，希望你幸福。
我对自己说，希望你也幸福。
但自从小雪走了之后，我一直没有了幸福的感觉。只有失落与忧伤。
一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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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非，原名庞飞。1984年12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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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云云
童生
注册时间: 2006-0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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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 中国广东广州市
刘云云北美枫文集 |
| 发表于: 2006-05-28 17:07:46 发表主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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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感人的爱情故事，拜读了，谢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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