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皮鞋》

[张祖文]

《皮鞋》

张祖文（拉萨）

这是一双我梦寐以求的鞋子。它的统一名称叫皮鞋。
我望着它，虽然它就在我的面前，但我依然觉得它离我很遥远。它身上锃亮的光泽，竟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低下了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就是这双脚，这双刚才还沾满泥巴的脚，马上就要穿上它了吗？我仍有点不相信，甚至在怀疑这是不是真的。它却静静地躺在我的面前，以它特有的姿势，吸引着我，诱惑着我。我有点把持不住了，我的眼里早就充斥了渴望的光芒。
父亲在一旁说话了：“孩子，穿上它吧，让爸看看。”父亲的语气里也充满了期待。我知道，为这一刻，父亲也等了很久了，甚至也等了将近二十年。我回应着父亲，说：“好的，马上就穿。”
我终于拿起了这双鞋，它像一只船，稳稳地停在我的手里，我的手却有点发抖。我哈了一口气，鞋面上立即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我小心地放下它，脱下脚上那双也穿了很久的布鞋，稳定了一下情绪，又拿起了它。父亲在一旁目不转眼地望着我。
我将脚伸向鞋口，我终于穿上了它，穿上了这双皮鞋。我站起了身，却明显感到身体有点不稳。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想向前迈一步，却差点就一个趔趄。父亲急忙上前扶住了我，我只有双手靠在父亲的肩上，才能勉强保持平衡。我对父亲说：“爸，不穿了吧，我不习惯。”
“怎么能不穿呢？”父亲说，“你马上就要到大城市了，再穿我们老家的布鞋，别人会笑你的。”
“干脆你穿吧，爸。”我说。
“我穿什么？！都老头一个了，还穿这个有什么意思？”父亲说。
经过一番努力，在父亲的帮助下，我终于能勉强地走稳了。父亲在一旁看着我走路，脸上有了欣慰的笑容。我来回走了几圈，感觉也能较好地适应了，便想将皮鞋脱下来。父亲却说：“别脱，别脱。今后你就要一直穿皮鞋了，还脱什么。”看了我一眼，父亲又满足地说：“我们家终于出了一个穿皮鞋的了。好了，你再试试吧，我编竹篓去了。”父亲转过了身。
“爸，歇歇吧，你都编了几十年了。”我说。
“怎么能歇呢？现在竹篓涨价了，已从五块一个涨到了七块一个。我一歇，钱就少挣了。况且你读大学还需要钱。”父亲向他的竹篓屋走去。
父亲有一个专门编竹篓的小屋。为了供我们姐弟三个读书，二十多年来，一直不知疲倦地在那小屋里劳作着，经常是通宵达旦。但竹篓又不值钱，他便更只有加班加点地干，才能挣一点别人看来很不起眼的钱。但就是这点钱，却让我哥读完了初中，让我姐读完了高中，现在，又让我考上了大学。但留给父亲的，却是无休止快速的衰老。
看着父亲佝偻着身影走向小屋，看着他脚上穿了一辈子的草鞋，我的泪流了下来。我看了看自己脚上的皮鞋，它的身上至少凝聚了父亲十多年夜晚的辛勤劳作。我擦了擦眼，将皮鞋脱了下来，赤着脚，为父亲搬起了竹篓。
而我的皮鞋，我今生的第一双皮鞋，却静静地躺在一边，默默地看着我，看着父亲佝偻的身影。

(首发于《西藏文学》2005年第6期，被《小小说选刊》2006年第5期“佳作一览”栏目转载）

[尹士林]

确实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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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北易县中学 尹士林

[刘云云]

不错，学习了！

[雪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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