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一地粉红

[时东兵]

?中篇小说?

一地粉红

（一）

又是桃花盛开的日子，滨海市浦江区以桃花节搭台，吸引八方来客。呵，还真是热闹，简易的停车场，停满了各式各样、色彩各异的小汽车。人流如潮，有双亲带着孩子的，有三五知己相约而来的，更多的是成双成对的情人，亲昵着携着手，好像是一松手就会被这人流冲散似的。
人群中，走来两男两女，成晓阳高挑的身材，肩上披着黑亮飘逸的长发，鹅蛋型的脸，有一双极富诱惑力的双眼，肌肤红润亮泽，步履从容，姿态高贵典雅，和身旁的朱蕾女士边走边聊，身后紧随着两位男士。东方时架着一付璓琅架金丝边的眼镜，从他的眼睛中，不时的射出一些睿智的光芒，俊秀儒雅，风度偏偏。欧阳明高大魁梧，标准的军人姿态。今天，他们也来寻桃问花来了……
他们随着赏花的人群，慢慢地向前流动，前面用竹子搭起的高高的门楼显得古朴典雅，上面手书一幅“桃花源”的匾额。呵，这就是处在繁华都市的“世外桃源”啊！
欧阳明颇有感慨地对东方时说：古人为了寻到梦中的桃花源，要驾一叶小舟，历经千转百回，曲径通幽，穿过不为人知的山洞，眼前忽然开朗，田垄片片，郁郁葱葱，如梦中的人间仙境。这又何尝不是我们现代人梦寐以求的呢？
是啊！现代人越来越远离人的生活本质，忽然，办了一个桃花节，人们趋之若骛，其中不乏有暂时躲避城市的喧嚣，以求得心灵片刻的安宁的人。东方时答。
走在前面的成晓阳和朱蕾回过头来，放慢脚步，和两位男士并排走着，东方时问并肩走着的成晓阳：你在大学教文学，富于理想，用我们律师的职业眼光，我们不会追求虚无飘渺的东西，你能否告诉我们，现代人的桃花源又在哪儿呢？
大律师客气了，你们担起的是人类的大理想，公平和谐的社会是离不开你们操持“天平”的正义之人的，寻求桃花源的梦想，正是人类这种美好愿望的反映。我也请教大律师，你眼里的桃花源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成晓阳答。
朱蕾抢过话题：我采访过不少名人，他们眼中的桃花源各不相同，真是字字珠玑，句句铿锵啊！想听听吗？说着向东方时诡秘的一笑，欧阳明沉不住气：看你买什么关子，我们洗耳恭听了。 朱蕾瞄了一下东方时：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嘿，本小姐下次节目告知”，说着他们已经走进了桃花深处。
你们看，这里桃花开的正艳啊！成晓阳指着前方一片桃花林说。欧阳明马上应和道：文学教授，来了诗意了，今天我们眼福不浅，还需饱饱耳福呢！
好建议！大家立刻鼓掌。
那好，既然大家兴致这么高，我不好扫大家的兴，即兴而作，还欠斟酌，抛砖引玉吧：

桃花飘落的粉红
被大地收藏了一年
伊人在很远的门中
被你望穿了一年

桃花逐水流并非是轻薄
那是春风化雨携着她
踏上去桃花源的征程
世上沸沸扬扬的桃色新闻
和桃花又有什么关系？

人世间的事如同雾里看花
黄色太刺眼红色太热烈
粉色倒是赏心悦目
人们喜欢粉色的桃花
却又愈加之罪无端栽赃
这又是什么心理在作祟？

桃花年年笑春风
是否也笑人间的风流
都说人们喜欢美
却也时常糟蹋美！

好诗，好诗啊！大家一致叫好
确实好诗。“桃花飘落的粉红/被大地收藏了一年/伊人在很远的门中/被你望穿了一年”欧阳明重复着诗里的精彩句子，“看你也在取笑我”“不敢不敢，有贼心没贼胆啊！”“什么贼心贼胆的，多么纯洁美丽、寓意深刻的桃花诗啊”东方时说，朱蕾调侃地说“就你严肃，真没劲！欧阳是开玩笑。请教大律师，你这么懂诗，不妨也赋诗一首？”“主持人小姐，矛头总是指向别人，职业习惯可以理解，本大律师接受你的挑战！”

（二）

东方时在他宽大的写字台前，翻阅着一宗案卷，这是两个在国内注册的外国公司之间的经济官司，据初步分析，B公司收取货款后，迟迟没有发货，直接影响到了A公司的运作，作为A公司的委托律师，他有责任弄清真相，追讨货款。
B公司的总部设在美国纽约，东方时决定亲飞美国，想到很快能见到儿子，心里既高兴又惆怅。两年前，他发现前妻有外遇，和一个华裔画家如漆似胶，就平和地分了手，只身回到了国内，开了一家涉外律师事务所。真是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烦心。
东方时斜靠在长靠背的真皮椅子上，眉头紧锁。“嘀铃铃”电话铃又把他拽回到现实：“你好！请讲”，他接电话如同他待人接物，总是彬彬有礼，“是我，大律师，如果打搅你了，我先说一声抱歉！”，
“哎，都是朋友，干吗客气！再说既是你打搅了，你都说抱歉了，我还能说什么呢？主持人真厉害。说吧什么事？”
“你还欠我一样东西，不能赖帐的！”
“奇怪了，本律师除了手上有几件案子没办完，从不欠别人的什么东西，何况是朋友的呢”
“大律师真健忘，你在办案当中也是怎么健忘啊！”
“好记性不敢说，但是有一点，我想记的都能记住。你就别绕弯子了，说吧欠你什么了？”
“你答应做我的节目嘉宾的，你什么时候有空啊？”
“对不起，我明天飞美国去办案，另外找时间好吗？”
放下电话他调暗了灯光，东方时又回到了沉思……
那还是五年前的事了，妻子致意要儿子靓靓去美国读中学，而且她随同一起去美国的一所艺术院校进修，他不反对妻子去外国进修，只是觉得最好去欧洲进修艺术，那才是主流，当然，美国的现代派艺术实力较强，这只是建议。他坚决反对靓靓中学就去美国读书。为此平静安逸的家庭生活起了波澜，本来脾气温和的妻子也变得急躁了，经常是为了一点点小事就和S争吵起来。靓靓本来学习很好，立志要考美国著名大学，可班上有些同学不是去了欧洲，就是去了美国，在国内学习也不安心了，班主任几次打电话到家里告诉S说，靓靓的学习成绩一路下滑。
有一天办完案上的事，东方时推掉无关的一些应酬，匆匆赶回家，想和儿子好好交流交流。见儿子在他自己的房间上网便问：“靓靓，作业做好了？”没想到儿子摇了摇头，“最近你学习碰到困难了” 还是摇了摇头，“那成绩下跌是怎么回事？”靓靓还是不回答，S强耐住脾气和颜悦色地说：“你不告诉爸爸，爸爸怎么能帮助你呢？”这时靓靓委屈地说：“我们有很多同学都去国外读书了，我们家又不比人家差，我为什么就不可以现在就去呢？我考美国著名大学志向没有变，我现在去，提前适应美国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等将来读大学在生活上、语言上等各方面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国内的中学一点不比国外的差，既然你这样想，爸爸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去美国是读书，是为了靠名牌大学，不是去贪玩去享受的”
“我的好爸爸，最高指示铭记在心！”
“调皮！去吧梳洗一下，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呢”
就这样，很快办好所有的出国手续，母子二人登上了去美国的飞机。一年以后，东方处理完国内的事务，也去了美国，可许多情况已渐渐地发生了变化……
电话铃又响起了，电话那头是案子委托代理的A公司的总裁：听说B公司的老板现在美国纽约总部，不日可能去欧洲，律师先生可否近日成行去美国？东方时说手上的事处理完马上飞美国。

（三）

已是深夜，成晓阳见女儿的房间灯还亮着，便推门进去，“迪迪怎么还在做作业，是不是马上要中考了？妈妈最近比较忙，关心你不够。”迪迪抬起头，和妈妈撒起娇来：“我的大教授妈妈，你培养那么多的学生，光研究生就带了十几个，还要上本科生的课，还能轮得上我？”
“是妈妈欠你的，妈妈今后加倍还你。模拟考试成绩出来了吗？”
“妈的头脑就像电脑一样，时间节点到时就会显现出来。成绩可以，大概进市重点没什么太大的问题。谁让我是大教授的女儿呢，考的不好，我一个小人物倒也没什么，人家会说大教授连中学生的女儿也教不好，妈，你说是不是？”
“什么时候学会调皮了。不过妈妈考核学生，不光是看考试成绩，更重要的是综合素质。好了，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成晓阳重新回到书案前，想到女儿已经长大了，这么多年她很少像别的家庭孩子一样受宠爱，想到这里，真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女儿。她小时候，对音乐很敏感，常常跟着音乐就会扭动身子，那时，她每周带着女儿去学芭蕾，学得还真像，后来老师重点培养，作为“四小天鹅”之一，巡回演出。记得有年冬天，演出那天，正逢下着大雪，迪迪还刚刚上小学，穿着薄薄的白纱舞裙上台演出，冻得脸色发青，上下牙直打哆嗦，做妈妈的还真的有点心疼。不过让孩子小时候吃点苦，磨练一下意志，是有好处的。功夫不负有心人，后来经过选拔，去北京参加全国比赛，获得了大奖，还出国参加了文化交流。可后来，为了考取一个重点初中，渐渐地放弃了芭蕾舞训练，现在想想真是有点遗憾，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这时，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老同学，还没有睡吧，我的车就停在楼下”手机里传来东方时的声音，她掀开窗帘一角，看见一辆白色的帕萨特车头灯还亮着。“我过两天去美国办案，可能要呆一段时间，美国那里你有什么事情要办吗？”，“正好，我最近刚完成一篇长篇小说，准备送到美国一家出版社出版，那就麻烦你把书稿带给H大学的J教授”
滨海市的夜景真美啊！汽车沿着宽畅的滨江大道行驶，哥特式、巴洛克式等各式经典建筑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凝重的历史和文化底蕴。对岸则是各种现代流派的建筑，鳞次栉比，巨大的建筑立面广告，五彩缤纷，色彩鲜艳，显示出这座城市的勃勃生机。
他们找到一处茶楼坐下， 成晓阳拿出书稿：“谢谢你，这是J教授的通讯地址”
“老同学，见外了不是？想当年，我麻烦你多少事情啊，说实在的，要不是你经常提醒，帮助我，我还不一定能考上大学呢”
“你过谦了，不过，中学那段，你确实有点灵性，学习水平处在中游，可每每关键考试却能场场清，超常发挥。我们班有很多女生很羡慕你这个帅哥呢。哎，好像听说，小芳以后就成了你的妻子，对吧？”
她看见东方的脸部表情微微地抽搐了一下，马上转了话题：“有人作了统计研究，获得诺贝尔奖的人当中，大多在校读书时处在中游水平，这可能是因为，他们有更多的时间去广泛涉猎，培养兴趣，挖掘潜力吧”
“大概是吧，就那我来说，大学学的是医科，后来当了几年医生，没有大的成绩，发现自己的强项在于缜密的推理判断能力，后来改行通过了律师资格的考试，要知道那时是千分之几的合格率，比当年考大学还难，那全是仰仗我在读书时广泛浏览了许多人文类的书籍，打下的基础。当年你可是班里的文科状元，我这点人文类的知识，在你面前可是班门弄斧了”
“哪里，你现在可是运用法律这把斧子惩恶扬善呢，一不留神我们是不是有相互吹捧、抄作的嫌疑啊！”两人都会心地笑了。

（四）

朱蕾做完节目，主客两方言犹未尽，驱车来到市中心的休闲中心，这里真是闹中取静，在最具当地建筑特色的石库门成片的修旧如旧改建成的，有浓烈的南美洲桑巴风韵的饭店，有高贵典雅欧罗巴神韵的酒吧，有东洋情调的日本料理，还有土色土香、高挂着一串串红灯笼的酒肆茶楼，每到夜晚，华灯初上，这里名流荟萃，推杯换盏，演绎出一幕幕延续着白天的故事。
朱蕾是这里的常客，她的节目约请的嘉宾，都是各行各业呼风唤雨的头面人物，作节目前，她经常和嘉宾在这里上天入地的筛选作节目的素材，然后聚焦到主客双方共同感兴趣的话题，节目中主持人胸有成竹，嘉宾谈笑风生。当然作为优秀的主持人经常会有即兴的插浑打嗑，节目就会闪现即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的闪光点。自然，节目做完后谈兴未减，情绪还处在高潮。
通过访谈节目，朱蕾和许多名流建立了良好的私人关系。今天的嘉宾是商贾巨鳄，行业的领头人物姚总，他们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室落座。服务小姐娴熟地按照地道的中国茶道，一边介绍一边操作，身临其境，让人感觉到品茶确实积淀了浓郁的民族文化，你只有沉下心来，陶醉其中，才能领略茶文化的精妙，从慢慢的品味中，道出人生的奥秘。朱蕾不知多少次品过这样的功夫茶，从品茶中，揣摩世间冷暖、人生百态。
朱蕾和她的先生第一次相约喝茶，也是在这里，当时他是本市一家著名报社的主任记者，后来被派到美国纽约，她万万没有想到“911”事件，丈夫遇难。他牺牲的很光荣，他本来是可以脱离危险境地的，可当他看到现场周围有那么多的人急需救助，他毅然决然面对将要倒塌的建筑，数次冲进火海，可最后一次冲进去，就再也没有出来。当地媒体作了宣传报道，朱蕾分享到了这份光荣，可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毕竟是新婚燕尔，这一别竟成了诀别。虽然岁月流逝快一年了，可心中的伤痛很难抹平。
姚总看着沉下脸的她，不知何故，小心翼翼地说：“节目中，你谈笑风生，像一只百灵鸟，现在又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典雅文静。不知哪种才是你生活中的原形？”
朱蕾这时才感觉到冷落了朋友，定了定神，长长地吸了口气：“生活有多个方面，可能人就有多方面的形象，就那你姚总来说，在公司，你就得在下属面前保持完美的形象，气宇轩昂，呼风唤雨，可在日常生活中，如果也是这样，你受得了吗？你在家里是个什么形象呢？”
姚总端起茶杯，轻轻地吹了吹，然后细细地品味：“你真是天生的主持人的料，总是不断地向别人提问，寻找关注的焦点。那好就说说人的另一面，我在家里，大人小孩都说我是冷血动物。公司各种各样的应酬，不管你感不感兴趣，也不管你有没有精神，你都得强大起精神头。有人说家是温馨的港湾，可对我来说，家就是个旅馆，享受不到家的那份甜蜜和温馨”
朱蕾品了一口茶：“好茶！家的感觉就像喝茶，需要你慢慢的品味，才能找到，姚总整天风风火火，有时间品味吗？”
“只有好茶才值得慢慢品味，像今天这样和谐的氛围、上好的龙井、还有佳丽相伴，那才是生活的极至啊！我们从认识到成为朋友，快一年了吧？”
朱蕾分明能感觉到他火辣辣的眼光，慢慢推开他伸过来的手。
“你真的没有感觉到我对你是真的吗？”说着双手紧紧握着朱蕾白皙而细长的手，朱蕾没有挣脱，轻轻地说：“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姚总驾着那辆宝马车，上了高架，毕竟是凌晨时间，此时交通十分顺畅， 不一会儿，车就开进了锦乐园小区。

（五）

欧阳明是一家军报的主任记者，来往穿梭于各地驻军。他为人豪爽，在军内外结交了许多朋友，工作富有成效，刚步入不惑之年，就已是大校军衔，他禀性耿直，对那些旁门左道，甚至花钱买肩上扛的星，嗤之以鼻。他完全是凭着敏锐的新闻记者的嗅觉，对职业的高度敬业精神，善于思考的头脑，勤跑线索的双脚，发了许多令军内外关注的新闻和跟踪报道。
他在伊拉克战争前线，为了抓到最有价值的线索，在枪林弹雨中冒着生命危险搜集第一手资料，每天为国内发回一组消息。在他的报道中，读者彷佛闻到了战场呛人的硝烟，听到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有血有肉形象生动。他还写了大量的战争动态分析和现代战争的演变及对策等理论文章，受到军事专家的高度赞扬。因为他的出色表现，荣获二等功。在别人眼里，他是一个成功者，往往招来许多羡慕目光，可这么多年，光顾了工作，到了不惑之年竟没有时间考虑成家。
欧阳明出身在高级干部家庭，但是，他靠自身的实力考上军校，毕业后没有留在父母身边，只身来到军报驻滨海市记者站。这么多年上门说媒提亲的踏破门槛，络绎不绝。小时候，住在一个大院的比他小的女孩，经常玩过家家游戏，长大以后双方都产生了好感，后来她考取了本地军校学医，毕业后留在本地驻军医院，从此，他们各奔东西，书信传情，人家也是大家闺秀，百里挑一。每年欧阳都要回家几次，每次和她在一起都会心生内疚，要想成家就要调回去，就要脱下军装，这种两难选择折磨了他十多年。
一天，在她家里，她沐完浴，穿着薄纱一样的内衣，两朵红晕开在她的脸颊，像出水芙蓉清新美丽，高挑的身材，优美的曲线，一种难以抑制的激情在欧阳胸中涌动。他双手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接吻，他们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激烈的心跳。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眼睛直直的停留在曲线的顶峰，像是在欣赏文艺复兴时期的人体画，简直精妙绝伦，这样的艺术品只能出于上帝之手，他现在是零距离接触伟大的作品，他平生从未体验过的不可抗拒的魅力。而她在献出女性无比温柔的同时，也在尽情地享受无与伦比的亲吻和抚摸。她在静静的等待雨露的滋润，弥漫着麝香气息，惊心动魄的天地合一就此展开，欧阳觉得从未有过的放松。
她躺在怀里，眼含着泪水委屈地说：“你什么时候调回来，我们成家啊？”一边是从小一起长大，情意绵绵的恋人，一边是自己为此打拼的事业，这种选择对欧阳来说真是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他抚摸着她，一脸迷惘，如果现在就回到你身边，事业才刚刚起步，真是欲罢不能。可看着怀里的她，已是三十出头，又于心不忍。欧阳狠了狠心：“再给我一两年时间，我肩上扛了将星来见你”，“不行，你也为我想想，医院的小姐妹一个个早都成了家，我那点不比她们强，那点配不上你。她们都在取笑我，再说爸爸妈妈也为我们着急”“我知道，我知道”“那你这次回去就尽快办转业手续，我等你”， 说完就熄灯睡觉了。
回到军报，接到命令，“沙漠风暴”第二次伊拉克战争已经打响，欧阳明作为战地记者被派往前线，作一些简单准备立即出发。作为一个有高度敬业精神的军旅记者，他把转业报告锁进了抽屉，和她打了一个长途，就打起背包就上了前线。

（六）

东方时把卷宗和成晓阳的文稿整整齐齐放进皮包，带上手掌式电脑和简单行李，正准备出发，这时电话铃响了：“你好！今天我正好有点空，送送你吧！”
成晓阳把车刚刚停在一栋联体别墅旁，东方风度翩翩，西装革履走出房门，显得神采奕奕。他走到车旁说：“大教授今天怎么有空啊？真是难得！还是我来开吧。”
“怎么信不过我的驾车技术？”
“哪里，教授嘛，驾车技术也是教授级的。女士开车，人家以为是秘书，岂不丢了你的身份。再说，男人坐享其成，这不是我的风格。给我一个机会吧！”说着，作了一个手势，彬彬有礼的请成晓阳换到副驾驶的位置。
汽车一个转弯，驶上了宽畅笔直的世纪大道，中间是绿化隔离带，两边是郁郁葱葱的景观树木，在这条路上驾车真是赏心悦目。
“你给我的小说提的修改建议很好，我已作了部分修改。我也感觉到对犯罪现场的描写，不够缜密，你是法律专家，请多多指教。”说着成晓阳拿出了修改稿。
“你客气了，你的小说形式很新颖，情节跌宕起伏，书中的人物性格鲜明，形象生动，人物的命运和结局符合生活的逻辑，我为他们而感动，我为他们而惋惜。很有幸我是你的第一作者，不过，我想问问，书中的某些情节，是不是有你的影子？”
成晓阳没有直接回答：“你这次去美国，顺便看看你的孩子和前妻，他们过得好吗？”东方娴熟地驾着车，转头看了看成晓阳，略带伤感的说：“她已经和一个华裔画家结婚，日子过得不错。这次去美国，我还要处理一件私事”
“什么私事？”成晓阳脱口而出，感觉有点失礼，便改口说：“噢，不好意思，这涉及到隐私”
“没关系，我想把美国的别墅卖掉，前不久，有位华人给我发了一封邮件，表示有意购买，并约好了看房的时间。哎，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小说中是否有你的生活影子？”
成晓阳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想起流逝的岁月和记忆中斑斑驳驳的痕迹，不由得生发一些感慨：“小说创作，离不开生活的积累，自然也包括作者自己的生活体验，从这个角度讲，确实由我生活的影子。当然这中间不能简单划等号，任何文学艺术作品都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她欲言又止，流露出淡淡的忧伤。
东方又换了一个话题：“你正处在事业的颠峰，社科院已建立学部委员制度，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可望又可及的目标。”
“能评上学部委员自然好，顺其自然吧！”
“听说你的先生王局长，是个潜力股，很有上升空间，不久就要提拔了”
半晌不见回应，成晓阳陷入沉思。这么多年，丈夫每次提升，她不像从前光是高兴，还有苦涩，甚至还为他捏一把汗。地位高了，官腔浓了，架子大了，脾气躁了，应酬多了，人情味少了，夫妻感情淡了，家庭观念没了。不是出差，就是出国，不是开会，就是剪彩，经常喝得酩酊大醉，凌晨回来，有时吐得满地都是。他过去从来就不是这样的，过去他为人小心谨慎，从不张扬。可现在心高气傲，他经常说，给我权力，我能撬动乾坤。这样下去，出事是早晚的事。她每次提醒他，都被他讥讽为教授级书呆子。一年难得有一次在家吃饭，也还是闹得不开心。有一次，他讲了这样一段浑段子：女秘书为领导写了一份工作总结，领导眉飞色舞开始点评：上半部分两点十分突出，比较丰满，夺人眼球；中间部分有一点缺陷，平了一点；下半部分毛毛糙糙，抠抠还有水分，这样吧，现压在这里，以后再用。女秘书听到这里，红了大半个脸。她也愤愤不平：“这简直是性骚扰！”可他还是那样调侃她，不领世面，大惊小怪。这样下去，还有是非荣辱观吗？
东方默默开车，继续寻找话题：“怎么不开心了，我给你说一件开心事，说某地有位警察局长，吩咐秘书为自己的坐骑换一张车牌，没有想到身边的秘书都要强功。弄到几个车牌号供局长大人选，有8158、8668、5188，还有一张李秘书选的0544。你知道他选了哪一张吗？”成晓阳摇了摇头。
“他选的是0544”
“什么意思？”
“起初我也不明白，后来才知道，用部队念阿拉伯数子的声音，就成了：动我试试。这是什么样的为官之道。这个局长大人认为李秘书，头脑机灵会办事，以后步步升迁。局长想办不好办的他去办，局长想说不好说的他去说，上下摆平，左右逢源，结成了权力链，结果还是搬起石头砸了他们自己的脚。”
“这样一种权力链，也是反腐倡廉的阻力链，不打碎，怎么得了！”
这时，一辆磁悬浮高速列车，从身旁的高架上急驰而去。
转眼，汽车开进了一座现代化的国际机场，形如大鹏展翅，寓意这座大都市的开放姿态，生机勃勃的景象。来到侯机大厅，远远的有位女士向东方招手。东方向成晓阳介绍到：“这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搭档，木榕律师。”
“你好！旅途愉快，办案顺利！”说着她们握了握手，便举手告别了。

（七）

飞机降落在纽约机场。这是一个巨大的繁忙、繁多、繁杂的航空港，各种颜色指示标牌，各种商品的广告灯箱，各色人群汇集在此，真可谓世界大都市，木榕初来乍到，好像迷失在茫茫的大海，她紧紧挽着东方的手臂，生怕稍一放松，就会走失一样，看得出东方很熟悉这里的环境，神态自然，步履从容。他们打的来到一家全美国联网的汽车租赁公司，很快办好租赁手续。
来到纽约，才能知道汽车王国是什么样，这里车流如潮，布满大街小巷，世界各地的汽车牌子，在这里你都能找到。可这里很少堵车，他们彬彬有礼互相谦让，从不抢道。就是路上行人，没有一个乱穿马路，这里的交通繁忙而有序。
他们驱车来到B公司，主管中国业务的经理M伸出手来：“噢，中国的律师小姐、先生，很抱歉，因为一个意外的原因，我们失约了！”
东方递过名片：“这是我的搭档木榕律师，我们是A公司的委托律师，贵公司与A公司签署了一份交货合同，可时间已过数月还是不见货物，请配合我们调查取证。”显示出中国律师从容大度的风采。
M先生再一次表示道歉：“请相信，我们是重信誉的公司。A公司的这批货物是在本公司下属的分公司组织生产的，前一段时间，发生劳资纠纷，耽搁了一些时间，现正组织力量抓紧生产，大部分已经完成，并已装箱准备发往中国。”
“我们是否可以去那家分公司看一下？M先生”
“那当然！”
进入厂区，只见即将出厂的产品已经装箱，整整齐齐排列着，包装箱上写着：发往中国A公司。剩下的那部分正在加紧进度生产。东方心中有了底，问M：“全部货物什么时候发往A公司？”M说：“本月内”，“我在接受本案之前，就已知道贵公司的声誉。你们推迟数月交货，虽然有原因，但不是不可抗拒的，已经直接造成我方公司巨大的经济损失，所以按照国际惯例，应给予一定的经济赔偿，这在合同中有清楚约定，也希望贵公司按合同执行。”
见M面有难色，吞吞吐吐，东方律师又说：“如果贵公司不能履行合同的赔偿责任，我们将在事发的属地，也就是中国，属诸法律，我想这样做的后果，对贵公司就更不利，这一点你很清楚。”
“不不不，只是我要请示一下总裁”
“那好，请尽快给我们答复！”
“你真行！交涉中柔中带刚，彬彬有礼又不失原则，有理有利有节，M毫无还手之力”木榕不失时机赞扬他的上司一番。
“许多能力是在办案当中磨炼出来的，好好干，将来你也会成为一名好律师的”
“谢谢鼓励，今后领导多多指教”说完她朝东方莞尔一笑：“我真羡慕你，事业做的好，师母又这么年轻漂亮”
“你什么时候见过她的？”
“她不是送你到机场的吗？”
东方没有正面回答：“第一次来美国吧？今天带你兜兜风，唐人街、自由女神、华尔街，怎么样？明天你自由活动，注意安全啊！”
木榕兴奋地叫了起来。

（八）

东方时处理完案子上的事，第二天就去处理在美国的房产，他驱车前往。
东方时打开别墅的门，简单地作了一些卫生工作，便开始煮咖啡，看着这即熟悉又陌生的环境，想着过去一家三口的生活，现在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不禁感觉深深的惆怅。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品着刚煮好的咖啡，就像回味苦涩的人生。
这时门铃响了，他起身开门。“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汪浩，这是我的太太” 这位女士好面熟啊！东方时把两位客人让进客厅坐下，端上两杯咖啡。“看得出，你的事业很成功，在美国拥有这套别墅，不简单啊！我们此次美国之行时间仓促，我就开门见山了，东方先生你开出的100万美元，是否高了点，可否再商量一下，譬如80万呢？”
东方时端起咖啡杯，一边搅动，一边缓缓的说：“房子你也看到了，我相信你是一个领世面的人，它不止100万，这个价格已经很客气了，这样吧两位来美国看房的费用我出了”
“我看这房子不错，价格也适中，我们就这样定了吧！”太太娇声娇气地说。
汪浩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悦：“既然这样，就成交吧！”
送完客人，东方同H大学J教授打电话约好时间见面，便驱车前往。
东方时走进J教授办公室，这里正在举行小型师生文学座谈会，看上去都是J教授的学生。J教授起身招呼，东方在J教授旁的空位落座，示意有兴趣听一会儿。
学生A：“当今文坛，各种流派如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