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

[一言]

第一次见到咪咪它正躺在温暖的被窝子里面，把头埋进毛茸茸的肚皮和四条小腿之间，动也不动，呼呼睡大觉，我就问了父亲一句：“咱家养的猫咋就这样懒呢？”父亲笑着说：“才养了多半年，猫还小着呢。”

因为我突然回家，家里就要收拾出一间房子，叫我住着。再说这几间旧房子在冬天格外寒冷，好多地方都要进行修补，就这么一动，房子里乱糟糟的。一直忙到晚上才算把房子里杂乱的东西搬到了外边，最后只剩下一个大柜子。这柜子很重，放到这间房子里好几年都没有动过，全家人都过来一齐动手才算把它搬动，突然从柜子底下跑出一只胖老鼠来，顺着墙根往门口跑去，全家人放下柜子开始追打老鼠，眼看这只老鼠就要跑出门口逃之夭夭，我家的那只咪咪突然从门外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全家人都尖叫起来：咪咪快捉老鼠。只见咪咪显得非常惊奇，眼睛里闪出锐利的光芒，紧盯着朝它跑来的老鼠。它马上将身子一缩一纵，呜得一声扑向老鼠，可惜的是老鼠从它爪子底下逃了出来，咪咪竟然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老鼠越跑越远。我急忙朝老鼠踩过去，老鼠受到惊吓又掉头朝咪咪跑过去，傻咪咪实在不明白老鼠为什么又朝它跑过来，这一次它一缩一纵，准确的抓到了老鼠，等我看清楚时，它已经叼着老鼠向门外走去。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咪咪抓老鼠的全部过程，也是咪咪长这么大抓到的第一个老鼠。有一天早晨，我从梯子上爬到窑洞顶上去，站在乱七八糟的枯草堆里，灿烂的阳光照在灰蓝色的房顶上，显得那天空又蓝又深，而又近在眼前。我的脚在枯草丛里发出沙沙的响声。冷不防，从一堆密密麻麻的草堆里窜出咪咪来，它嗖得一声扑向我脚，把我吓了一大跳。当它扑到我脚上时，眼里露出失望的神色。它竟然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我，咪喔、咪喔的叫起来。在一个大清早，被咪咪这样一惊我既高兴又开心，我轻轻的蹲下身子，伸出一只手向它摸去，它本来站着的身子突然一歪躺在草堆里，歪着毛茸茸的小脑袋盯着我的手向它摸来，当我手快要触摸到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时，它伸出前爪子向我的手抓来，它的小爪子非常锋利，就象铁丝钩子一样锋利。只要它抓住我的手一用劲，手便鲜血淋淋。但它抓得非常轻柔。只是用小爪子轻轻挂在我手背上。又张开它毛茸茸长着几根胡须的小嘴巴，用一对雪白细细的白牙咬住我的手指头，又用舌头轻轻的舔着。叫我感到凉凉疼疼地。我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摸它的耳朵，它便松开爪子和嘴，又向我另一只手抓过来，我急忙拽回双手，只见它把小爪子停在半空，咪喔咪喔的叫着。还时不时把小爪子缩回去又伸出来，像可爱淘气的小孩一样。阳光暖烘烘的照着咪咪，几片树叶在风里飞来飞去，又落下来，咪咪突然站起来，轻轻朝前走去，树叶又在风里飞起来，咪咪缩起身子嗖得一声扑过去，把飞起来的树叶扑倒在草丛里，用小爪子又抓又撕，还把撕碎的叶片放在嘴里咬一咬，又轻轻的朝前走去，然后蹲在那里，发出嗡嗡的声音。记得小时侯父亲对我讲过，这声音是猫开始给老鼠念经哩，就象唐僧给孙悟空念紧箍咒一样，直到老鼠在窝里呆不住跑出来为止。

自从咪咪抓住第一只老鼠起，就慢慢地发生了很多变化。我坐在房子里常常从玻璃上看到咪咪静静的蹲在屋檐下一个装有粮食的麻袋上，动也不动，即使有人从它跟前走过，它都不会动一下。我有时听到母亲在窗外对父亲说：“你看这猫娃子，天这么冷，在这里一蹲就是半天，却连一只老鼠都没捉住。”父亲说：“它在等老鼠出来，不要管它。”我看着它，把窗子打开，＂咪咪＂的叫它一两声，它只是抬头漫不经心地看我一眼之外，再没有任何反应。我在心里想，它还真跟个懂事的人一样，知道自己是干什么的，那么有责任心。

有一天下午，天慢慢黑下来，母亲在院子大呼小叫：“这猫娃子无法无天啦。”原来，咪咪跟母亲从厨房里跑出来，母亲在院子里收拾晒干的衣服，岂料咪咪一纵身抓住一根木头，一下子爬到房顶上去，还把房顶上一片瓦给瞪下来摔得破碎。气得母亲站在院子指着房顶大呼小叫：“你捉老鼠就没劲啦，没人叫你上房，你竟然上房有那么多劲，还把瓦打碎啦。”我跑出去看到咪咪在房顶上又跳又蹦，摇头摆尾，欢天喜地。第二天吃早饭时母亲说：“咪咪昨晚在外面抓了一只老鼠。”母亲又说：“她起夜时咪咪跟她一起出去的，她回到屋子时咪咪还没有回来，她等不住啦，就把门关上睡了，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咪咪在门外不是抓门就是抓窗，等她把门打开看见咪咪叼着一个老鼠跑进来。”父亲说：“这猫娃子学会捉老鼠了。”

有一天很冷，我坐在母亲的屋子里，咪咪就爬在棉被子上，我用手摸摸它的头又摸摸它的小爪子，它竟然一声不吭，动也不动。我就感到不舒服，便对母亲说：“这猫娃子还会摆架子，就像别人到它家里借钱一样理都不理人。”母亲笑着说：“你那心眼还真不少。”我一生气就一只手抓住咪咪的前腿把它提起来，把它的后腿放在被子上，另只手捏它的耳朵、嘴巴，它竟然一声不吭，眼里露出无所谓的表情，我可真的生气啦，想找根绳子进一步探究它的反应，母亲却生气的说：“你看把猫娃子糟蹋成啥样子了。”原来我找绳子时咪咪转过头看着母亲。母亲这样一说，我只好把手松开，咪咪就飞快的跳到了地上，母亲又说：“你看，只要你坐到这里，猫娃子就要去外面。”果真，咪咪跑到房门口，可是它出不去，因为没有人给它掀开门帘子，我看着它心里窃喜，谁知它在门帘子前走来走去，竟然爬在门帘子下面，看着门帘上开了针线的一条小缝隙，并瞅着外面，还不时用小脑袋碰那条小缝隙，又用小爪子抓一抓，我还担心它用爪子把那条缝子撕开再钻出去。可是它没有，它只是往后退了一下，跟捉老鼠一样把身子缩成一张弓，嗖得一声射出去，头往下一低猛得一跳，头往起一抬，那挨着地面的门帘子就这样被它掀起来，它看到外面的阳光，闻到外面的风，身子一晃，尾巴一摇，就站在外面。我又惊又好奇，转过身子爬在窗台上，从玻璃上看到咪咪跟在一只花母鸡身后，偷偷摸摸的。

过了几天，我从大街上回来，冻得发抖，赶快跑到母亲的屋子，咪咪就冲着我咪喔咪喔的叫个不停。我都快冻死了，还有功夫管你，我在心里自言自语。我赶忙把鞋脱掉，爬到热炕上去。过了一会儿，母亲双手沾满面粉走进来，咪咪冲着母亲咪喔咪喔地叫个不停，母亲也没有工夫管它。取了些调料就走出去。当母亲快到门口时，咪咪竟然从炕那头跳到炕这头，又一纵身扑进母亲的怀里，四条小爪子牢牢地抓住母亲的围巾，吊在母亲的怀里咪喔咪喔叫个不停，我和父亲吃惊的看着咪咪，母亲生气地说：“你看人都坐着等我吃饭，这猫跑上跑下找我要饭吃。这把我要累死的。”母亲只好洗了手，把馒头和肉丝拌好倒进咪咪的小碟子里。咪咪高兴的摇着尾巴，吃一口就朝母亲热的咪喔一声。把母亲气得哭笑不得，只有我和父亲在一旁偷着乐，看着咪咪和母亲。

有一天晚上，母亲推门到我房子取了件衣服，咪咪就跟进来，它在房子这里闻闻，那里瞅瞅，母亲拿衣服走出去时把门关上，这下咪咪可着急啦，它跑到门前咪喔咪喔叫个不停，不时用小爪子抓住门扇沿子，一双后腿用力的蹬在地面上，像人一样，费劲的拉着门扇。可是它徒劳无功。它放弃了，但它更着急的爬上了门扇用爪子抓在门锁上和拉手上不停的叫着。我一直看着它的举动，叫我感到非常吃惊。这时母亲正在院子收拾东西，我隔着玻璃对母亲说：“这猫娃子不到我屋子呆，你一出去它就抬门扭锁要破门而出。”母亲笑着说：“这猫娃子越来越不象话啦，天天我走哪里它就跟哪里，今晚就把它关在你屋子。”咪咪还从没到我跟前睡过觉，再加上它的举动叫我感动，我赶忙跑到地下把它抱起来放到炕上，它竟然又跳下去，我又把它抱到炕上，这一次我把它盖在被子下面，它就顶着被子往外钻，只要它钻到被沿子上，我就用胳膊牢牢地压住被沿子，它出不来，又往另一头钻去。我一边笑着，一边又去压住另一端。母亲在外边问我：“你是不是又再糟蹋猫娃子？”我说：“没有”。我又把它放出来，它这次跳到窗台上看到母亲在外面，竟用爪子抓玻璃，更大声的叫起来。我真有点气愤，就把它放到地下去，这次它可怜极了，蹲在门口动也不动，咪喔咪喔叫个不停。好象要把那扇门叫开一样。其实它在等一个机会，只要谁把门一推，它就以捉老鼠的速度飞快地跳到门外去了。它保证再不来这间房子了。可是没有人推门进来。母亲也离开了院子。我看到咪咪满肚子委屈、哀愁，我的心也慢慢软下来，过去把门给打开，它便一纵就跳到了外面。

昨天中午，我正在房子写东西，母亲叫我给她提一桶热水洗衣服，我走出去看到咪咪躺在母亲身旁一件棉衣上，晒着太阳，睡得四平八稳，我一下子来气了，顺手把衣服给掀起来，咪咪滚到地上，又朝母亲咪喔咪喔的叫唤。母亲生气的说：“你又糟蹋猫娃子了，你快提水去，我给你洗衣服。”我提了一桶热水过来时，咪咪又躺在母亲身旁一件棉衣上，四平八稳睡大觉。太阳暖烘烘地照着母亲和咪咪。

今天早上母亲又说：“这猫娃子今早上老早就抓门抓窗的叫个不停。”我问母亲：“那出去干啥呢？”母亲说：“不知道，只是吃早饭时它闷闷不乐，蹲在炕上不叫不吃，也不闹。”我说：“这猫娃子生病啦。”母亲用手摸摸它的头，把他抱到一边去，离我越来越远。叫我碰不到它。到了下午，太阳快要落山时，我看到咪咪正蹲在房顶瞅着西边最后一抹夕阳，我在心里琢磨，它怎么跟个人一样，人摸人样的。

第二天中午，咪咪蹲在包谷架子下，盯着眼前的花母鸡，虎视眈眈。突然它把身子一缩，又突然纵身扑向花母鸡，花母鸡动都不动，等它靠近时伸长脖子呱呱叫着，挥动翅膀，向咪咪啄过去，咪咪头一歪，身子一斜跳到离花母鸡远远的地方，静静的看着，好象在琢磨什么似的。花母鸡却理都不理它，依旧边剥边吃，只见咪咪悄悄窜到花母鸡身后，像个贼娃子一样蹑手蹑脚，一点点朝花母鸡靠近，花母鸡还是咯咯叫个不停，身子一摆一摆。咪咪快要靠近时，突然跟受惊的兔子一样纵身又跳回来，惊奇的跑前跑后绕着花母鸡看个不停，最后又在花母鸡身后重复着前面的动作，花母鸡依然边剥边吃，身子一摆一摆。

到了晚上，我听到母亲的声音：“这外面能把你冻死，你却抓门抓窗要跑出去，看你把人吵得睡不着觉。”父亲说：“你放它出去，看爱到谁家就去谁家。”我又听到母亲打开门又说：“你出去就别回来。”我听到咪咪叫了一声，就传来母亲关门声。我赶忙掀开窗帘看到外面被月亮照得亮亮堂堂，那蓝蓝的天上星星晶莹地闪烁、闪烁，好象要把睡在梦里的小村庄给融化了。我看到包谷架子下两只猫跳来跳去的，不时还喔喔叫着。这难怪母亲说这猫娃子总是抓门抓窗叫个不停，原来有朋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第二天早上，我顺梯子爬上窑洞顶，只见到不远处咪咪和另一只猫跳来蹦去，我好奇的朝前走去，想看个究竟，可是那只猫突然跑得无踪无影，而咪咪正冲我叫唤，好象埋怨我打搅了它们一样。我想抱抱它，还不等我伸手，它就消失在枯草丛里。吃早饭时它回来了，跑到我跟前咪喔咪喔，我掰了一块馍馍给它吃，它却闻了闻就转身离去，我看母亲不在跟前就伸手狠狠地打在它身上，它竟然没有跑，赶快吃掉那块馍馍。我惊奇地停了手，楞楞的看它，它低着头尾巴拖在身后，蹲在父亲身旁无精打采。满身可怜。我惊奇地说：“这猫娃子能懂人的意思。”父亲生气的说：“比你懂得多。”这时母亲走进来说：“你又糟蹋猫娃子啦。”这时咪咪冲着母亲委屈的叫起来，又跳到地下跟母亲一块走出去，母亲在外面说：“看你把猫娃子怎么了，看这猫娃子都流眼泪了。”我跑出去一看，咪咪正蹲在母亲腿上，眼角挂着眼泪。我心猛地一沉，急忙跑回屋子，自那以后，我发誓再不打咪咪啦。

只是有一天中午，不知它在哪捉了一只老鼠在院子里大吃大喝，我便走出去，走到它跟前，它全身的毛跟刺猬一样竖立起来，嘴里叼着老鼠喔喔地叫着。一双眼里冒出愤怒的光芒，拉起准备拼命的架势。我只好止住脚步，希望它能平静下来，看着它怎么吃老鼠的。可是它慢慢后退，直到隐身于墙角，我又爬上梯子，看到它用一双小爪子抓紧老鼠，再用牙齿又咬又撕，吃得又急又快，还不时跟人一样呛得咳嗽起来，没过几分钟它就安静下来，伸出细长的舌头添着毛茸茸的小嘴巴周围，并舔得非常干净仔细。它舔完之后，左爪子撑在地上，抬起右爪子用嘴不停的又咬又舔，然后像洗脸一样往右边毛茸茸的小毛脸上一下一下抹过去。它的动作非常仔细，显得格外认真。就像一个大家闺秀梳理打扮一样讲究、优雅。它这样抹完右脸又换个爪子开始抹左脸。做得同样仔细认真。这样过了两分钟时间，它才停下来，伸伸腰，悠然得走进了屋子。我看到它吃过老鼠的地方，一点骨头皮毛都没有留下，我下了梯子走进屋子看到它爬在炕上舔着它毛茸茸的小嘴巴周围。双眼里露出温暖勇敢的眼神。

天越来越冷了，母亲说这样会冻坏猫娃子的，又不知为啥这段时间它总是要跑出去，我对母亲说：“有一只猫和咪咪在一起。”母亲吃惊地说：“那是野猫。”害怕咪咪被野猫带跑了，或者给咬死了，我说：“怎么可能呢！”母亲说我不懂，她们曾经在山里就有好几个猫娃子叫野猫给咬死或者带跑了。我却在心里想，怎么把这只野猫给捉住呢。就因这这只野猫，我常爬到窑洞顶上去，却始终没有见到那只野猫，只能看到咪咪一个在枯草丛里跳来跳去。再过了一段日子，母亲说咪咪每天晚上都很安静，总是躺在她怀里睡到天大亮，早上母亲给咪咪喝牛奶吃肉。母亲说咪咪快要下猫娃子啦。到了中午，母亲坐在我的房子缝窗帘，咪咪就蹲在母亲身旁，我推门进了屋子，咪咪就跳到地下跑到墙角，墙角放着一张镜子，咪咪对着镜子咪喔咪喔的叫，母亲就说：“看你把猫娃子吓得，见到你就叫唤。”我把那面镜子放到桌子上，正对着母亲，然后我走出去在外边做事，过了一会我转过身子从窗子看到，咪咪又蹲在母亲身旁，咪喔咪喔，母亲伸手把它抱起来，又放下去，谁知它蹲下去舔舔小爪子，对着镜子一下一下往毛茸茸的小脸上抹去，母亲看着镜子高兴地笑了。灿烂地阳光从窗子落进屋子，照着母亲和咪咪，像一幅美丽的画一样，静静的，那么宁静而神奇。


2005
张喜朋 写于马家堡

[一言]

这是从北京回到家里之后写的，那时我家里的猫咪非常可爱，每天和我生活在一起，所以就写了这些我家猫咪的文字，写完之后也一直没有发表，本想连同发表了的帖子一起集结出本个人文集，但没有出成，一直保存着，今天又返回去看看，觉得很有兴趣就发表在这里了．不过说句实话，我所写的一切都被别人盗窃了．那不过表明了黑暗，愚蠢，卑劣．的性质．
但无法阻挡我的追求，我对生命生活美好的向往．
_________________
我是个平凡的人，但我喜欢在平凡的日子里做不平凡的事情，每个人都可以这么来作去认为自己的存在。

[巫朝晖]

喜欢，小时候我也养猫呢！
_________________
【投稿澳洲彩虹鹦】

作者与前澳洲第一领导人约翰·霍华德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