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妇吟

[江北第一高]

家住城南柴草荆，
破屋漏顶可藏星
身无长物徒残壁，
两椅一桌余地空。
床废多年急修葺，
钉松木腐影支撑。
衣单被恶早生寒，
夜雨常闻鬼泣声。

鬼蜮深知贫妇苦，
命危数次近黄土。
呜呼大笑阴风烈，
明灭离合雪漫舞。
不是谢娘咏絮才，
幽幽恨史向天诉。
当年玉貌遍疮痕，
眉聚秋云眼愈枯。

语罢众神色肃然，
齐求玉帝仁慈传。
灵台此去路迢迢，
悚意沉沉夜漫漫。
不似桃源与世间，
平川万里绝人烟。
偶闻风响含凄厉，
几分哀思几分冤。

乍见寒光满目辉，
楼高叠起自崔嵬。
门轩冷处气萧森，
中有离魂步月回。
独坐阎罗案卷后，
双眸炯炯面生威。
一声喝令妇来前，
何怨何冤莫保留。

玉帝已知尔有难，
命臣为尔殷勤筹。
妇闻此语面凄然，
涕泪潇潇若雨流。
我乃城南一少妇，
家和业瑞夫唱随。
恩恩爱爱今生共，
愿化鸳鸯比翼飞。

伉俪三年终有果，
纤纤小女皎如霞。
本为如此聊一生，
怎料三伏飞雪花！
故址乡民俱远迁，
其因乡府统规划。
谣传郊外换美宅，
又补余财飨诸家。

忽而飞雪变阳春，
一片祥云上红唇。
喜览茂林羞对鸟，
细观石隙听泉吟。
谁知价菲梦难真，
不是桃源是死坟。
半世房奴似跑马，
朱门夜夜唱鸣琴。

一劫未罢一劫来，
爱女愁锁妆镜台。
学费多如松柏叶，
府门久扣无暇开。
富家子弟何轻巧，
信手千金若草柴。
刺股悬梁十二载，
不及庙堂半句拍。

夫因无计忽颓倒，
一日英郎半世老。
欲谴城医精治疗，
可怜多债孔方少。
春花泣露姿倾月，
秋叶淋霜态倍娇。
奔走乡邻累尽舌，
筹得九牛只微毛。

近窥对面一乡官，
偶染风寒乃小疾。
往往来来人若缕，
大包小袋聚如蚁。
时飘哄笑时飘香，
鱼翅参汤接昼夕。
院长殷勤躬自访，
门庭若市差强比。

夫床冷落无人顾，
头雁岂识老雁苦。
一粒药值半两金，
愁云惨淡空相觑。
春风竞染江山翠，
松柏龙钟近岁暮。
昨夜一场风暴雨，
今晨驾鹤已西去。

擎天长柱一宵折，
自古人间有聚合。
有意春花挽绿归，
无心明月三光隔。
孤儿遗妇惨然别，
花褪娇容失丽色。
浪涌波凶有时歇，
绵绵此恨未曾绝。

秋风不似春风柔，
吹散离人枉断肠。
红雨纷纷小径落，
远望南天排雁行。
霹雳狂飙如影来，
又失爱女没车浪。
如今谢娘变窦娘，
惟有清泪向天扬。

君不见齐妇含冤六月霜，
阴风怒吼尽苍凉。
焦妻脱履赴清池，
恩爱鸳鸯自在翔。
谁共妾身心中苦，
彷徨夜梦女同郎。

君不见草庐不管冷与暖，
冬凝寒冰夏焚窑，
时有虫蛇相侵扰。
阀阅径觉余财少，
公入私囊何人晓。
笙歌凤舞太平声，
冬衣貂裘夏空调。
华舆随形出远外，
美宅奇花处处藏，
天命虽知神未老。

君不见水可载舟亦覆舟，
汴河自古向东流。
龙舟水殿千年事，
兴衰有凭是人筹。
夜读《史记》思屈子，
英雄不尽汨罗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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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继廷]

香山居士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