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斜的单词（组诗）

[江南雨]

异乡的月饼

今晚的月亮 行走在异乡
两千公里距离 在地图上几乎
可以忽略 坐在月光下
我也有李白诗中的忧伤
月饼大多都是甜的 圆的
有一块抱着我 哭了

在矇眬的月光下
一些模糊的身影在来回走动
我熟悉他们的方言
却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夜色像巨石一样压下来
谁在唤我的乳名

白露过后的风 有些凉
我手中的五仁月饼
被攥出了汗味 像家乡的甜柿子
“咚”的一声掉在地上
碎了

忧伤水流一样漫上来

一只狗死亡的N种结论

教授判断说 这只狗太贪吃又
不讲卫生 它的汉语和英文基础太差
对商标的辨认能力不足
应该源自食物中毒

医生分析 这只狗不讲究生活卫生
因为善于咬人 曾经胁迫
多名年轻母狗与之同居
可能是身染绝症

保安言之有物 狗类天生好奇
可能偷窥了别人的隐私 或证据
被仇家雇凶追杀
背后中了喑箭

结论D 替人顶缸死的
结论E 被狼咬死的
结论F 就不该做一条狗
结论G ……

路过人间

我选择在一个夜晚潜回
人间 乌鸦和猫头鹰给我领路
那些人造森林 挡住了我的视线
变调的方言经常落井下石
还有那些植物 和动物
无节制生养 发出难闻的腥味

我经常行走的马家巷
越来越弯曲 黑暗 难以辩认
我曾经熟悉的人 纷纷上山去了
火葬场的亡者 面孔漆黑
我还发现一群老鼠 躲在阴影里
像一群潜伏者

我有些沮丧 迷惘 十字路囗的灯
整天板着面孔 那些鸟叫声
大多是假唱 戓高仿合成的盗版
我听到生命尽头传来的尖叫 不绝于耳
阳光每天都在布施 照了西半球
又照亮东半球 可是我害怕阳光

我只是一个鬼 在人间转了一圈
说了些鬼话

电影片断

从现在起 我怀疑那些教科书
究竟有几分真实 历史系那些教案
压得我四年抬不起头
今晚在影院 我看见岳飞和曹操
坐在一起煮酒 一辆奔驰停放在门外
几只麻雀 在电线杆上使劲鼓掌

我还看到 一个男孩用弹弓
打下了一架飞机 飞机
坠落的黑烟 迷住了我的眼睛
而那些无处不在的美女
个个身怀绝技 我有九条命
身中十一枪 还是没死

应该再大胆一些 让十个美女
或者更多 爱上同一个男人
或一匹汗血宝马
坐在影院的黑暗里 我的周围
全是黑 这时我的智商
开始黑屏

梦游

昨晚 我杀了很多人
有官员 医生 房地产商
中学教师 网管和那个
骗了我二两秤的卖肉小贩
夜黑风高 我的刀刃闪闪发光

可能是一时冲动 我把我平时
积蓄的仇恨和 怨气全杀了
我把他们的心掏出来
挂在城门上 让人们辨认颜色
我的手上粘满了腥臭的血

其实 作案的过程十分简单
我做了一回凶手 在梦里
凌晨七点 手机闹铃响了
我起床 洗脸然后骑上那辆
旧自行车 穿过城市嘈杂的世俗
去江北上班

苗殇

有些幼苗让天给毁了 当年会
颗粒无收 有些幼苗让人给毁了
可能要断子绝孙 上帝呀
你看那些先天营养不良
自私的 冷漠的 孤独的幼苗
弯曲在大地上

还有那些刺鼻的农药
化肥 蝗虫 添加剂还有
那些暴风雪 地震 雾霾和脸色
这些幼苗生长的天敌
蝗虫一样扑来 这些无限爱
让幼苗在温室里窒息

现在请你戴上高倍眼镜
看看这些未来的花草

一条鱼坐在河边痛哭

它已经哭了很久了 哭得
太阳钻进了云里 天地有些
昏暗 身旁的河水也被它
哭浑了 南来北往的风
在那里指指点点 经过她身边
我啥都没有看见

她却一直在哭 一天一夜了
人类的麻木 并不能止住她的哭声
她为什么要哭 是失去了家园还是
河水毒死了孩子 其实我的猜测
毫无意义 周围那些游离的目光
没有一个愿意弯腰

我的身体开始发抖 像旧时的疟疾
那持续的哭声 就要把我击溃
人过中年 我已无力扶起那些哭声
寻找济世的药引

小河仅剩下河床 谁愿去打捞
一堆水族隔年的粪便和
那些蒙冤死去的泥沙

也许二十年后

也许二十年后 土地上长满了砖瓦
人类陆续返回洞穴

智能大米 小麦 饮料和
蔬菜 在市场上舞蹈

转了基因的牛肉 羊肉 猪肉
与苏丹红 瘦肉精勾搭成奸

没有人再拿钢笔 或毛笔写字
汉字住进了博物馆

不再有男人和 女人之分
孩子不需要分娩

人们不愿意再穿衣服
动物们光着身子

四季和节气 都消失了
天灰的让导航失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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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姜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