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诗歌：《登高望远》（16首） *成都尤佳(中国成都）

[成都尤佳]

《登高望远》（16首）

*成都尤佳


*《黑天鹅》
——为自己49岁的生日而作

怀旧的情绪以音乐
或者气味的形式
向我袭来
这令我显得无能为力

我无法预测 一棵树
会在什么地方长出
枝条 长出多少枝条
它们的分枝
常常在我们的思想之外

我在读一本叫
《黑天鹅》的书
我是黑天鹅事件的期待者
受害者
也许 也是黑天鹅事件的
受益者

铁一般清晰的思想
呼吸和实践着琐碎的生活
我重新认识了英雄的意义

英雄不是在结果里的喧嚣
真正的英雄只在过程中
藏在心里

喜玛拉雅的一只蝴蝶
随意振动了两下翅膀
便引起了两年后太平洋的
飓风 这时
我家豆豆正在厕所门口
拉屎 屙尿

记忆中一片落在地上的
花瓣 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看见一只蚂蚁
不 是几只蚂蚁
还有更多的蚂蚁
一一从它上面爬过

如果我明天还活着
这可能意味着我将会
长生不老 或者
意味着我更接近死亡
2012．01．07凌晨
2012．01．08修改
2012．02．12再改


*《红高粱》（二首）

1
红高粱揭竿
而起 在秋天
荒凉的大地
在大地与宁静的
天空之间
燃烧着
弥漫的血红

你可以说
那景致很美
那是一种浸透
骨髓的
颤动的美
而我感受到的
是深刻的悲伤

它使我产生联想
关于血的联想
它在记忆的幕布上
反复闪现
不能不使你的
内心 产生亢奋
以至于你自己
都无法控制

我还看见另一种红
红遍城镇
红遍村庄
那上面覆满了灰尘
那不是红高粱的红

阴沟水的臭味
萦绕在黎明的上空

2
还有一种红 是血
在广场上
我看见旗帜
在旗杆上飘扬
血在旗帜下的
广场上 流淌
缓慢 凝重

因为恐惧
因为悲愤
也许还因为
痛彻

血腥的气味
弥漫灿烂的天空
任凭高压水龙头的
冲刷 也无济于事

红高粱
一夜之间 纷纷
倒伏于信仰的悲壮

那是我们的夜晚
我们共同的夜晚
不同的是
我身在其中
而你没有
2012．02．21合肥


*《黑洞》

我真不想再写自己
免得老婆总说
尽是黑暗 没有阳光
其实 很多时候
我不是写的自己

我一直不相信
宇宙中有黑洞存在
即使宇宙
明天就湮灭
在它消失的一瞬间
应该还有比太阳
耀眼的光辉

可黑洞它就
活在那里
而且还层出不穷
这是那些很牛逼的
科学家 已经
证明了的 他们

的脑袋比你我
都要聪明 即使
说他们是疯子
他们也比你我
疯得更加科学
和更有味道

在黑洞吞噬我之前
在黑洞吞噬太阳之前
我坚持每天
打开窗户
时时打开心胸
让太阳的光辉
尽可能把我照耀

而写下的每一首诗
是否都很阳光
我还是不能保证
20120421夜初昆明


*《昆明》

来昆明已经
半个多月 曾经
向往多年的地方
在仅仅半个月的
时间里 让我
感到一种疲惫

风总在你
不注意的时候
吹来 总是
从你无法预料
的方向 吹向你的
脸 和后颈窝
习惯了就好

我不把它当作
生活的意义去体验
关键是风的手里
攥着泥沙
冷不防掷向
你的眼睛
让你顿时失去
欣赏什么的心情

灿烂的阳光
让万物茁壮成长
同时也使
女人的皮肤失去
皙白的弹性 失去
令心悸动的诱惑
习惯了就好

但它的身体里
藏着针 会在
不知不觉中使你
体验疼痛的滋味
看不见摸不着
常常令你忘记
恋爱和抚摸

温度计总在
一天中上窜下跳
难见有过
平静的时刻
鼻炎就在这样的
混乱中
回到我的生活
夺去我 呼吸
花香的想法
夺去我
闻香食味的欲望
习惯了就好

习惯了就好
可要到什么时候
才能习惯啊
2012．04．23中午昆明


*《碎片》

1
成都的汽车终于
还是被限行了
不开车的人们似乎
可以舒心的笑了

笑容是否像刚刚
绽放的鲜花

2
这个季节满地阳光
要是有鲜艳的
花朵 竞相开放

那么我们看到的
每一张脸
是否都会是灿烂的

3
树叶都泛起中年
的绿 在微风中
左右摇摆 了无新意

倒是它们投在
地上那些杂乱的影子
好像暗示着什么

4
又是一个看病的
患者 走进诊室
还未坐下 就说
“医生，我不是来看病的”

也许
有病的应该是我

5
一支烟 点燃后
只吸了一口
我就顺手放在
了窗台上

等我在处方笺上
为那个秃人开完
“壮阳生精片”

回头看见那支烟
已经自己吸完了自己


*《窗外的树》

窗外
有一棵树
枝丫零乱
散得很开
我没有看见它
何时静止过

天色微亮
我被鸟吵醒
不是一只
是很多只
它们在树枝间
跳来跳去

好像
每一根枝丫
都是陷阱
都是一个
阴谋的雷电

自从
住进这屋
每天我都会
对着窗外这棵树
凝望
或者遐想
更想看看它
静止时的模样

很长
一段时间了
我没有看见它
何时静止过
也许是因为鸟
或者是因为风
2012.05.14夜昆明


*《2012.长春雪遇》

这是长春今年的
第一场雪
人们都说比往年
来得早了些

我来时 雪已停息
只看见断裂的
树枝 躺在街边
疼痛的姿势
横七竖八

残留的雪迹
在一些伤口上
闪着寒光

我努力从残留的
雪迹中读出
长春的往年与今冬
有什么不同

太阳挂在高高的天上
比我在内地看到的
显得还要高一些
而阳光澄澈

看见这阳光
心里似乎就暖和
但被雪野上
跑过来的风一吹

打在脸上
有一种刺骨的冷
2012-12-7长春冬


*《清洁工》

在另一些人眼里
清洁工是低级的
甚至还谈不上卑微
一看见就会想到
街边的垃圾
当他们走在
干净的街道上时
心里应该就是
这么想的

此刻 清洁工
离我如此之近
就在我近旁的餐桌边
坐着 （她和他相互
坐在对方的面孔里）
他嘴里呷着
哈尔滨产的啤酒
从面部表情上
你读不到他的内心

工装是红色的
但在他的胸前
肮脏一词成了
最准确的注释
使我也想到了
被他清理的垃圾

当他喝完啤酒
我也吃完一大盘炒面
似乎并没有影响
我的胃口 只是在
一个较短的时间里
我在想她和他
是什么关系
2013 01 03长春


*《就在明天》

我渴望明天
从现在开始 将是
一个漫长的等待
一生中最折磨人的
莫过于此 也有幸福

从受孕到出生
等待十月 还有母亲
最后凄厉的阵痛
然后像树苗一样
将在严冬中
等待春天的来临
等待积雪的消融

爱情的蝴蝶将要
熬过最黑暗的黎明
才会在花苞中产卵
每一次约会都将经受
太阳的爆晒
或者北风的吹拂
雨打花枝
也将是常见的情形

失眠的长夜 我们
等待姗姗来迟的天明
冬季的失恋 深埋在
一层又一层的积雪里
细小的生命只能
学会冬眠

但这一切都必将
成为过去 将会与
秋天的枯草 一同
腐烂 并浸入泥土

我渴望明天
今天的夜晚肯定是
一生中最长的夜晚
但无法用时间计算
宇宙的旋转将不会
改变方向 膨胀的
速度可能有一些
微小的变化 但
不容易被觉察

我渴望明天
明天的太阳应该还会
从东方升起 先是
在大海的波涛上
轻轻跳跃 然后
喷薄而出
犹如血管爆裂

灶膛里的炊烟依旧
从屋角的缝隙 飘向
天空 萦绕鸟儿
飞翔的翅膀
初生的婴儿还酣睡在
妈妈的奶香里

喧嚣继续掩盖着事物
的真相 堵塞的街道
心烦意乱 但我
听得见远处河流的
轰鸣 那奔腾的
声音 荡气回肠

我渴望明天
明天佛堂的乐音
将在佛徒的耳旁
哀乐般回响 它将
一层一层剥开他们的
脸皮 骨头裸露于天
忏悔之声 将熄灭在
佛祖的咒语里

明天 明天
我渴望明天 现在
请让我在渴望中
睡去 不再有梦
2013-01-09～10长春


*《沉默的烟卷》

沉默的烟卷似乎
在酝酿一场新的对抗
门虚掩着 像极了
不再呼吸的肺
冷铁的思维
毫无逻辑可言
空调摇控器躺在桌上
像一具僵尸 刚刚
从沙漠里被风吹出来
屏幕上的数字有时微闪
那是风的痕迹

伪装的汽车把雪碾向了
街道的两边 使它们
不得不改变原来的姿势
树脚下的雪 躲过了
践踏 面色苍白
就像舞台上唱戏人的脸
可艺术已经不复存在

烟卷还在手上燃烧
除了一明一暗的火星
你看不透它的心思
这似乎有点哲学的味道
让我想起寺庙里
使劲燃烧着的香签
泥塑的菩萨周身涂满了
色彩 只在一旁静观

信佛的人 此刻
应该是长跪不起
让佛光笼罩于他
佛法无边 是否也能
笼罩这个满地是雪的
世界 同时也能
把我照耀
2013-01-21长春


*《进城》

从瑞联路坐上
58路公交车 向东而去
穿过有点拥挤的
二环高架快速路
就是杜甫草堂
在车的右边 我看到了
草堂的大门
没有现代的招摇
倒有几分古朴的内敛
我在想 要是这会进去
能否与杜甫相遇
与他相互坐在茅草房里
一边饮酒
一边忧虑屋外的天气

继续向东
到了青羊宫左拐
行车跟人生一样
不走弯路是不可能的
汽车转弯时
我看见青羊宫的大门上
挂着一条横幅 白纸黑字
“成都道教界向芦山
地震遇难同胞哀悼”
今天是阴天
可能会下雨

再往前行五百米 右拐
汽车进入了东西主干道
大街两边
看上去一派现代化
几幢旧式老楼的外墙面
却支起了脚手架
围上了防护网
我看见几个民工
正在给老楼穿衣服
好让它们看上去更光鲜

我似乎应该有一些感慨
但我没有
我把思想埋起来
只想着
我到了新华文轩能不能
选购到我想要的书籍
2013-04-28成都


*《登高望远》

我住在八楼
最高的一层
我要登高望远

没有电梯 每天
我爬得气喘吁吁
推开窗户 却只能
看见（不是望见）
对面大楼的窗帘

即使从楼间的缝隙中
艰难地望过去
也不见远方的风景
除了模糊的天空
就是若隐若现的楼影

于是我想
在那些我看不清的
楼房里 是不是
有人跟我一样
也想眺望远方

或者已经习以为常
不想别的 每天
重复着吃饭 睡觉
和做爱 谈情也免了
2013-05-30贵阳


*《想起了朋友》

整个上午都在下雨
现在雨停了
闷热的湿气
汹涌而来 把我
紧紧包裹
我感觉到呼吸
比平时更为沉重

就诊的病人
都处治完了
我得以有了自己
寂寥的空间
脑海中突然想起
许久没有联系过的朋友

我拿出手机
翻找到朋友的电话
默默地看了一阵
又轻轻地
放回了口袋

或许他们正奔忙在
挣钱的路上
或者三五人围坐在
一张茶桌旁
喝茶的空隙 吸着
吞噬生命的香烟
茶桌上还放着一份
待签的合同

我悄悄地想
他们此刻是不是
也在想我
2013-05-25贵阳


*《渴望》

一种原则
或者一种道德
囚我于思想的屋内
紫褐色的铁锈
经不住雨的诱惑
落满窗台

这个季节充满回忆
充满了渴望
而渴望很远 始终
与我保持一段距离
头颅如一个句号

我渴望远方的枯枝吐绿
渴望远方的鸭子戏水
渴望玉米从泥土里醒来
渴望所有的故事不被歪曲

这是一个多雨的季节
善良的渴望
撑不起故事的沉重
渴望依然在远方
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渴望绿叶在阳光下
自由地呼吸 渴望鸭子
感知道水的温暖
渴望玉米们按时吐须
并在黎明到来之前
悲壮地倒下

露出芬芳的泥土
露出根部的伤痛

我渴望太阳从远方
奔驰而来
照我面前这片泥土
照亮我的窗台
照亮我的渴望
2013 11 06团结


*《从我的窗口望出去
是一片倾斜的玉米地》

我在临窗的桌前写一首诗
正为捕捉一个新鲜的意象
苦不堪言
无意中抬起头来 发现
窗外列兵似的玉米们
封锁了我的视线

这是六月
一个雨后的上午
阳光明澈而温暖
照在青葱的玉米叶上
放射出烁烁耀眼的光芒

玉米地 倾斜的玉米地
在向阳的坡上
看它们倾斜的姿势
像是有意在向我靠拢

在这屋里住了这么多年
老实说 只有今天
才认真的注视过它们
年复一年 我已不再年轻
也不知道往年的玉米
与现在的有什么不同

但此刻
我面对窗外的玉米
彻底的从刚才那首诗的
窘迫中 解脱了出来

这是在六月
我临窗默读临风的玉米
玉米无言
只一个劲地在阳光下
攀沿天空 向我靠拢
1990 06 12初稿
2013 11 06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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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治病，诗歌疗心！

[白水]

行文自然，内涵充实，值得细读的诗歌。
分开发阅读效果会好些，也便于交流。

[成都尤佳]

谢谢白小诗友！问好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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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治病，诗歌疗心！

[白凡]

欣赏老师的诗歌！祝新年佳作多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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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诗人

[成都尤佳]

谢谢白凡诗友！问好春安！
_________________
医生治病，诗歌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