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嘎玛卓玛

[Spring]

我在佛祖面前祈祷：愿我的嘎玛卓玛早日转世，来赴我的约会！
每当晚上凝望夜空时，我总在寻找我心中的那颗星，到底哪一颗是我的嘎玛卓玛呢？记得她告诉我她的名字时，向我解释：“嘎玛卓玛，就是天上的星星。”
我与嘎玛卓玛的相识是在兰州的五泉山。那是去年的夏季，我去兰州旅行，在五泉山上迷了路，见一寺前的长石凳上坐一个穿袈裟的年轻和尚，便走上前去问路，那僧人起身微笑做答的刹那，我吃惊地发现，年轻和尚却原来是一个美丽的尼姑！
她告诉我，她叫嘎玛卓玛，嘎玛，就是天上的星星，卓玛是藏传佛教里女佛的名字，她在甘南夏河拉朴楞寺学习经文，今天刚到兰州，来五泉山看她的老师，真是佛祖赐的缘，恰巧我们相识了，而她也刚刚到达山上，还没看到她的老师呢。正说话间，见两个僧人向寺里走来，她掩面羞怯，说是老师来了。他们用藏语做了短暂交流后，老师便将目光转向我，邀我进寺来坐，我生怕冒犯僧人规矩，谦诚行事，老师却是极随和的。罗桑老师是佛学个体户，虽是才三十多岁，却早是佛学院教授了，两年前辞了职，现在自已独自云游讲学，搞翻译做研究。我无比钦佩年轻教授的博学和敢于下海的勇气，从他那儿我请教了许多关于藏族习俗和宗教的知识。因为认识了罗桑老师和嘎玛卓玛，唤起我对夏河这座甘南小城的无限向往，便决定改变旅行计划，而与嘎玛卓玛一同去夏河，去感受那浓重的宗教色彩和纯厚的民族气息，罗桑老师则要在五泉山继续讲学，暂不能回去。
七个多小时的车程之后，我们于傍晚到达了夏河，这属于甘南藏族自治州，高原气候昼夜温差非常大，一下车，只穿着衬衫单裤的我已是被冻得浑身发抖，嘴唇打颤。嘎玛卓玛陪我去商店买厚衣服，然后安顿我在离藏究所不远的卓玛旅社住下。只是不同在兰州，嘎玛卓玛每到一处，总要介绍我的身份：“他是我哥哥。”我知道，这是一个尼姑的清白不容男人玷污，是到了家门口的教规庄严所致。嘎玛卓玛住在藏学研究所罗桑老师原来的小房子。高原的夜晚冷得我不能成眠，我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这个“尼姑妹妹”的一言一行，平生还从没有这样亲近地跟一个出家的女子打过交道，况且是个藏族的出家女子。嘎玛卓玛怎么舍得剪掉那又粗又长的辫子，怎么会放弃喜爱的鲜艳彩裙，而光着头穿着那永远单调的紫红袈裟？还有爱情，难道她不会爱上一个人吗？俗世的小伙子或者聪明的和尚？年轻的教授和美丽的女学生总该顺乎自然地恋爱才是，也许我太俗气，无意间总是想弄清那动人的爱情故事。
嘎玛卓玛是美丽的，她的黑眼睛一眨一眨的放光芒，象天上的星星，她的笑容甜美象醇厚的葡萄酒，要是她有一头长而黑的头发，那会让许多男人疯掉的。嘎玛是善良的，她那么乐于助人，善解人意，在兰州，我曾看见她将一元钱放到一个在墙根下熟睡的乞丐手里，我很感动，想着那个残疾的流浪汉醒来时，发现手里的钱该是多么的欢喜。嘎玛卓玛是机智的，在我和她一同通过五泉山公园的门进寺院时，为了免去买票，她坚定地对将我拦住的守门人说：“他妹妹在里面！”我妹妹在里面？是在里面做尼姑吗？嘎玛是勇敢的，在来夏河的路上，他对车主的不合理要求坚决抵抗。嘎玛卓玛是的，——可爱，就是可以爱，她没有结婚，当然可以爱！她可以还俗，当然可以爱！我为这个无端的理由，无端的借口而激动得浑身发热，可爱的嘎玛卓玛！
夏河是个一半城市，一半寺院的地方，碧空白云青山绿水，高原的太阳晒破了我的鼻子，谁怪它比别的地方突出呢！在河畔田边，嘎玛卓玛教我辨认青稞、燕麦，讲着酥油的制作过程，而在此前，可怜的我一直以为酥油象豆油花生油芝麻油一样，是一种植物油呢，却原来酥油是用牛奶作出来的。晚上，我就在嘎玛卓玛的小屋里喝了半肚子她亲手做的酥油茶，吃了半肚子用牛粪火烤的肉饼。满屋子的芳香，嘎玛卓玛启动朱唇，歌声从她那永远笑着的嘴角边飞出来，竟是令我极为震撼地美妙动听！她用藏语唱，用汉语唱，她唱藏族的桑吉卓玛，唱蒙古族长调，唱裕固族姑娘。我痴迷了，我想象着那位年轻的罗桑老师，傍晚时分在这个小屋里听她唱歌，他会疯的！他们师生之间那么多无私互助，缘于宗教、民族、人品、心灵，还有就是缘于爱呀！那是一个难忘的晚上，我疯了！为了嘎玛的美丽和歌声！
每天早上，我都跟嘎玛卓玛一起去绕着拉朴楞寺转果喇，果喇里面缠绕着佛经，如果转反了方向，可就起反作用了。第一次，我就有过这样的失误，嘎玛卓玛急忙扭转经轮方向，口中念念有词。我一阵害怕，不知佛经刚才转到哪章哪节。
相约去城外的桑科草原也是嘎玛卓玛为我的旅行作的日程安排。一大早我准备好东西便在约好的地点等她，边欣赏着不远处走来的两个穿着鲜艳彩裙的藏族姑娘，不禁赞吧着！我平生只有三大爱好：好的书，漂亮的姑娘和美的风景，在家读好书，出门就是为了看靓女美景，正陶陶然间，却见两个婀娜的姑娘已走到我面前，一个长辫子甩在身后，明眸顾盼，生机勃勃，另一个戴一顶插花大沿草帽，早晨的阳光将帽沿的网格全撒在她漂亮的脸上，真象电影明星或广告上的新娘一样，我看得入迷，不曾想高原的藏家女子竟这般的美丽！草帽姑娘慢起衣袖，轻声向我问道：“先生，请问您在等谁吗？”刹那间，我惊得目瞪口呆，并心花怒放了，是嘎玛卓玛！身边的长辫子姑娘是她的女伴平平。据平平讲，是趁老师不在家，且恐怕也是为了我，嘎玛卓玛竟敢穿上民族服装微服出访，这可是犯了教规的。我的激动和喜悦已无法形容，想对着夏河水，对着山脉喊几嗓子！
出城不远就是桑科草原，草地上的野花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多，山和云映在水草间，牦牛野鸭在觅食喜戏，一片宁静清纯。嘎玛卓玛放声歌唱，活泼的平平更静不下来，迪斯克比民族舞跳得好，我的歌声自是也能和野鸭的媲美。巧手的平平将嘎玛卓玛打扮得美若天仙，我多么希望嘎玛卓玛永远穿得这样鲜艳美丽。
傍晚，一起回到嘎玛卓玛的住处，我和平平共同展开攻势——劝嘎玛卓玛还俗，我们陈述着尘世的美丽诱惑，论述着灾难烦恼的不可逃避。她欢笑着，应承着，我的心却已被这火热的爱煎熬的害怕，我相信她的勇敢，又担心着她的怯懦。
挥别的日子无法再推延了，我终于下定决心，那天，抓住她的手，告诉她，我爱她，要娶她，要带她走。她的黑眼睛闪着光，将一块叠得整齐的哈达放到我的手里，我知道这是藏民族的最高礼节，哈达只献给佛祖和最亲的亲人朋友，嘎玛卓玛，感谢你！
回来的日子是回忆的日子，盼信读信的日子，她告诉我，在一个记者的帮助下，她的歌要出磁带了，还寄来一张准备用在磁带盒上的特写相片，照得极美丽，记得见过她出家前给照像馆橱窗做新娘模特的那张相片，当时我很相索取，她就是不肯给。她来信说平平到兰州上大学去了，她很想念。他来信说老师喜欢平平，说要还俗，这让她伤透了心，要是老师还俗，她就去死。再后来，她的信少了，没了。我苦苦等待着，告诉她假期一到就去看她，就带她到广州来。
一日日数着，盼到假期，我乘车直奔甘南那座小城。来到藏学所去年卓玛的住处，却已是人去楼空，罗桑老师辞职后，藏学所已收回了房子，现在里面住的是一位年轻的和尚，听他讲，罗桑老师已还俗结婚了，原来住在这的那位尼姑回到了家乡附近的寺院。我拿着地址，按着和尚的指点寻了去，坐了四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寺里才发现嘎玛卓玛从不曾来过，与她同乡的一位尼姑告诉我她家的住址，一路问询，一路跋涉，我终于找到那座毡房，阿妈把我领进屋，我看见的是嘎玛卓玛美丽的大相片和为她转世而请的佛像。阿妈的眼睛是平和宁静的，没有悲伤，看着嘎玛卓玛的照片和那尊佛像，看着阿妈的眼睛，刹那间，我相信了宗教，我相信了嘎玛卓玛会死而复生，我跪在佛像面前祈祷，让嘎玛卓玛快些转世吧，好来赴我的约会。
罗桑老师与平平结婚了，那年他的辞职惊动了佛学院，今年他的还俗惊动了佛学界。嘎玛卓玛是为老师的还俗而死的吗？嘎玛卓玛，老师既如此，你为何不还俗？我在爱你呀！等着娶你，带你走。
夜晚的时候，我常想看看天上的星星，不知哪颗是我的嘎玛卓玛，她的黑眼睛就像天上的星星闪亮………

[kok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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