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梦

[子在川上曰]

文/深圳，子在川上曰

赶着一群羊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拉着一只小羊等在路口了。
“你怎么也有羊了？“
“我央求爸爸买的。今天去哪儿？”
“去西山的竹林吧。”
“好哇，好哇。”她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小路两边全是盛开的野花儿。

羊群散落在竹林里，啃食着青草和树叶，间或发出“咩咩”的叫唤声。
他和她嬉闹着，追逐着。
忽然，他撇下了她，朝一株高大的樟树跑去，小心翼翼地在树下摘下了一朵美丽的小野花，走回正撅着小嘴的她。
“给你，好看吗？”
看着黄灿灿的小花，有点炫目。她笑了，“真好看！”
“你笑起来也一样好看。”

他们并排坐在草地上。望着竹梢上洁白的云朵，以及竹林上面蔚蓝的天空，她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怎么啦？”他回过头来，看着她。
“你说，如果我们都不长大，该多好呀。”
“不好。我只想快快长大，走好远好远的路，去好多好多的地方。”
“可是，我们都长大后，你还会象现在这样对我好吗？还会让我跟着你满山跑吗？”
“不会，你长大后是要嫁人的。嫁人后，如果还跟着我跑，会被人骂的。”
“哦。”她难过地低下了头，一会儿后，发出了低低的饮泣声。
“又怎么啦？你们女孩子还真是烦呢！”他慌了，蹲在她面前，问道。
“你说，长大后，我不嫁人，行吗？”
“不行。不嫁人，很快就老了。那时，你就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那我嫁给你，好吗？”
“不行。长大后，我是要走出这座大山的。”他站了起来，望着竹梢上的白云，坚定地说：“以后呀，我要像这白云一样，飘过高高的大山，不停地飘呀飘，无拘无束。”
“就要嘛，就要嘛。”她也站了起来，抱着他的胳膊摇着，“你不答应，我就哭。”
他看着她泫然欲哭的小脸蛋，心一下子就柔软了，“那，那好吧！”
“好耶！”她高兴地跳了起来。“来，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现在，我就要嫁给你。”她抱着他的胳膊，撅着小嘴。
“我们都还没长大呢！”
“听大人说，女孩子抱着男孩子睡觉，就是嫁人。我现在就要抱着你睡觉。”
她抱着他的腰，躺在草地上，很快就睡着了。
他睁大着眼睛，看着竹梢上的白云，心也飘了起来了，......

“醒醒，醒醒呀，你怎么哭了？”他使劲地推醒了她。
“我做梦了，梦见我们都长爸爸妈妈那么大了。在一条很大的河边，我们相遇了。可是，你不认识我了。我们擦身而过，我想叫你，我张大了嘴，可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长大后，你肯定就不要我了。”她抽噎着。
“不会的。奶奶也说过，梦与现实是相反的。”
“是吗？你真好！”她破涕而笑了，像极了草地上摇曳着的小花儿。

二十多年后的一天，他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去处理一些事情。
事情办完后已是下午四点了，他特意去了江边，站在防洪大堤上，用相机拍摄着两岸的景色。
一个少妇牵着一个小女孩，迎面走来。擦身而过的时候，少妇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一边走，一边回着头。
他也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认识，便继续寻找着最佳的拍摄角度。
“请问，你是山伢子吗？”少妇再次站住了，红着脸大声地问道。
他一愣，再次望向这个漂亮的少妇，还是不认识。

她松开了小女孩的手，蹬蹬蹬地走了过来，在距他大约一米远的地方停下了，激动地问道：
“你真的是山哥吗？”
“你是？”他迟疑了，努力地把她与脑海中的记忆一个个的对比着。
“真的不认识了？小时候，我们在西山竹林里放羊，...... 看来，梦中的情景倒是成真了。”
“哦，你是小妹呀。”
他一下子就找到了记忆深处的那个片段。那个哭着要嫁给他的小女孩现在都这么大，这么漂亮了。
“你过得还好吗？”
“呵呵，还算不错吧。十六岁那年，你离家出走后，我经常在梦中哭醒。五年后，我也离开了老家，来到了这座城市。真没有想到，还能在这里碰到你。”
凝视着她俏丽的面庞，看着她的眼睛渐渐地发红，泪水盈满了眼眶，他忽然有一种想拥她入怀的感觉。最终，他却只发出了自己才能听得到的一声怅怅地叹息。

“妈妈，这是谁呀？”一个背着书包，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怯怯地走了过来，拉着她的手，问道。
“这是姥姥村子里的舅舅。”
“你怎么哭了？”
“我们二十多年没见面了，妈妈太高兴了。”
“哦。”
“走，我们回家。你做作业，妈妈给你做最好吃的菜。”
她拉着女儿走了十多米远，那个和她当年一模一样的小女孩，还疑惑地不断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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