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塔与牛角（组诗）

[于刚]

灵塔与牛角（组诗）


中国甘肃 于刚





● 鹰翅下的西域



打开一场大风，一双翅膀看见西域

忧郁的童年，浅草照耀的红脸

在祁连雪白的起伏里

一路留香



夕阳抱紧西山，胡杨枝条四射

五百羯鼓催命，十万马蹄如雪

掉队的武士放下断剑

和一只受伤的鹰

背靠西风，迷恋一株

焉支草的芬芳



黄沙漫漫，枯树像一副站着的尸骨

把闪电和雨水高高举过头顶

穿丝绸裤子的疏勒河，水流叮当

犹如佩戴银饰的女子

把西域的隐秘

和佛掌上的敦煌

带向远方



一张画卷铺开，灵塔与牛角之上

一首歌谣和哈达

远天远地升起来，在如霜的月色里

我看见了久已埋葬的

一个古老王朝





● 远逝的楼兰



那时，西风乍起，一条河像蛇

半死的闪电，盘住你的目光

城阙，边关，剑影

在谁的手上



雪花丢弃道路

打马而过的人，他的鹰笛里

流淌出月色



葡萄般的沙粒，让楼兰痛苦而甜蜜

一场又一场的覆盖，让青春

失却了鲜亮。多渴望一滴水

让我的稻叶含香

让我的楼兰公主对镜梳妆



那只鹰，低垂着翅膀

咳血立于石上，不叫而鸣的鹰

仿佛一件冷兵器

要把一些沾着血肉的词语

从我的身体里面

疼痛地逼出来





● 苏干湖



十万风沙和狂奔的黄羊，在此回头

一同迷醉于你深蓝的眼睛

所有生命里隐含的伤痛与劳顿

像一只敛了翅膀的大鸟

在低掠的西风中

品尝到了无比安宁



苏干湖，别在阿克塞心口上的

蓝宝石和不灭的爱情

你的高贵、圣洁、冷艳

抵住七月，和我们头顶飞溅的流火



在你无边的湛蓝里，我抬头看见

天上的牧歌流云和背井离乡的斑头雁

低头看见，你清浅的眉眼里

流盼的腥咸



苇草摇曳，花朵清唱

一缕炊烟把草色升到天上

时间在这里及轻又重。一只苍鹰

黑黑的影子，像天外抛来一颗的石子

把我蒙尘的脸庞，一波一波

荡漾进你流水的经卷





● 西风



霜降埋住花朵，秋声提住马灯

一场西风，像一匹大大的水光丝绸

吹拂着西域和奔马低低的鼻息



闪电的鞭子在西山高高举起

奔跑的藏羚羊，犹如一团惊惶失措的火

让一只静默的鹰，瞬间拎高了我的心

和西域空旷无比的秋天



法幢寺的钟声穿透尘世的苍凉，早起的僧人

笨拙的双手打开第一道银饰的霜门

城阙，狼烟，青铜一一闪现

蒙尘的古人，他抛却了语言，侧身看见

远山有雪，我的眼里有一条醒来的河



西风盘踞的王庭，天马

是阳光和风雨最好的驮队。西山的雪莲

悄然开了，枕下的刀鞘阵阵作响

波斯美女的爱情开始发烫

而此时，头枕白云的异乡人

锈迹斑驳的异乡人

被西域的烧酒和歌声打磨得多么光亮



西风继续向西。恍惚间，一场风沙

迷失了匈奴和挑灯的单于

残云握住狼烟，十万虫鸣弹奏边关

我暗揣另一场西风

从一只豹子深深的孤独中

站起身来





● 无比忧伤



雪如快刀，瞬间让焉支的青草失声

七星夜渡苍茫，散落的迷离眼神

像琢磨不透的异域巫女

孤独的暗夜，几个难懂的词语

在那人的表情深处舞蹈



牛羊蹄下的草根，怀抱西域

和西域千年的忧伤

独自品尝了一部卷轶难嚼的滋味



抱病的油灯下，横过一列跑调的长城

一支匈奴残存的马队



风起，大风再起。云絮飞扬处

一只鹰笛幽幽，吹升家乡辽远的炊烟

让未寒的尸骨，再一次病入膏肓



那么多的城堞，那么冷的边关

令一滴泪水难以飞渡

将军探身出帐，祁连夜色踉跄



禁果和宝剑高悬的西天山

我在牧羊人内心藏好黄金 珠宝

和短暂的爱情

我还要在一根沾满风霜的牧鞭上

找到快马 大刀和锈迹斑斑的盔甲



找到丝绸上残缺的家谱

一盒江山美人的胭脂。一弯流水落花

在一只蜥蜴尾巴上不知去向

坐在提前来临的霜降

我抱紧自己，就像抱紧了整个西域的忧伤





● 弹唱的阿肯



孤独的长发，再次拂过阿尔金山

千年不融的积雪，你的冬不拉就欢腾成了

一条不息的哈尔腾河

海子 草原 牛羊 毡房和牛粪火的守望

在一匹马柔和的眼神里生动起来



弹唱的阿肯，头戴小花帽的哈萨克哥哥

你的冬不拉里藏有丰富的宝藏，你

把一滴露水掏出来，交给草根

把起伏的山岗掏出来，交给黑骏马

把心里的歌声掏出来，交给远方

把满坡含羞的鲜花掏出来

交给这个马奶酒的早晨

和马奶子一样白的挤奶姑娘



时间裸露在正午，一块发烫的石头上

鹰的影子穿过阳光和七月

像穿过一道稀疏的篱笆，投射下来

远方的客人，喝着歌声的奶茶

让吉祥的糖果攥紧甜蜜



在红柳湾镇，是谁

怀揣闪电，不经意间

把阿克塞低低的盖头

和裹紧的衣衫，一一打开



注：阿肯－－哈萨克民间歌手



● 那座独木桥断了



手背上堆积的白天暗了

手心里藏掖的夜晚亮了

翻手覆手之间，是谁的泪水像雨

落在地上又站立起来



那时，电话突然断了

剩下半句话

如刺，卡在喉头

花朵在别处开

一个人在行进中止步

像打入春天的地下工作者

突然忘记了

打开那扇大门的暗语



沉在杯底的茶叶重又浮起

偶尔想起的一些旧事，忽明忽暗

犹如长在墙角的那斑绿苔

那么久了

也不见爬上我的窗台



那天夜里，有人清晰地听见

通往桃花源的独木桥

和自己的肋骨

同时断裂的声响





地址：甘肃省酒泉市委宣传部 于刚

邮编：735000 邮箱：yugang4500@163.com

[山城子]

● 鹰翅下的西域

打开一场大风，一双翅膀看见西域
忧郁的童年，浅草照耀的红脸
在祁连雪白的起伏里
一路留香

夕阳抱紧西山，胡杨枝条四射
五百羯鼓催命，十万马蹄如雪
掉队的武士放下断剑
和一只受伤的鹰
背靠西风，迷恋一株
焉支草的芬芳

黄沙漫漫，枯树像一副站着的尸骨
把闪电和雨水高高举过头顶
穿丝绸裤子的疏勒河，水流叮当
犹如佩戴银饰的女子
把西域的隐秘
和佛掌上的敦煌
带向远方

一张画卷铺开，灵塔与牛角之上
一首歌谣和哈达
远天远地升起来，在如霜的月色里
我看见了久已埋葬的
一个古老王朝




● 弹唱的阿肯

孤独的长发，再次拂过阿尔金山
千年不融的积雪，你的冬不拉就欢腾成了
一条不息的哈尔腾河
海子 草原 牛羊 毡房和牛粪火的守望
在一匹马柔和的眼神里生动起来

弹唱的阿肯，头戴小花帽的哈萨克哥哥
你的冬不拉里藏有丰富的宝藏，你
把一滴露水掏出来，交给草根
把起伏的山岗掏出来，交给黑骏马
把心里的歌声掏出来，交给远方
把满坡含羞的鲜花掏出来
交给这个马奶酒的早晨
和马奶子一样白的挤奶姑娘

时间裸露在正午，一块发烫的石头上
鹰的影子穿过阳光和七月

像穿过一道稀疏的篱笆，投射下来
远方的客人，喝着歌声的奶茶
让吉祥的糖果攥紧甜蜜

在红柳湾镇，是谁
怀揣闪电，不经意间
把阿克塞低低的盖头
和裹紧的衣衫，一一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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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是人生的雅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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