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书

[茹石]

　　　　　　　向往大海　　
　　除内蒙古中西部地区之外，我不清楚还有哪个地方管湖泊――甚至稍大一些的水洼都叫做海的。大的有些名气的，比如：乌梁素海、岱海、居延海、黄旗海。老家的涝利海，距我们村也就十多里远吧，早先未闻其名，如今成了旅游景点，网上只看到怀拥一弯静水的草原湿地，我心疑那“海”即有可能就是皂火口水库。上中学时，我抄近路去张皋镇必经的汉海更小，北岸款响一串自行车铃声往往惊起南岸蒲苇里一对野鸭子。
　　至于是什么缘由我们管湖泊水洼叫海，我没多想过；是自古以然还是后来演化而来的，我难得闲情去做考究。大多数人活着都有自己的向往，包括爱情、事业，也包括生存的环境。管湖泊水洼叫海或多或少表达了我们对水的珍爱和对蔚蓝的憧憬。我们比拟六月的草原为绿色的海，那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比喻，那是草原碧梦做浪的灵动，那时大海以梦为马的畅想。即或把戈壁称之为沙海，骆驼比做沙漠之舟，每年春季的沙尘暴刮得人绪心烦乱，心迷意乱间总觉得空中悬浮的每一粒沙尘的内核都深藏着一个不扎不扣的梦－－海之梦！
　　曾经……志在找寻一汪碧水/将一路的风尘与疲惫/濯足于秋晖下暖暖的涟波/轻掠童年蓝色的梦境/洒涓涓心雨幻化七彩长虹。一九九九年深秋，我意想不到地来到岱海边上谋生。岱海是我在之前见到的最大的“海”，叹为观止的水域。我曾感受海天一色骄阳当空的热辣；也曾目睹“海”水与暴风骤雨抗争中的威严与咆哮。我曾夜半买船，海天之间置酒高歌，恨不能随江南友人纵身一跃捕捉海底星天，打捞二十四桥明月；也曾梦里立雪冰湖，于海天之间倾听天籁，静待浩瀚春风欸乃一声“开海”的胜景。凝望朝霞映照下“海”水按纳不住的血涌和脉动，水随天尽处波光潋滟，醉心悦目，几令我心驰神往；当野鸭子将夕阳掀翻在苇荡，我曾遐想，人生怎得如此之静美，如此的生动？
　　送女儿去大连上大学，我选择了从塘沽乘船的线路，想要尽情地领略一番大海，了却对大海向慕以久的心念。因为工作的缘故没能成行，心中或多或少有一些失落。妻子从甲板上打来电话，传递母女俩观赏海上日出的兴奋和激动。其时，我深受感染。想象女儿迷起眼睛眺望大海的神情――我想，感受过草原的博大辽阔与大海的浩瀚深邃，就人生的境界而言，即便不能够点开一个全新的界面，至少会对心灵有所触动。记得当时在电话里我问女儿初临大海的感受，女儿磕磕巴巴一时间说不上来。我诱导：拿岱海比比，说说你眼里大海？女儿回答：跟大海相比，岱海真就是一瓢水！
　　“天上一昼夜，地下五百年”。神奇的想象力赋予了我们祖先超常的时空概念和物化观念：神仙姐姐的一滴情泪，从天上落到人间就是一汪明澈的湖水。传说中，岱海是东海龙王行云布雨途中倾到的一瓢水。与大海相比，心中羡慕的一湖碧波就像是一瓢水――我的想象纵然如神翼的骏马，也无法在一瓢水与大海之间展开驰骋。我默诵着洛尔迦的诗句：
　　在远方，
　　大海笑盈盈。
　　浪是牙齿，
　　天是嘴唇。

　　　　　　　　　　与海语　　
　　去青岛培训的消息，仿佛一枚红叶飘落心海，颤动的涟漪缓释着那份历久弥新的心念和执着。从青岛火车站到旅店的途中，透过大巴的车窗我看到了心仪以久的大海。望中不乏深沉，深沉之中有些迷离，有些飘忽，恍忽梦中倩影，来不及招手已经隐身于楼窗后面。或许是早已过了激情烂漫的年华，或许是想看海的愿望压抑的太深太久了，像埋藏千年的宝剑，锈钝了当初的锋芒。看到大海，没有想象中的激动――尽管心底压抑着一声深长的呼唤――心念如同破茧欲出的蝴蝶强烈地搏动着，终了还是未能突破岁月的尘封。
　　伫立海堤之上，置面渺渺茫茫的大海。越过奔涌起落的白浪，闪烁、迷离的蓝调子将视线勾引到海天衔连处。海天并非一色，海比天深沉一度，天比海明快半拍。不同于地平线，海平线的宁静让你心底有一种涌动的感觉。你的心随着海面上的蓝光波荡，抑或海之魂在随着你的心脉律动，情景交融，物我两忘。那是下午三点钟的时光，对于高悬于脑后的秋阳，压根儿我不曾留意，因此没有一顶点印象。只有大海，时隔整整一年之后――此时此刻――依旧在我的脑海里翻滚着滔滔白浪，延伸着浩渺无际的蓝光。
　　前来观海的人们，近海之心比我犹为急切。海堤上短暂的驻足，便顺着石阶涌向海滩。海浪从视线可及处涌起，一道波涛，一线白浪，一片泡沫。瞬间的缓息，之后，白浪继起，滔滔荡荡，无畏无弃。目光随着海浪奔涌、滚荡、冲激、散漫，这些水的孩子，肩并肩，手挽手，争先恐后冲着你的目光奔涌而来，奋力撼动挡在面前的岩礁，欢笑声如银珠飞溅。蓦然，一浪汹涌而来，潮水漫过岩礁，我来不及跑开，两只脚上的鞋子都被海水浸湿了。我傻傻笑了――这些调皮的小家伙们。
　　经不住诱惑，索性将鞋子脱掉放在海水探不着的地方，挽起裤管感受海水。海水颇为温润，细暖的沙粒在脚趾挤进挤出，一道白浪散漫成泡沫，又一道白浪迎面而来，眼瞅着波涌浪退，我稍微有点玄晕。我们的左前方是一块海水浴场，黑的头顶和彩色的泳帽在蓝波上荡出一片小小的旋涡。距离我们最近的粉红色泳帽，一个优美的回转，颀美的身段跃出水面，挥动着手臂向岸上招手，她的脸上一定洋溢着快意的笑容。望着滔滔碧波，一种说不清的冲动蓦然间从我的心海里涌起，心浪腾飞，心底空荡荡的几近于难以克制。心说：如若不是一只“旱鸭子”，此刻肯定一个猛子扎下去！这一闪念，没有逃过浪的耳朵。
　　海浪似乎专意与我嬉戏，我站在礁石上等待岸上的同伴拍照，一股浪涛竟然高出平常的高度，涌得我一个趔趄差点没能站稳。顽皮的海浪争涌着跳进我挽起的裤管里，整个下午我拎着鞋子带着海水的温存在海滩行走……有三十多年了，我没有打赤脚行走过。在海滩行走不觉得，站在礁石上以至沿着海堤行走，脚底有些不舒服。儿时光着嫩脚丫子在土石路上、荒草滩上跑来跑去，没有留下硌脚的印象。现如今脚底的皮老了厚了，打赤脚行走竟然感觉有些难受，有些别扭。
　　大海有意让我重新做了一回孩子，可是我已经找不到孩童时的感觉了。
　　大海，请千万不要唤醒我童年的梦想！
　　对你，我只想说：前方的路无论还有多么艰难，我宁可带上风浪的忧患，也不愿背负岁月的感伤。

　　　　　　　　　　　　　海景婚纱　　
　　婚纱摄影是海边一道惹眼的风景。
　　沿海边行走，拍摄婚纱照的场景不绝于目。别有景致的地方往往几对新人扎堆媲美。轻纱曼妙，美目流盼，俊郎俏娘用心表达柔情蜜意。走在我前头的年轻女士和同伴低语：住在海边多好！
　　摄影师指手画脚，拿腔作势，摆布并启发男女“主角”领会其拍摄创意；而后，或马步挺胸，或弓腰撅臀，或侧体匍匐，刻意选定拍摄角度，悉心捕捉每一个传情达意的动作与表情细节――苍茫浩渺的大海，恣意构想碧波与长风的爱情；憨憨实实的岩礁，尽情品味与白浪打情骂俏的甜蜜；温馨恬静的海滩，敞开怀抱迎接相思中的海潮奔涌而来……
　　一对对爱侣，选择大海作伴留驻一生中最最美好的时光影像，此中几多深意？――山盟海誓――海枯石烂――情深似海――碧海情天――情天恨海……这些与大海相关的爱情词语如同排排白浪奔逐脑海。几曾驻足山中，注目链条上不可数计的连心锁。相爱者将共同的心愿用一把铜锁锁定，留在临崖峭壁之上承受风吹雨打，曾经发自内心的盟誓，如今像高山一样坚贞，还是早已经瘦成一行行华丽的诗句散入烟云。
　　山让人向慕爱情的崇高与执着，海让人回味爱情的温馨和浪漫。如果大海与爱情之间只有比喻和象征的关系，试问：有谁乐意把大海唱成一曲往昔的恋歌，有谁情愿暗自吞饮“碧海情天夜夜心”的悔恨，有谁甘心沉湎于情天恨海让爱情失语！爱是一种境界，有多少爱能如潮来潮去那样洒脱；又有多少爱像飚风和狂浪一样纠结难解。所谓爱恨情仇，因爱成恨，爱亦深，恨亦深；因情感爱，情至真，爱至纯。
　　即便“导演”不曾设计“海誓”的场景，当深情的目光像小鱼儿相与接唼的那一瞬间，相信有一种心念，会使两颗心不约而同地相望于碧波荡漾的大海。心如大海，便能容得下百川千江，便能承得起惊涛骇浪，便能经得住地老天荒。相信，一对对即将步入婚姻殿堂的新人，让大海见证的不只是以往和当下的相亲相爱，更期许一生一世心心相印，情深似海。
　　对大海而言，我只是一个匆匆的过客，无心留意海边演绎的一幕幕回味与畅想；对于生活而言，无疑我也扮演着一个爱情角色。“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在生活的海水中泅渡了多少年，我说不清爱情是什么。而今，纵然置身大海之外，我又如何读得懂这蓝色的海水。
　　拾级而上，一条疏朗、雅致的绿植带映现眼帘。那种开白花的有点像巴西铁的植物特别醒目，剑丛般的绿叶悉心呵护着亭亭芳茎，洁白的花蕾争相竞妍，引得彩蝶翩跹。花儿是不是也做着新娘梦，满月银辉的夜晚，花神踩着卵石蹊径，绕过平整的紫叶树丛，低首从零星挂着几颗青果的无花果树下走过，走向造型雅致的小木屋，轻敲白色房门，忐忑之中期待着心仪的牵手。
　　我有一所房子 ，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我想，这不单单是一个诗人的向往。每一个热爱生活的人，都是诗人。不只热恋中的情人――每一个拥有爱情的人，尤其怀着爱情梦想的人，更是诗人中的诗人。如若能有爱情来拯救，那个梦想有一所面朝大海的房子且把名字叫做海子的诗人，纵然心归大海的碧波蓝涛，也决然不会选择冰冷的钢轨折断诗歌的翅膀。
　　诗人永远活着，诗歌永远活着。生活在继续，爱情永不停息。爱情如同蓝色的海水，纵然咸涩，那份真情亦会被岁月酿成心头恬然的回味；对爱情的向往，是大海的滔滔碧浪，新意连绵，千年万年。
_________________
抒如石之情，书如石之志。

[荷梦]

没有见过大海，但从君的文字中，见到了不同的海，想到了人生的诸多况味。

[冰清]

激情满怀的散文！

[吟啸徐行]

在有些地方，海就是湖。像青岛等地的海才是真正的海。
_________________
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叶英儿]

欣赏，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