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板人生》三部曲：《终结者》《肇事者》《翠袖歌者》

[yinxiaoyuan]

终结者
文/殷晓媛

我辈天下无敌！高手傲立擂台
俯视众生，欢呼声像风流的花讯
将他托在潮头，此时碧桃芳菲，火红残瓣
从低处的林壑涌起，被流云与白雾
抛上山巅。虎啸龙吟之声中
朝阳喷薄而出。“如无人挑战，今天……”
斗笠客是在此时出现的，一身缟衣，以鹤的姿态
落在擂台对面。高手不禁蔑然而笑，这里
刀锋尚余春寒，无知的蝉，竟迷途至此
找寻伏暑。寒光出鞘，高手的指尖
按住沉吟的筝音，一抬手，剑却已碎作落花
醉下断崖。未及惊呼，斗笠客的剑
直逼而近，穿透高手的胸膛。瞬间，斗笠

飞旋落地，众人惊呼她天人之貌，他却
只疑惑不已，究竟是在何处见过
这张面孔。丰富而真实的光线，填满
她清澈的眉间。远处有人唱着
关于山花的歌谣，从万里云海之下
蜉蝣一样经过。他不知道为什么
闻不到自己的血。他听见她的声音在背后说
“你太恐惧，这只是想象。我没有
刺透你的心，因为我
要把它带走。”人们看到她发如泼墨
经过他身旁，消失在赭色群山之上。他的手
一直停在空中，不曾倒下，不曾离开，
有人说，他的魂魄走了，随着一片花瓣
粘在她的肩膀上。

肇事者
文/殷晓媛

她登场之前，他们坐在人生
深秋的草原上，逆光坐成
仿若暗色篱笆的剪影，背靠根须庞大、
冠盖峥嵘的大树，玩着另一轮扑克。
静默的背景里，夕阳锁在重重乌云后
只有几道荆棘般的光透出。衣服是他们
相投的标志：皂角色、鼠灰色、树皮色，
几乎相同的陈旧式样，每天坐在湖边
开始新一局，他们的气场就肥皂泡一样
在周围幻化出草原，而一切瞪羚的敏捷
和河马的动感都在圈外。她的出场低调

而平凡，她有一个与他们
相似的代号，和一身颜色相仿的工装。
她笑声豪迈，不客气地坐下，与他们
拍着桌子理论输赢。她只是一个兄弟。他们
就着浓茶，无忌粗口。海市蜃楼的须根
终于触及大地的内心，土壤肥沃，转眼
草长莺飞，白色的鸟安静如云朵，在附近的水面
温习姣花照水。日落时她飒然离开，夜晚
便出现在湖边小楼的阳台上，宝蓝色
真丝旗袍，一支修长的香烟。他们仰望时
天空流星灿然，一个人想：她妖娆的腰身背后
应该站着一个英俊的男人，这画面才
足够情致妩媚，另一个想：至少得有
一条雪白的宠物狗。但他们第二天总是
什么也没说。她和他们一起，不逊的牌技，
不羁的大笑。后来从某一天起
她不再来了，据说独自旅游去了。他们

有些寡言地洗着牌，一个人说：你今天的衣服
有种萧瑟的感觉。另一个人说：
是天气或者早餐的原因。

翠袖歌者
文/殷晓媛


夜色浮华、迷离。他们从四面八方
巧合地聚到观众席，像一群
幽暗山洞中透明的盲鱼，向着旋流
涌去的方向，透支着速度。但他们的心
有些混沌或者歇斯底里，在白昼的潮汐
被月亮吸走以后，搁浅在椅背上。幕缓缓拉开，

歌者一袭水绿，像一种深水鱼类
带着荧光幽幽浮出，被枝蘖纷繁的吊灯
照得影迹阑珊。宽阔的寂静中
一种声响似白鳝，从深处旋舞着
缓缓升起，水波不兴，珊瑚披着淡红。
白鳝舞姿娇柔，渐次甩出金鳞银辉，光芒
莲花般盛开。它也从三寸小鱼，慢慢舒展成
旖旎银蛇，最后化作蛟龙，随千里浪
跃入云霄。瞬间一切皆被淹没。他们坐在

濯透的观众席，来不及震惊，
忘了欢呼和鼓掌。他们确信看到她
背后站着一个巨大的魅影，就像传说中
徘徊歌剧院的幽灵，但它不是其它的存在，
而是她内心强大的上帝，散发着花火一般
斑驳的影像，巍然站在大幕后。他们疑惧万分
之时，她已经从后台离开，像午夜
十二点的灰姑娘，回到她闹市中
深深潜伏的蜗居，缓缓坐在
镜子面前，颔首说声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