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因有月而镜

[禾源]

湖因有月而镜

湖是一面镜，不管照在其中的是什么形象，一阵风，几丝涟漪仿佛就是表态。镜就是镜，一切临镜者自鉴自明

（一）

孩提时的喜欢，更接近本性本真，完全是身心的相融。泡在湖里，觉得自己多了个世界，这个世界活法新鲜，脚不着地，手不抓物，悠然如鱼。别样的滋味，自在如梦中之境，新鲜比过走亲戚。湖，就是童年的白日梦。

在湖里玩穿上裤衩，等于贴上成熟的标签，这时知道自己不是鱼，曾经的白日梦再也做不起来，泡去一身汗气后，喜欢看着围湖的山。重重地扑腾，让水击荡，使山摇晃，想摇坠险峰绝壁，一眼就能看到大人所说的山外漂亮的东家嫂和东家大女儿。但山在湖里摇晃后显得更清晰挺拔，不仅锁住湖水和我的目光，就连朝雾晚蒸也只能停在山间。湖，成了渡不出山外的心海。

心有了海，就没有一刻安宁，会随潮起潮落，沉浮其中。虽然说日里的柴薪把日子压得很实，一天的日程挑得很重很累，但如水月光，把村弄变成心归大海的水路，我常常会随月光走到村外，走到湖边，用轻轻的脚步，缓缓地扣响湖水抱月而眠的鼾声。虫鸣忽隐忽明，萤光闪闪烁烁，缓缓而行的我，映在湖里是慢慢移动的影，迷茫中分不清实与虚。我更喜欢，行走在岸上的是影，这样我便身轻如影，可以飞，飞过湖面，飞出大山，飞到真正有海的地方。

（二）

走过的日子证明，我不会飞。不会飞，天上就无路出山。门前溪流的终点站就是东海，这个我很小时就知道，村里许多事要向龙王爷请求，都是从这水路走。祭祀的斋，敬奉的钱，禀报龙王爷的奏折，等等。都走得顺顺当当。暴雨骤歇，久旱遇雨，乡村人说都是龙王爷看到祈求而施恩，几百年来没有人怀疑过这条路。
这条路七弯八转，既能看山看田，还会进厂子。即使走滩过潭，飞瀑撞崖有许多惊险，但同时有着击石飞花的兴奋，有着浪遏飞舟的伟大，有着沧海横流的美好诗篇。想起这，我感叹湖水单调生活，便站在湖边，振臂而呼：“大风起兮激飞扬！我要跟着溪水去追赶时代的潮流。湖水啊，待我回来时，映在湖中的影子一定会很高很大。”

也许长期泡在湖中，我的血管里那根血脉，注入的全是湖水，走出山外没多远，就患上贫血症，用他们的话是这样说：山村的人底气不足！不管是那个症结，都足以让我头晕脑涨，筋疲力尽。我只好悄悄地折到了一个湖里。湖水蕴育的血脉注定流淌不出壮丽辉煌的历程。虽然说水流入大江大海，是自然之事，可就这很自然的事，我也无法顺应。

我和村子时一样慢慢地走在湖边，依旧用脚步扣响湖的鼾声，仔细辨听，湖。依旧睡得香甜，气息一样是清晰平缓，侍在夜里的虫鸣还念着一样的经文。月光把我的身影拉长了好几倍，以为是为我那句“回来时映在湖里的影子会很高很大！”的豪言，挽回几丝面子，感激地看天上月，看湖中月，然而天上月亮的皓洁，水中月亮的澄澈，不仅把我深藏内心的污垢照得昭然，她还借助不同时日，不同地点把我的影照得时高时大，时矮时小。并嘱咐我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影，让仔细挑选，选上最适合的，这样才能形影相守。我在寻找、挑选、感悟、羞愧间不断地徘徊，在湖边踩出长长的一串脚印。

（三）

朋友来往，我喜欢把他们带到湖边，白天也好，晚上也吧，仿佛只有在这里接待客人，才有着主人的体面。白日里空旷洁净的湖面，把远近山峦都收容在湖中，若是夜访，星辰闪烁，湖的深邃如同夜空。

面临这境地，朋友会说：真受不了城市挣钱不用力气而使心计，看是一脸书生卷气可心中全是诡计，呼吸不是空气而是汽车尾气……。真想躲到这里，与世无争。热了湖里泡泡水，冷了砍薪添添火，兴趣来了到湖边钓钓鱼。也有的说：这个世界是非凡之境，看明月点灯，听万籁鸣经；感受松风竹雨，细品兰嗅梅香；看心爱人以花粉为脂，对湖而妆。
……。

一次次来往，让我一次次质疑，山村真的会这么好。但也一次次更坚定我在湖边慢慢行走的生活。上旬，到湖边，看月牙晃晃荡荡摇来，把不是太多的月色倾泻到湖中，让水波追着月光嬉戏着自己的热闹。十五，到湖边，看月亮静静地沉到了湖心，而后天上、湖中两轮皓月，相互辉映，把一湖的水都变成月光，银光闪闪，让见到的人都想捧回一把，晒一片银，制成平安牌佩戴胸前。下旬，到湖边，把如镰的弯月慢慢挥舞，收割自己的轻浮，沉到湖底，让岁月收藏。

这种程化的生活过上几年，结果得了病：耳背、色盲、迟钝、月痴，一下子都来了。“股票、基金，投资、升迁……。”好像看不见，听不到。许多人都提拔了，还是老称谓喊人。常常会守在湖边，看着湖中月亮，背上一身月光，来回地走着，有时还摸黑到湖边寻找月亮。

多少年来，我凭湖里的水，洗去了许多污垢燥热，但我的心并没洗净，想飞，想随水跟潮。结果在与湖中月亮一次次静静相侍中，心才惭惭安下。月亮本在天上而安静沉湖，月亮本是光华满天而愿照湖边孤影，月亮可使大海有潮有汐却予湖静若处子。皓月——玉皇之爱女，都安于湖，我有何不安。

岁月长久地打磨，明月点亮了心灯，月华随风拂拭，湖成了一面平静的镜，一面让关照者自鉴自明的镜。一面挂在我胸口前的护心镜。

2007、9、16

[荷梦]

以湖为镜，照亮一生。
文字以湖为线索，串起了自己的人生追求与经历，能如此恬淡地生活，是一种修养！问好了！

[冰清]

湖因有月而镜，气岂惟易则移。

生日快乐! 遥祝，远握。

[子在川上曰]

岁月长久地打磨，明月点亮了心灯，月华随风拂拭，湖成了一面平静的镜，一面让关照者自鉴自明的镜。一面挂在我胸口前的护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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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行走在历史中的一群鱼，现在正在大海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