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成空的母亲

[岭头落雪]

刘丹露和周必美两人同年进厂，同找本厂男职工做老公，同一个月结婚，同一年生子，经济转变时期又同一批下岗。两个有着几个相同命运的女人，却因为工作中的一点小磨擦关系一直不大好，明里暗里较着劲儿，互相不买对方的帐，一对生活中常见的冤家对头.

1970年的夏天，周必美比刘丹露早一个月生下女儿赵春晓。生了个大胖儿子的刘丹露有事无事时常抱着儿子廖冬水炫耀：有人说女儿好会疼爹娘。我说还是儿子好，儿子长大后是自己的，女儿是别人的，白养。刘丹露的话像一粒老鼠屎恶人心，周必美知道这是说给她听的暗地里就骂：神气个球！多四两肉就得意啦？是骡是马等着瞧吧！有时，恨不得找个机会把那个孩子杀了解恨，看她还拿什么来引以为荣？好在周必美是个善良女人，一些罪孽深重的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从来就没有付诸行动的打算。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恨在一天天加深变厚。

上学后，赵春晓比廖冬水会读书，成绩好的和成绩差的两个小孩好得像一个人一样，上初中后两小无猜的清纯被早恋代替。出于对孩子关心的原因，两个女人的矛盾开始由地下转到地面上来。

她们各自管不住自己的儿女，就把气撒在对方身上，希望借此来阻止这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两个女人一见面就破口大骂；叫你那不上进的儿子离我女儿远点，别害了我女儿。谁稀罕了，是她自己不要脸……她们漫无边际的骂还真的让早熟品种分道扬镳了。

几年后，赵春晓凭着聪明顺利地考上了北方一所名牌大学，廖冬水好不容易在高中混了三年，毕业后头也不回地到外打工去了。

女儿上大学，而且是名牌，这下轮到周必美得意了她逢人就说：管他男女，会读书比什么都强！对不争气的儿子，就是再恨铁不成钢也无能为力。刘丹露败下阵来，像躲在地底下的一只寒蝉，悄无声息。

四年的时间转眼而过，只身在外闯荡江湖的廖冬水，开着一辆上百万的小车回来了。听说家乡要建设一个新安公园，一下就捐三百万。一时间电视报纸都在宣传他。原来廖冬水在南方一大城市开了一家传媒公司，生意好得不得了。

儿子衣锦还乡做母亲的自然脸上也有光，扬眉吐气的周必美，挺直了腰杆，精神百倍地接受别人的祝贺和赞美后总不忘说上两句：能挣钱就是好样的！会读书的还要让家里背一屁股股债！她知道刘丹露家为了女儿读书向外借了好几万元。

刘丹露看到神气活现的周必美，撇撇嘴满脸的不屑，有钱算个什么！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这话传到周必美耳朵里去，她哈哈大笑着说：钱没用？大学里有的女生为了钱还三陪呢！北大才子还杀猪卖肉讨生活呢！

女儿的出类拔萃是她刘丹露永远的骄傲，但心里也隐隐存在着不安。女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找男朋友太随便了。大学四年，就找了五个男孩。工作后更是接二连三地换男友，换得她这个做妈的都头晕：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啦？不把那事当回事？想当初我都跟你爸成亲了还觉得不好意思呢？特别是女孩子在这方面更要学会自重！女儿总把母亲语重心长的话当成耳边风。

赵春晓因为工作出色，被公派到美国去，听说女儿去美国，她这做娘的除了得意之外，心里更多的是七上八下。那可是个真正的花花世界哪！滥情的女儿能管得住自己吗？

就在刘丹露为女儿提心吊胆的时候，意外地听到了廖冬水因吸毒败了所有辛辛苦苦挣下的家财。据说一个英俊高大的孩子已变得皮包骨头，没了人样，全毁了。这次她没有高兴，而是开始隐隐约约地心痛起来，也不知是为那原本前途无量的孩子，还是为那曾趾高气扬的可怜母亲。

一天，当她把廖冬水之事告诉女儿时，原意是想让女儿学好，不要学坏，哪想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远隔重洋的哭声，哭得母亲的心都碎了。一再追问女儿为什么如此伤心，无奈女儿死活不说。几个月后才知晓女儿得了丢人的艾滋病……

此后，旧日工厂宿舍前，人们常常看到一对头发花白的女人，牵着手在晚霞中缓缓地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