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笔直书

[老小]

仓颉陵，位于南乐县西十公里左右的吴村，我们工作、生活的濮阳与之仅几十公里的距离，然而，在濮阳这个城市已经工作、生活二十年了，还一次没有去过仓颉陵，没有拜谒过仓颉这位人文之祖。
一日，约朋友去仓颉陵。朋友就是濮阳本地人，其实，他对仓颉陵并无多大兴趣，只是碍于情面，才陪我去了。
几十公里的高速公路之后，是破碎斑驳、坎坎坷坷的乡村公路，向前行驶一段，下车问路，询问仓颉陵位于何处。
行人抬手一指：前面不到一千米就是。
可能是为了旅游发展的需要，仓颉陵前的道路正在修建，大型车辆拉来了青石子，路上都是红枣大小的石子，车行上面，发出哗哗啦啦的声响。
车子停好，下车，走向仓颉陵。
门口，几个乡人在打扑克。
我们正欲进去，一人大声喝道：买票！
看着如此的场景，朋友又是当地人，反问道：还要买票啊？
买票！一人五块。
五块，三人一共十五元，没有计较，掏钱买过门票进去了。
仓颉陵内的建筑林林总总，但都是重新修建的仿古建筑，原来的庙宇廊柱，碑刻字画，文化大革命时均遭破坏。
文化大革命，革了许许多多文化的命，革了许许多多文物的命。想想，真是莫大的讽刺，莫大的耻辱。
只有仓颉陵右前方，地表以下1米多深的碑亭中两块大方碑，是明朝天启年间的遗物。
东侧方碑刻“三教之祖”，西侧方碑刻“万圣之宗”，均为褒扬仓颉造字功绩的，字大如斗，碑阴小字，尽管字体斑驳，但也尚可辨识。
关于这两块石碑，有一个令人回味的故事。
明朝天启年间，朝廷大学士魏广微、吏部尚书崔景荣、刑部尚书李养正、工部尚书李从心和监察御史梁天奇等人奉旨修建仓颉庙，竣工时，准备立两块大方碑记载此事。大名府的各级官员听说后，纷纷参与其事，并且一致推荐南乐知县叶廷秀主持操办。因为南乐贫穷，叶廷秀就请示知府向胤贤，由知府号召大名府各县捐助资金，并且带头答应捐银十两，他的下属司刑孔化也报名捐助。各县的知县见知府都带了头，也都慷慨承诺每人捐银五两。
叶廷秀见钱有了着落，就迅速办成了这件事，两块大方碑树立起来。
碑立好了，收银子吧！
万没想到，向知府、孔司刑不认账，分文不出。各县知县也效法上司，不愿意兑现当初的承诺，但碍于叶廷秀的面子，每人勉强给了一两银子。素来不仰合上司的叶廷秀就发了狠：“你们让我作一时难，我让你们丢几辈子人！”于是，他便命人在大名知府向胤贤、司刑孔化名下刻有“捐银拾两”四字之后加了“未给”两字，在其他各县知县名下的“捐银五两”之后加了“止给一两”等字。于是，两块大方碑也就成了言而无信官吏们的耻辱柱。
看过有关介绍，摩挲斑驳陆离的大方碑，不由得感慨万千：过去的官吏一样有诈捐啊！怪不得如今的官员、商人、艺人们舞台上言之凿凿，其情殷殷，承诺捐款几何，但是，仪式之后，风光之后，款项却泥牛入海，不见踪影。原来，他们都是有所学，有所仿啊。
如此的行为，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来了民间的一句话：既当婊子，又立牌坊。话糙理不糙。
面对信口雌黄、巧言令色、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官场权势之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毫无诚信可言的投机取巧之辈，唯上是听、唯利是图、利欲熏心的奸佞朋党之类，虽信义耿直，但又位卑言轻的叶廷秀叶知县又有什么办法呢？！无疑，这时的刀笔成为他有力的工具，这时的文字是他拿手的利器，仓颉字圣的发明创造在这里派上了最好用场！无怪乎，仓颉发明汉字之后，“天雨粟”，“鬼夜哭”。平民百姓掌握了文字，开始明白起来，不再受人愚弄，那些平时愚弄百姓的坏蛋、魔鬼，感到惊恐不安，便在黑夜里跑到野外哭泣吟诉。
文天祥《正气歌》有“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齐国的大臣崔抒弑其君齐庄公，齐太史乃秉笔直书：“崔抒弑其君。”崔抒怒，杀了齐太史。“其弟嗣书，而死者二人。其弟又书，乃舍之。南史氏闻太史尽死，执简以往，闻既书矣，乃还。”我们今天看这则故事，仍然不免有一种血脉喷张的感觉，为了维护记历史的直书实录传统，齐国的太史们一个接一个地视死如归，这是用鲜血换得的史书上的真话，以及伟大的秉笔直书，如实记录的史学传统！
《左传•宣公二年》载，晋灵公是个昏君，而晋国正卿（宰相）赵盾是个正直的大臣，经常谏劝晋灵公。晋灵公嫌赵盾碍手碍脚，派刺客去暗杀赵盾。赵盾只得出走，不过在尚未逃出境外时，赵盾的族人赵穿便起兵杀了晋灵公。晋太史董狐便在史书上写道：“赵盾弑其君”，并且“示之于朝”。赵盾对董狐说：“我并未弑君。”董狐说：“你是正卿，逃亡没有出境，国君被杀了，你回来后又并未法办弑君的人，当然就等于是你弑君了。”赵盾没有办法，只好叹口气，听任董狐写自己弑君了。后来孔子称董狐为“良史”；同时，孔子也认为，赵盾不干涉史官秉笔直书的权力，也是“良大夫”。董狐不畏权势、坚持直书实录的史笔传统，自古以来，是史家以及一切士人的榜样。
想想今日的文人，谁有钱，谁有势，就给谁著书立传，歌功颂德，涂脂抹粉，文过饰非；而一些报刊杂志也是明码标价，版面费、编审费，钱款到账，一切文字都可以见报，都可以刊发，结果是“文章硬如铁，读得满嘴血”；结果是谁写谁看，写谁谁看。真可谓斯文扫地，自取其辱。
仓颉先祖苍天有灵，若知道他创造的汉字被不肖子孙如此的糟蹋，如此的羞辱，不知做何感想。
仓颉先祖一定会顿足踹兄，仰天长叹。
惊天地，泣鬼神的汉字号称第五大发明，我们应该珍惜它们，应该尊重它们，切不可侮辱了它们，糟蹋了它们。
文人自重，文人自警，莫要因为自己的无德无行，而给伟大光辉的汉字抹黑！

2010年7月18日10：52办公室

[蝶衣君]

想想今日的文人，谁有钱，谁有势，就给谁著书立传，歌功颂德，涂脂抹粉，文过饰非；而一些报刊杂志也是明码标价，版面费、编审费，钱款到账，一切文字都可以见报，都可以刊发

这样的所谓文人还常常掌握着话语权，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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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没有文字，我和你，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相识……

[叶英儿]

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