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节的思绪》

[周承强]

《季节的思绪》
组诗
周承强

《你不知道黄莺的鸣叫有多脆》

在山上挂满多变的八音盒
一些柳条横着往上飞走
所有的景物看似一成不变
听时犹如风卷残云变幻莫测
一些叶子在空中上下拨动风箱
黄莺的叫声在薄雾中似有若无
哨长在山中默默听风多年
神情如石始终沉静不惊
对着条形阳光他敲着峭壁说开心
你瞧岩上黄莺的鸣叫多么清脆
可是我们只看到一些石头在云上滚动
朦胧中不见一片黄莺的羽毛
新兵的耳膜总是随着雾气失真
哨长挥着手说好大一只黄莺哩
云彩就扑腾腾地飞起来


《山边的芭蕉树》

秋深了黄鹂的歌唱更欢了
在阳光到来之前叶子发凉
山间偶尔形成一阵鸟群的奏鸣
急切得好像在跟谁争抢时间
芭蕉树默默地站立溪畔
没有桉树那么高大挺拔
也没有杨树那么苗条孑立
在夕阳中显得格外雍肿复杂
枝叶茂盛又层次分明
像一个爬山汲水的老妇不堪重负
空让山脚拱起的灌木丛绕来绕去
一些侯鸟由此向南飞走
透过哨所的窗口你看到黛绿的蕉叶
在风中身不由己地点头
在你起身的时候似乎移了方位
其实只是有人稍微挪动了一下座椅
想起那个分手多年的姑娘
从前在溪边摘过芭蕉洗过蕉叶
这么多年了总是随风吹起一些记忆
秋天就在这种气氛中浓烈起来
在这条形山坡上万物都会枯黄
只有芭蕉树与你相守无语
一晃多年不抛不弃
问起个中缘由似乎也无从说起
横竖都是一些牵强附会的解释
却常常让众多侯鸟恋恋不舍

《那些低矮的小草》

它们从山脚一直爬到哨所的台阶
亲切地朝你摇头晃脑
这些卑微的生命无处不在
在你踽踽独行的时候
它们总是默默地跟随身后
一言不发又含情脉脉
你在雨天狠狠踢过它们
用满脚的黄泥擦得它们面目全非
一场雨后它们又兴致勃勃地挺起身来
这些不弃不舍的小草来自何方
是遥远的故乡还是梦中的天边
新兵们总是支支吾吾没有一人说得清
小草常常在哨所的台阶下杂乱无章
比哨长的心事还要难以梳理
在风中静静地守望日出
记得去年哨长在这儿说要转业返乡
这时小草就剧烈地摇晃起来
整个山峰整个哨所都颤栗不已
还有一公里外的烈士坟茔摇摆不停
那上面的小草一直抽泣般起伏着
像哨长的肩膀不由自主地耸动
让哨长一直五心不定转不开身儿
后来很多下山的战友都被小草绊回来了
每一年我们站在小草中间
浑身摇得比小草还要激动
尽管多数时候它们不置可否地围成一圈
宁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背枪的哨兵走来走去》

在狭窄的国防公路上
一个背枪的哨兵走来走去
他没有在门前站成一根桩
月光懒洋洋地摇着椰树影子
偶而光顾的蚊子发出嗡嗡怪叫
云彩的吼声在山中隐隐若若
人迹罕至的山道上有麂子成群跑过
似乎有一些无名兽类在山腰上歌唱
猫头鹰的叫声尖锐突然
一只小灵猫沿路跑出谷口
唯一来往频繁的卡车停在哨台北角
车厢不时飘送一缕缕苹果香味
背枪的哨兵明早才会跟车返乡
现在夜幕静静地躺进山谷
一个身影在月光中闪来闪去
多少不为人知的家事被山峰轻轻覆盖
心事重重的路面在山间拐来拐去
一些野雉在上面停停走走
偶尔发出几声不知所然的鸣叫

《杏花的问候》

满山杏花盛开的时候
我们去给老班长敬茶献花
朴素淡雅的花朵不停地点头
似曾相识的白蝶静卧草丛
每一年坟头的青草都欲语无言
哨长说你们瞧瞧素没谋面的老班长
一定在坟里张望大伙哩
看哪些新兵在夜里哭过鼻子
看哪些老兵神情不太安详
每当这种时候山谷幽静花草屏息
从前的恼心事随风远扬
是啊除了群山有谁老过老班长呢
说起老班长须发斑白的女友
一个个在杏花丛里唏嘘不已
年事已高的她不再踏雾登山
唯有杏花一年一个问候
让疯涌的雾气欲罢不能

《丛林的雨花》

一个淘气的孩子无拘无束
踩着云朵的滑轮东游西逛
他在山谷林间说来就来
雨条打在蕉叶上清脆作响
岩石上蹦出灰白的雾花
凶猛的秃鹫躲进树杈一言不发
一群野鸡湿漉漉地钻进灌木岩缝
两只山羊在南山坡无处栖身
咩咩地呼唤四散的同伴
鹧鸪的叫声湿润而羞怯
班长站在哨所的台阶上
瞧着门前崩溅的水花有些发呆
新砌的菜垄篱笆垮塌一片
想起昨天我们哑然失笑
雨条打在对面山崖上叮当作响
伸手可及又不越界线半步
喉咙发涩的八哥直线飞入雨雾
野兔林鹿弹起的尘雾洋洋洒洒
望着枯蔫的柚叶我们周身冒烟
在靖西 一只乌鸦缓慢飞过身旁
作者简介：周承强，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珠风小说创作研究会会长。七十年代初期出生于湖北省赤壁市，毕业于南京政治学院，历任战士、报道员、学员，排长、副指导员、指导员、副教导员、《解放军报》记者、宣传干事、政治处副主任、科长等职。1988年1月开始发表作品，迄今已在《人民文学》、《青年文学》、《解放军文艺》、《诗刊》、《星星诗刊》、《诗选刊》、《绿风诗刊》、《诗林》、《诗歌月刊》、《诗潮》、《飞天》、《作品》、《广西文学》、《长江文艺》、《西南军事文学》、《西北军事文学》、《神剑》、《橄榄绿》、《文学界》、《草原》、《中国铁路文学》、《青海湖》、《时代文学》、《人民日报》、《解放军报》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诗歌等文学作品若干，已出版诗集5部。曾获2007年度军旅优秀文学作品奖特别奖、第三届军旅网络文学大赛一等奖、广州军区首届战士文艺奖等多种文学奖项,并被《都市作家报》评为2002-2003年“全国十佳诗人”，被《诗选刊》评为“中国首届十佳军旅诗人”。诗观:突出生活现场感,写出心中的疼痛。因这痛快的倾诉和诗意的顿悟，让灵魂得到片刻安宁，使所思所行抵达渴望的精神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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