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

[老小]

车过堌阳，行道树由杨树变为桐树。正是桐花盛开的季节，满树的粉白、粉紫，让人眼前一亮。
堌阳镇，原考城县旧址，现归兰考县。兰考县是一九五四年由原兰封、考城两县合并，取其首字而得名，而兰封县又是由原兰阳县与仪封县合并而来，由于历年黄河多次决口、改道，迫使县城几经迁移，故政区变更频繁现，有文献记载：
春秋时称武父，见《康熙字典》注：“周桓王十三年会盟于武父”（旧城在兰考县东北），战国时称户牖邑，隶属卫国，秦称户牖乡，归属陈留郡之阳武县辖，自秦赢政29年（218年）秦始皇东游至此，昏雾回塞不能进，随改称东昏。西汉武帝始置东昏县，新莽废东昏县为东明镇，东汉仍称东昏县，宋建隆四年（963年）复置东明县（县城座落旧东昏城），金兴定二年（1218年）为避河患，东明县城迁至黄河以北之东明集（今归东明县）。同时黄河南岸并设二县：一是割考城县通安堡置仪封县；一是析东明六乡，置首乡(兰阳乡)为县，曰兰阳县。元至正17年（1357年）县城被淹，迁县城于韩陵（今城关乡老韩陵村）。后因地狭，于明初迁县城于马村（即今治也）。清乾隆49年（1784年）仪封县城被淹，仪封的东七个里并入考城县，西八个里嘉庆24年（1819年）并入兰阳县。从此“兰阳”而改名“兰仪”，宣统元年（1909年）为避讳宣统皇帝溥仪的“仪”字，改兰仪县为兰封县。民国25年（1936年）兰封、考城二县合并为东仁县。县印已铸，并报请上级备案，决定将县城迁至小宋集，后因群众呼吁，上级慨然收回成命（见民国版考城县志）。解放后1954年兰封、考城再次合并为兰考县，县城仍驻原兰封县城至今。
说到兰考，人们会立即想起人民的好书记焦裕禄，想起泡桐，如今人们为了纪念焦裕禄，亲切地称泡桐为“焦桐”，焦裕禄亲手植下的泡桐树。
泡桐，落叶乔木，树干通直，枝稀疏，树冠宽阔，圆卵形或扁球形，树皮灰褐色。小枝节间长，叶卵形或宽卵形。花序狭圆锥形，花蕾洋梨状倒卵形。花大，浅紫色。蒴果卵形或椭圆状卵形。种子小，椭圆形。
植物学的专业书如此介绍泡桐。
泡桐树树也叫做白桐，其生长速度很快，栽植两三年时间便可以长成丈余高、碗囗粗的大树。泡桐生命力也很强，在极其贫瘠的土壤中一般也能成活。其木材轻软，适宜于制箱箧、乐器、救生器材和木屐等，具有较高的经济价值。

当年，焦裕禄带着一班人扛着泡桐树苗走村串户，发动没有外出逃荒的人们在荒芜的兰考大地栽下了绿色的希望。没过多久，小苗陆续长大成树，田间路埂上成排成列的泡桐树成为绿色屏障，有效地阻挡了昔日肆虐的风沙。泡桐树一排排，一行行，如威武的士兵抵挡住黄泛区的肆虐的干热风，改变了田间的小气候，改善了农田的生态小环境，庄稼产量普遍提高。

焦裕禄深入田间地头，与农业技术人员和农民们总结出广栽泡桐、改善田间小气候的经验，全县掀起了大种泡桐的热潮，兰考农业生态环境有了明显的改善。

但是，积劳成疾，刚进中年的焦裕禄不幸患了肝癌，1964年病逝于兰考。噩耗传出，兰考百姓无不为之恸哭。

今天要去讲课的中原油田钻井三公司，就建设在当年的一号风沙口，距焦裕禄纪念馆、焦裕禄墓地只有几公里的距离。

现在，这些当年的幼苗已长成参天大树，整个兰考的生态环境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四十多年前白花花的盐碱地、苦咸涩重的浊水、只有稀疏庄稼的兰考，如今处处泡桐绿树成荫，大量的泡桐板材运往全国各地制造人造板，制作姑娘们出嫁时作为嫁妆的轻质箱箧，甚至还漂洋过海远销到日本制作具有大和民族传统的木屐。走上致富路的兰考农民们迄今也没有忘记，是“俺们的好书记”当年一锄一锹地带着他们在单薄贫瘠、泛着盐碱花的土地上栽下了一棵棵泡桐树；是“俺们的好书记”临病逝前还嘱咐道：死了也要葬在兰考，要在地下看着泡桐成林，挡住风沙，抗住盐碱！

在堌阳镇的介绍里清楚地写着：我镇的桐木加工已成为有特色的产业，是我省最大的桐木加工基地，现有桐木毛拼板厂８家，音板、乐器厂２家。民族乐器销往全国各地，并远销台湾省、美国及东南亚诸国家，为国家创收了大量外汇。特别是我镇装饰材料的加工形势更喜人，生产的木制装饰木线、木制品雕刻、仿古装饰材料等投放市场后都供不应求……
其实，泡桐树不仅在兰考常见，在许多地方都生长得非常茂盛。
记得一年从洛阳到黄河小浪底水库，车出洛阳，道路两旁就是一排排的桐树，也是满树的桐花，粉白、粉紫的桐花，将天空都染红映亮了。看着满树的桐花，一下子想起来李商隐“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唐·李商隐《韩冬郎既席为诗相送因成二绝》之一）。全诗为：
韩冬郎即席为詩相送，一座皆惊。他日余方追吟“连宵侍座徘徊久”之句，有老成之风，因成二绝寄酬，兼呈畏之员外（其一）。
十岁裁诗走马成，
冷灰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
雏凤清于老凤声。
这是李商隐写给诗人韩偓的。诗人韩偓，小字冬郎，是李商隐的姨侄。他少有才华，是初露头角的年轻诗人。十岁时曾在为李商隐饯行的筵前赋诗赠别，语惊四座。后李商隐重吟其诗，作此绝酬答。老凤，这里指与李商隐同年考中进士的韩幄之父韩瞻，也就是题里的畏之员外。丹山相传是产凤凰的地方，其上多梧桐。桐花盛开，凤凰偕鸣，其中雏凤鸣声清圆，更胜于老凤。这句诗说，雏凤的名声比老凤更为清亮，即说冬郎的才华更胜于他父亲，前途无量。现在常用来说明后辈的才干胜过前辈。
民间有“栽下梧桐树，引来金凤凰”，此言不虚。
我的家乡在南阳盆地的北部边缘，一样生长有许许多多的泡桐树。
每年惊蛰一过，几阵春风，几场春雨，绿了江南岸，翠了山北坡，长者便会带着七、八岁的小男孩，扛起锄头，掂起铁锹，来到房前屋后，挖坑、载树、浇水、培土。父兄会告诉小男孩这是什么树，那是什么树，那些树可以栽在家门口，那些树不能种在院里头。

农家房屋周围，植树大有讲究，不植杨柳松柏。杨柳是野地里随风摇曳的树种，柳树因其柔软，农村常在老人过世时砍来柳条制作花圈。而风吹过来，杨树叶子哗哗作响，农人说那是鬼拍手，农谚有：前不插柳，后不载鬼拍手，即指杨柳树。松柏则是坟茔墓地旁边常见的树。所以，农家周围一般多植桃、梨、杏、枣一类的果树以及桑树、梓树、梧桐、桂树等等。桑梓之地，故乡的代称由此而来。《诗经·小雅·小贻》有“唯桑与梓，必恭谨止”的诗句，意思是说家乡的桑梓树是父母种的，对它要表示恭谨。

桃李花谢果青时，给人是绿叶成荫子满枝的兴旺之感。古人诗中有 “桃李春风一杯酒”，想象一下，春天门前，桃李盛开，坐在自家庭院里喝一杯家酿的新酒，这大约是容易满足的中国农民最大的享受了。

松柏总给人阴森森之感，李贺《苏小小墓》有“草如茵，松如盖”“西陵下，风吹雨”：芊芊绿草，是她的茵褥；亭亭青松，是她的伞盖；春风拂拂，就是她的衣袂飘飘；流水叮咚，就是她的环佩声响。她生前乘坐的油壁车，如今还依然在等待着她去赴“西陵松柏下”的幽会。

何等的凄凉，何等的迷离，何等的怅惘。

种下的泡桐树苗长高长大后，栽树的小男孩也长大成人。娶妻生子了，长者会指着某棵大树：这是你当年栽下的，现在你可以用它打家具，做新床！

爷爷是地主成份，原来家里有些薄财，享受惯了，清闲惯了，加之体弱年迈，没有心思再去经营什么了。但是母亲心强好胜，不甘人后，指挥我们弟兄几个，开春之时，挖坑种树，为迅速见效，多植泡桐，泡桐树种贱，生命力强，种下就就刷刷地往上直窜，叶肥阔大，微风吹来，沙沙作响，左右摇摆。村居静寂安谧，明月朗照，惠风和煦，树叶沙沙作响，躺在床上听得真真切切。移步窗前，看月光透过树叶的空隙，水银一般倾泻地上。斑斑驳驳，明明暗暗，水墨一般。

如此的场景，感觉很美，至于如何美，不知道。只知道喜欢泡桐，喜欢泡桐的花，喜欢泡桐的果。粉白的，粉紫的喇叭状花朵，一夜之间满树鲜花，而且大老远就能闻到那馥郁的香味。没过几天，凋零之后，满树又是淡绿色的蒴果。那蒴果，摘下之后，一根细竹筒，一根削过的木棍，将蒴果塞进竹筒，用马口铁制作的简陋的切片，切去多余的蒴果，木棍将蒴果推进去，如是炮制，将另一粒蒴果塞进去，切好，木棍一推，前面的蒴果便啪的一声射出去，一个极好的玩具，极好的游戏。

随着年龄增长，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在城里就业成家，故乡就成为一个景致，时时在脑中萦绕回旋，在梦中闪烁浮现。

如今，车行大道，泡桐树，泡桐花，亲近，退后，远去，又想起母亲，想起母亲手植的泡桐，那泡桐如果还在，该有合抱粗细了。想起母亲，想起母亲的泡桐，想起李商隐的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觉得可以告慰母亲，告慰先祖了，一个农村小子，如今略有成就，小有成绩，不能算是雏凤，起码不是草鸡。





2010年5月10日19：36办公室

[老小]

与老师同行



答应老师了，周六与他一起到菏泽，参加朱希江先生的牡丹画展。

周五上午到中原油田钻井三公司讲课。出发时，手机电量已经不足，但一念之差，感觉中午就回，坚持半天没有问题的。上午讲课结束，简单午餐后，立即返回。

刚刚进入办公室，电话铃响：联系好了！四点出发，与河南大学的朋友会面，晚饭后返回。电话里，朋友不由分说，将行程安排好了。

只有听命，起身登程。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才发现粗心匆忙，没有更换手机电池，只有向前，不能后退，硬着头皮往前赶吧！

手机是可以设置来电转移的，可不知为何，怎么也找不到设置的页面，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手机自动关机。

关机倒也好，倒清静，没有电话，没人打扰，多好。

与朋友痛饮白酒，狂吃野菜，酣畅淋漓。

酣畅淋漓则酣畅淋漓，但很快败下阵来，酩酊大醉。

醒来已是凌晨。

睁开眼见自己宾馆躺着，惊得迅即起身：误了大事啦！误了大事啦！

怎么了？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朋友问。

哎呀，误大事了。我答应老师去菏泽的。我懊悔不已。

我以为什么大事呢。小事一桩儿，一会儿就到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朋友打个呵欠，又睡了。

不，不我答应老师一起去的。我强调。

告诉老师，在菏泽等他，不就完了？朋友不耐烦了，拉起被子，蒙上头，重见周公去了。

手机没有电，老师的电话号码记在手机里，平时只是调出老师姓名，轻轻按键，O了！现在可好，号码全不记得，怎么联系？急中生智，老师号码不知，还有其他人啊！

电话打给尚在梦中的朋友：谁呀？星期天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电话里一阵抱怨。

告诉老师，我手机没有电了，让他自己赶到菏泽，我在那里等他。军事部署一样，容不得朋友回应，便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起身下床，一把扯掉朋友的被子：起床，起床！

转身进入卫生间先行洗漱去了。

自己完毕，催朋友洗漱。

整理行装。

退房。

早餐。

上路。

一路疾驰。

进入菏泽。

多次问路，方才到达菏泽曹州书画院。

非常遗憾，朱希江先生牡丹画展的开幕式已经结束。

结束就结束吧，能见老师就好。

见了老师，老师一顿批评：昨天打你电话，不通！早上打你电话，还是不通！

老师，老师，我错了，我错了。连连向老师道歉。

没有哪一个老师不原谅自己学生的，没有哪一个老师不依不饶的。老师，都是菩萨心肠。

好了。好好看画展吧。老师笑着说。

进入展厅，巨幅宏制，扇页小品，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我的下巴都掉了。

和朱希江先生并不陌生。

前几年，单位组织大家到孔繁森纪念馆参观学习，即是通过朱老师联系的。那次，我打前站，到朱老师家去过。因与朱老师的公子是朋友，又是朱老师学生的部下，所以，朱老师特别照顾。

安排参观事宜。

联系食宿宾馆。

然后，告知过去的朋友，启正（我老师的讳名）要来。

……

一切停当，朱老师夫妇，还有他们的外孙女，我们一起出去就餐。

多少年了，历历在目。

今天，再次观赏朱老师的作品，叹为观止。

朱老师笔下的牡丹，雍容富贵，飘逸灵动，文人画风，扑面而来。他的“月牡丹”，冰清玉洁，玲珑剔透，静雅贤淑，意境幽邃。他的“风牡丹”，千枝万朵，倾斜颤动，灵动飘逸，充满动感。

陆游有 “工夫在诗外”，其实朱老师是“工夫在画外”。

朱老师笔下的牡丹能如此灵动，如此特别，应该与他的修养、学问分不开的。

朱老师历任菏泽师专教师，菏泽地区艺术馆干部，30余年从事文学艺术工作。《牡丹》杂志主编，菏泽地区文联主席，聊城地区文化局局长，副研究员。山东省文联委员，中国《水浒》学会理事，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山东分会副主席。1957年开始发表作品。1990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出版和发表作品近百万字，主要作品有诗集《黄河岸边上的》、散文集《柳絮飞》、《水浒外传》上下集、《牡丹仙子》、《春满牡丹乡》、《水浒英雄谱》、《孔繁森光辉的榜样》等。作品流传日、德、菲、韩、泰十余国。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山东民间文艺家协会副主席、山东画院高级画师、山东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等。

如此深厚的积淀，能不绽放奇葩？

惊叹也罢，景仰也罢，开幕式是错过了，但朱老师还是要见的。

老师说，下午吧，先见见我的同学。

展厅外的回廊里，美人靠上，几个苍苍老者，聚在一起。

老师把我介绍给大家。

我拱手与各位前辈见过，然后是较为仔细的交流。

交流之间，前辈见爱，有送画册的，有赠作品的，让我欢喜不已。

老师当年的团支部书记程俊乾将自己的一幅对联，还有一幅小品送我。

对联：良师善教重芳德，懿友相知少讳言。身为一介教师，受益匪浅，醍醐灌顶。

小品：李白《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早发白帝城》。

程老师不愧大家， “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 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泼墨挥毫，酣畅淋漓。太酣畅淋漓了，不小心，朝辞的朝，漏了，轻笔一划，补上了！
当年，毛泽东主席书写“金沙水拍云崖暖，大渡桥横铁索寒”，同样一个索字掉了，铁字旁边，补上便是。
从容随意，信手拈来。
日已中天，邀各位前辈午餐。
餐前，程书记深情地回忆了同学们在祖国最困难的岁月，努力学习，刻苦钻研，完成学业，奔赴岗位，为国家贡献了自己的青春和智慧。
话到酣时，情到深处，程书记诗兴勃发：
无情岁月增中减，光阴失（逝）后仍向前。
今日有幸来聚首，对酒当歌须尽欢。
与前辈一起，听前辈话语，感受到一代学人的情操，一代学人的情怀，吾辈榜样，后生楷模。
下午，有幸与朱老师晤面。
说起往事，朱老师尚且记得，让我非常高兴，非常感动。于是斗胆：朱老师，十几年前，你都答应给我作幅画的，到现在都没有兑现。
画的，画的，一定画的。朱老师连连说。
朱老师年纪大了，事情又多，你不要添乱了。老师批评我。
没有事的，没有事的。一定画，一定画。朱老师怕我难为情。
告别朱希江先生，告别朱老师，我与我的老师一起返回。
与老师同行，收获良多。


2010年5月11日6：08办公室

[吟啸徐行]

十岁裁诗走马成，
冷灰残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
雏凤清于老凤声。

怀念泡桐,怀念焦书记那种做真正人民公仆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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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荷梦]

两篇可以分开发。另建议第二篇不要那么多断行。阅读起来可能更便利。
问好！欢迎多交流。

[禾源]

文中有文史人物，真是桐花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