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与梦外（组诗）

[邹陶然]

一、

春分过后，烟雨蒙蒙
大地披上了盛装
屋檐下的那只燕子
不知何时已经归来

河岸边的梧桐树梢
开满一串串的白花
一树树的白花

微风摇曳
雨水一点一滴轻轻滑落
于枝间，芽苞里心形的绿叶
还来不及一一展开

二、

昨夜，又从梦中
惊醒过来
冰凉的双手，紧压在胸前
我忍不住哭出声来

母亲，悄无声息
来到了我的床前
为何不言不语
只是伸出，一只温热的手
轻轻地
将我的泪水擦干

我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只听见窗外风声呜咽

一声惊雷过后
再无睡意

三、

梦境依稀再现
沉寂的夜晚，四顾茫然

三年前的同一个夜晚
大哥的一个长途电话
轰然炸响
将我从梦里叫醒
母亲说走就走了
走得匆忙，走得安祥
我忍住不哭
一个人静坐在书房前
点燃一支又一支香烟
不停麻醉自己的神经

四、

一再回味、品读
苦难一生的母亲
平凡一生的母亲
坚毅不屈的母亲
温和善良的母亲
那张始终带着微笑的脸

母亲是一本书
从小到大，我一直都在读
认真地读，没日没夜的读
我从书中不断地吸取营养
当岁月的季风翻到
第七十三页时
便停了下来

一本书一生只能翻一次
现在，我只能回味

五、

那一刻，母亲的血液
停止了流动
当我最后一次抓住她
那干枯且冰凉的双手
我的手也变得冰凉

母亲给予我生命
三十九年前的子夜
我从她带血的脐带里
啼哭着，挣扎着
分离出来……

从此，母亲
那温热的血液
一直在我的脉管里延续
流动不止

我恨自己不能将体温回赠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
哀伤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