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元宵传说看中国民俗文化的三个倾向

[吟啸徐行]

　　我不想细述元宵灯节的传说，就说个大概吧。汉武帝时，有一宫女名叫元宵，长期幽禁宫中，想见家人而不得，便在御花园中投井。恰巧被为汉武帝折梅花的东方朔撞见，问明来由，东方朔便想出妙计，说玉帝要火焚长安，让众人都包汤圆敬奉玉帝，同时满城点灯，骗过玉帝的眼睛。此夜，万岁、妃子、宫女都上街观灯。既逃过了此劫，又帮元宵实现了见家人的夙愿。汉武帝大喜传旨，于是元宵节年年流传，以至于今。
　　读罢这个传说，稍微细心的人，不难发现传说里站着三个人：汉武帝、东方朔和宫女元宵。这三个人恰好代表了三个阶层。一个是最高权力的代言，可以上升到国家意志；一个是富有智慧和爱民怜民之心的官员，是大腕是名人；一个是普通的百姓，且是最弱视的，动辄以死了结生命。
　　中国的传说，也就如此，我读了很多，都逃不过此范本的影子。这其中有三个环节，少一个也不行。或者说少一个，也就失去了传说的意义和价值，就变得苍白，就不能家喻户晓，妇孺皆知。不是中国特别喜欢编纂这样的传说，而是它隐含了三个倾向。
　　第一，传说总喜欢以下民，乃至弱民为对象。而且他们总是那么无助和绝望。总是到了死的门边，才被一双同情之手，怜悯之手拉回来。有官员从中打点，直至惊动最高层，于是颁旨，于是皇恩浩荡，于是皆大欢喜。下民弱民也就在传说里，享受着幸福和快乐。
　　第二，传说里，总站着或忙碌着一个官员，有智慧、有影响力的官员。他们要么是皇帝的近臣，要么是清官，声望雷人，要么是父母官，亲政廉明。这便向我们传递一个信息，下民弱民问题的解决，没有这些官不行。不说他们的生辰八字捏在这些官员手里，他们的幸福也建立在这些官员怜悯的基础上。
　　第三，传说的终端，是皇帝，再上一层，是玉帝。没有他们的恩准，哪怕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哪怕一个芝麻大的问题都不行。
　　传说就是在这样的链接中演绎。每次读到这样的传说，我总在想，那些下民弱民，为什么总那么无能，没有一点能力解决自己的问题；又为什么总那么脆弱，总想以死了断余生。不是说，好死不如癞活嘛，这点道理，他们想不通，想不透？好在他们得到了搭救，这叫天无绝人之路。抛开是谁制造了这样的现实，是谁制造了这样的窘迫不说，我恍然而悟，中国下民弱民纵然他们有享受快乐的天性，有享受快乐的渴望，可他们没有这样的能力。他们的幸福和快乐是官给的，是政策给的。他们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们被快乐着，被幸福着。所以，他们必须心存感恩，必须歌功颂德。
　　今天，当我们从一些地方的媒体中，看到我们的市民乡民在一次次被慰问、被看望、被送温暖后，那一张张沧桑的笑脸，听到他们一句句笨拙的感谢话时，我心里总不是滋味。他们应该过着衣食无忧的幸福生活，我们的官员应该给他们这样的生活。倘若没有过上，自责内疚的，应该是官员，是我们的公仆。为什么诚惶诚恐的，不是官，而是民？
　　倘若有这样的场面，我们应该低调，因为这场面并不光彩，或者叫家丑不可外扬，同时也涉及到我们下民弱民的隐私。温总理说，让中国的老百姓活得有尊严，我想除了让他们腰包鼓起来，腰杆子硬起来，还必须少一些媒体的介入和打扰，否则，在别人资助和怜悯的镜头里，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二○一○年二月二十日于霞蔚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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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者，弱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