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天国阶梯--27岁的百感交集》首部个人感悟散文集

[往事如刀]

窗外。

窗外就是火车道，穿过那片各式各样的楼房，向着天际延伸。一格一格的枕木，铺成阶梯，伸向天国。天国是什么样子，知道的从来不说，不知道的人就想弄个明了，愈发变得理想化了。

在静谧的午后，我读着海子，朗诵着春暖花开，任思绪和悲伤蔓延，蔓延到天国阶梯，一路行进。那里有蓝色大海，那里春暖花开，海鸟引着天使飞翔，风儿摇晃着云朵歌唱。徜徉其中，和眼睛清澈的人握手，与心灵纯净的人高歌。这里即是终点，我仍在路上。

火车拖着那长长的身躯，呼啸从天国而来，到天国而去，我数着节数，就如我在静谧的午后，数着那飘零的落花，一，二，三，四......，也许，许多年后，在我的星星划落的时候，会有个孩子在母亲的怀里数着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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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我。

我是孤独的孩子，我来到人世间，坠入那叫做牌坊店子的古老村庄，本是家族血脉，却在经历过新旧社会更迭后，变的异常好斗。兄弟内讧，叔侄相残，村庄充满了紧张的气氛。家家紧闭门户，往来稀疏。行走在这样的村落，要提防着小青年的欺负、攻击，大人们的奚落、嘲笑。我变得如兔子一样敏感，总会在人群聚集的路段，低头快速行走，或者一路小跑着回家，然后关上大门，才感觉到安全。

我喜欢呆在爷爷的房间，那是几辈人住过的地方，虽然受过破坏，却还遗留些祖先踪迹。

神柜覆盖很厚的油灰，看不见什么材质，几面浑厚，两头抬首，卷曲成轴。下面一排四个抽屉，里面有蝉蜕，蜂窝，蛇皮，蝎子，蜈蚣，槐花，菊花，桂花，荠菜花，木鳖子，花椒子，车前草，薰衣草，猪耳草等中草药。左右两个抽屉下面，是两个落地柜子，柜门对开，抽屉和柜门把手都是太阳底花，吉兽衔环，青铜材质。柜耳是木雕无头龙纹，饰飞鸟云彩。祖先灵魂曾经休憩于此，而如今牌位化尘，柜亦他用。不过，柜面还是摆设着两只香炉，泥胎陶坯，逢年过节，净手燃香，祈求平安。

盆架也是传下来的古物，木质镂花，榫卯坚固，结构美观。

东墙篱笆，泥巴腻子，白灰刷墙。墙上挂了很多布袋，我会在爷爷出门的时候，取下，打开，探究里面的秘密，然后，再原样放回。等爷爷回来的时候，跟他玩猜布袋的游戏，我说这个里面有铜钱三枚，那个里面有粮票十张，另外个里面是本账本......可是，还有猜不到的秘密，那些高挂的布袋，一直在我记忆里悬着，可望而不可及。

西墙楹联，楷书，刚劲有力，是我最早临摹的书法。诗文四句：春水满四泽，夏云多奇峰，秋月扬明辉，冬岭秀孤松。左边落款，戊戌年夏，静波书。静波是我叔叔的号，此联是我出生三日题贺的。所以，我的名字里有个岭字，也就注定了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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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柳沟湾。


之一

我站在柳沟湾的岸边不知道如何是好？一道黑影压住我弱小的身躯，他拧住我的耳朵，很凶，很凶。

说：你们这些皮孩子，老子今天非治治你不可。

他光着身子，全身黝黑，面目狰狞。我忽然感觉到绝望。

我大哭着说：我没骂人，也没扔泥巴.......我在湾里放羊......

可能是我的哭声很突然，很大声，他被吓了一跳。

他放开手说：别哭了，以后不要跟那些孩子一起玩儿，不然你就学坏了......

那是个寒意逼人的秋日，我站在柳沟湾的滩涂，看着我的羊群，大孩子们坐在岸边，喊话给对面打猪草的姑娘，他们先是搭讪，姑娘没理会，其中有个孩子，就开始朗诵民间流传的流氓打油诗。遭到姑娘的辱骂，这却引起他们的哄笑和更加露骨的言语。姑娘气哭了，哭来了一群少年，少年过来对骂，扔泥巴，一场隔着河的口水仗和泥巴战开打了。

一块泥巴砸中了对岸溜达的男人，他怒气冲冲的呵斥。更多泥巴对着他飞来，他怒不可遏，他不顾水凉，脱光衣服，下水，游泳，上岸。孩子们四处散去，他东追一下，西追一下，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他走了过来，扔给我一个红薯，说：这个你吃吧，刚才那些孩子落下的。然后，转身去了......

这个莫名其妙的傍晚，遇见莫名其妙的人，只是我的柳沟湾那么真实的存在着，滩涂的水草悠悠的隐藏了我的羊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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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柳沟湾。


之二

　　傻子过来说：小老爷，我跟你说，我马上就取媳妇了，我爸答应我过年把这三头水牛卖一头，帮我买个媳妇。你别跟别人讲哦，不能跟别人讲。
　　
　　然后，他走到红亮那里说：红亮舅，我跟你说哦，我马上就要娶媳妇了.......
　　
　　傻子住在高桥村，是村里同辈大哥的外孙，我年纪小，辈分在村里颇高。傻子已经过了结婚年龄了，没有谁家姑娘愿意嫁给傻子，傻子又在坏青年的怂恿下，跟家里要女人，要了很多年，还为此绝食威胁过他的父母。他父亲没办法，只能骗他说只要把两头牛放成三头牛，就可以给他买个媳妇。柳沟湾就有了他的影子，风雨无阻。

　　傻子牵着牛，一步步跟着，从不撒手任牛肆意吃草。傻子说：小老爷，要看着的，吃了谁家田里的苗都不好，都是老爷舅舅的，不能.....

傻子的身影消失在湾的另一个弯里，就如我的柳沟湾，一道弯一道弯的消失在天际，我终究弄不懂它究竟要弯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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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村落。
村落现在很散了，以圩子为中心，四周扩散着房屋，侵占着良田。

古村落很规格，进村之前，先入眼帘的是那三座巍峨的牌坊，从牌坊下穿过，西行经过一片菜园，即可到达圩沟边，喊一嗓子，就会有人放下吊桥，从悠悠的桥上过圩沟，直入圩子东门。

圩子是用来防御土匪的安全岛，它是在村落的四周挖出个正方型的防御水沟，无路，无桥，圩子里又设围墙，留四门，或者两门，设吊桥，往来行人由此进出。白天放桥，或者来人方放，其他时间不放。圩子内设四个院落，前院在南，中间一排正房，两边厢房，有边门通前后左右，为接待宾客，宴会，议事等场所。后院在北，正房高于前院正房，家里长辈居住于此。东西两院为子嗣居所，结构相同，低于后院建筑。

村落里有碾子坊，磨坊，油坊，织染坊，酒坊。具体在什么位置，未记忆下来。

村落祠堂在村东高地，前为祠堂，后为墓地。只可惜，在我来到这个古老村落的时候，都已经不复存在。那个岁月，古村落被肢解，很多东西被毁，而毁祖宗祠堂的，就是他们的子孙。

现在的村落，圩子还在，只是填了南北西三条路，老房子已经被新瓦房取代，各家各户，凌乱糅杂。很多人不甘圩子拥挤，把周边良田变为宅地，村落臃肿了。

而如今，村落空空荡荡，就如我在外面漂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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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童年。


爷爷和他那杆旱烟袋，是我小时候的依偎。特别是冬日，坐在火盆旁边，我熟练的拿片黄纸，放入烟丝，卷起，装入旱烟袋窝，点火，送到爷爷嘴里。爷爷笑着开始了他的讲坛。《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隋唐演义》《封神榜》《包公系列》《杨家将》《花木兰》.......当然，还有《红楼梦》，只是讲一遍，就不再重复。还有他自己的故事，一个时代的缩影。

五奶奶提着她那骨头线垂，蹒跚进来，草帘起时，溜入一股寒风。此时，我正为送米的安安掉泪。五奶奶把我抱在怀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颗冰糖，塞到我的嘴里。我从故事里出来，帮着五奶奶撸那亚麻，看着那线垂打转，麻丝拧劲，单股半成品，绕于线球，等待双股合而成线。

妈妈和五娘坐在门口，太阳正暖。妈妈在纳千层底儿，找准针位，顶挡进针，镊子出针，食指绕线，用力拉紧。五娘在绣鞋面花，是幽兰悄开，也有牡丹怒放，还有鸳鸯戏水，我们穿的却是虎头虎脑。她们时而沉静，时而交谈，时而大笑。她们的目光始终笼罩着我，如此暖和。
海涛是我的玩伴，搭档时间最长的，基本上没红过脸的伙伴。他大我两岁，我却长他一辈，他理应叫我叔叔。我们的阵地，是他家院落东边的三叉柿子树，开叉的地方不高，我们很方便爬上去，然后，一人一个斜树叉靠着，聊天或者看连环画。当然，还有很多玩法，泥巴系列的比较多：捏泥人，造泥房，做泥饭，甩泥弹，摔泥锅，制泥漂，夏天还会溜泥冰，把自己弄个成泥猴。弹弓是常备武器，用来打鸟，打果子及防身。也会用荆条做弓，或者做枪，麻秸做箭，乌桕子做弹，对付欺负我的大孩子们，或者恶狗。还会到野地里，拔人地瓜，就地刨锅，麻叶做柴，闷一旷野红薯香味，只引得那燕子，日暮不归。

童年还有很多事情，很多人，慢慢回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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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牌坊店子。

去小学的路上，有个小石桥。
桥长八尺，宽四尺，厚一尺，青石整板，板面有字，已经记不清楚具体内容，意思就是李孝三孝顺母亲，感动人间，给予牌坊一座，落款：康熙五年如何如何。

我喜欢把那些横竖撇捺里的泥土剔出，再用罐头瓶子提水清洗桥面，那些字就越发的清晰。我不知道谁是李孝三，也不知道什么是牌坊，只知道康熙两个字，与被我缝在毽子里的铜钱上的字相同。

石桥下面有很多石头墩子，用来支撑桥面，也用来当作台阶汲水、洗菜、捣衣。

村里有三座这样的石桥，那是肢解的三座牌坊，村民愚昧，践踏的都是祖先姓名和荣耀。

族谱书：颍水李氏，迁于山东枣庄。春节楹联曰：陇西分事业，颍水振家声。陇西堂是李氏最大的支脉，子孙遍布天下。据说祖先在明初迁入因战乱而空落的颍淮交汇处，繁衍生息，子孙郁葱。
牌坊店子是个小村落，依柳沟湾之阳，八里河之西。四季分明，土地肥沃，水草丰盛，可农耕，可畜牧，亦可养鱼。土地可麦可稻，可豆可秫，可五谷杂粮，天赐神佑，才养出优秀儿女。

古村有三座牌坊，一曰功名，为进士。一曰，仁孝，为一日三孝母亲，赐名孝三。一曰，贞洁，为未见夫君便守寡之女。

牌坊立于村头，脚下即是通往县城的大道，也许，当初这里不叫牌坊店子，就如现在不叫牌坊店子，而叫东李店子一样，它有个更别致的名字。可是，无从考证，爷爷和村里的老人们，只记得那巍峨的三座牌坊，只记得那无尚的荣耀，不记得牌坊之前的故事。这让我很失落，我想知道我的姓氏的来来往往，我想知道我的祖先的一切故事。而，我只能探究到牌坊的来历。
小桥依旧，我却离开家乡。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孩子好奇的洗刷桥面，懵懂的寻找答案。他们，甚至不知道我曾经在那里流连过很多年，只是，希望他们能有着一样的童趣，一样的求知欲望。

多年后，一对陌生偶遇，青年人跟老年人讲，我给你讲个牌坊店子的故事吧，老年人笑着说，我也有个牌坊店子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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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高桥。

高桥为古代石拱桥，高姓人修建，具体哪年哪月修建，已经无从考证。从颍上县城往西南十八里，横跨在柳沟湾上，再往南二十里就是淮河岸边古镇半岗，渡过了河就是霍邱县。


过了高桥往西南能看，就能看见牌坊店子那三座巍峨的牌坊了，如今，这些都是传说了。牌坊店子改名东李店，三座牌坊成了小石桥，而高桥也早已坍塌。

爷爷说，日本人打仗打到柳沟湾北，准备过河，就问翻译官：“前面可有桥啊”翻译官说“有座高桥”。日本人就问：“有多高啊？”翻译官说：“就叫高桥”，因为水平有限，翻译的日本人不明白，就挨了一顿臭骂，被骂的一身冷汗，怎么办呢，那就敷衍吧，听老百姓白话过说五月端午扔砖头（蓬在桥边杂草里了），八月十五才才落水（秋天草黄枯了，蓬不住了），就翻译给日本人了。日本人一算，过个桥要三个月，哪还是绕道吧。就这样避免了我们这一带遭日本人蹂躏。

每次听这个传说都很感动，是高桥这个名救了一方百姓，也可能是翻译官救了一方百姓，总之高桥避免了一场灭顶之灾。而高桥却在解放后倒塌，此后再无人修建。

我是去过高桥的，那时候的高桥只剩些破砖烂石，一只孤舟静静的等待过客，船夫是高桥村的光棍，人很善良，收费极其低，他话不多，问及高桥往事，只说祖上积德，修造桥梁，而子孙无能，不能守住一座桥，言必远眺，此时晚霞正浓，孤雁啼泪。

柳沟湾偶尔也会在秋天枯水，我们在高桥的下面挖过铜钱，多是乾隆通宝，我们缝成毽子，可以踢一个冬天，而后，就不知闲置在哪里了。也挖过烛台，跟隔壁大成一起，他年纪比我大，被他占有，我至今还耿耿于怀。


还有高桥村的傻子，你问他：“高桥有多高？”，他会回答你：“正月十五扔砖头，腊月十五才落水。其实，他不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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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豫剧。

辕门外三声炮如同雷震，天波府里走出来我保国臣。头戴金冠压双鬓，当年的铁甲我又披上了身。帅字旗，飘入云，斗大的“穆”字震乾坤。上啊上写着，浑啊浑天侯，穆氏桂英，谁料想我五十三岁又管三军……


少年痴痴的在舞台中央，月光正浓，撒一地白糖。他还没从白天的演义中走出，他感觉他就是杨家后人，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他台步轻启，马鞭舞动，犹如回到大宋的校场，那里正在进行挂帅的争夺赛。比武射箭，一路无阻进入决赛，对手是王强贼人的公子，这一门邪恶，害我杨家不浅，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正好王伦起了坏心，要立生死令，正合了小爷的心思，小爷隐藏十来年，今天就是报仇雪恨的时候！“未战三合那个并两阵，小爷回马三刀使得也怪准，刀劈那个王伦一命归阴。”

母亲急急寻来，喊声打断我的台步。母亲说，你要做戏子啊，会让人看不起的，赶紧下来回家吃饭。可我想不明白，戏子为什么就会被人看不起呢？既然看不起，为什么每年都要唱大戏呢？

唱大戏是村里每年最隆重的事情，春天或者秋末，戏台搭在老圩子的中央，后面是二闯叔家，戏子的道具箱和服装就放在他们房间，化妆也在他们屋里。再后面是二闯家，负责戏子的饮食起居，住不下的就安排到别人家。戏子演完三天后，由村里会计带着挨家挨户起粮食，作为报酬，家家户户根据自家情况和心情，给多给少都行，不过不能太吝啬，会被人瞧不起的。

锣鼓还没响起，戏台子下面已经坐着黑压压的一片了，村民都很自觉，辈分高和身体不好的会自动让在前面坐，妇女孩子在中间，男人们都自觉坐在外面或者站着吸烟，白话。最外圈有买瓜子糖果的，有卖甘蔗的，有买糖葫芦的，有打糖锣的，总之，本村外村做小买卖的都赶场子赚点油盐钱。

孩子们不老实，在人群中穿梭嬉闹，时不时会被婶子或者嫂子们骂，骂人的会被其他人起哄或者取笑，热闹非常。

我跟在二闯后面，趴在他叔叔家窗户边，看戏子们勾脸，戴假头发，戴花帽子，戴假胡子，一层一层的穿戏服。最有意思的是听他们吊嗓子，戏子呷一口叶子茶，一半进肚，一般漱口，仰起脖子，在喉咙里咕噜几次，猛一低头，吐出。然后低音依依呀呀几下，再升高依依呀呀几下，最后直着嗓子依依呀呀几下，脖子上的青筋都能看出来了。

锣鼓响起，化妆完毕，大戏就要开始了。

我说，今天是要演《穆桂英挂帅》啊？二闯说好像是《薛仁贵征西》吧？我说，扯，看那女的背后插四面旗子，帽子上有两根鹖鸡毛，不是穆桂英就是花木兰。

爷爷经常说，有个戏痴，村里三天的戏结束了，却没能把《穆桂英挂帅》的本子演完，结果，戏班走的第二天他又搬个凳子，坐在那等啊，等。有人问，你在等什么呢？他说，杨文广还被佘太君藏着呢，还没出来挂帅呢，我等他出来。都劝他那是戏文，赶紧干活吧，他却很固执的等着。没办法，村里不得不把演杨文广的演员叫过来给他唱了个校场比武，他才高高兴兴下地干活。这个戏痴不是我，是我爷爷的兄弟，也就是我二爷爷。


而我，有天知道了常香玉，喜欢上马金凤，才明白儿时的迷恋不像妈妈说的那样，那些戏子，是真正的艺人，是文化的传承和播撒者。只可惜，我已近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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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戏子。

之一

每年有不同的戏班，来到村里。

大戏每年一场演出，村里统一请县豫剧团的或者河南地方剧院的。小戏班子说来就来，说不来一年也无一场演出。他们自己来到村里，场地，宣传，起粮食都要自己来，村里有威望的人出面协助；也有殷实人家在红白事时请来唱上个三天。

小戏班子以渔业公社，也就是今天的八里河镇的高家班子最为出彩，高家班子又以“高生刘旦”
为绝配。小生高泽龙，生得健硕魁梧，国字脸上浓眉朗目，高挺的鼻梁，面白唇红，俊逸清雅。十里八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痴迷着他，人前羞于开口，人后偷偷议论，但凡他去唱戏，都会有成群结队的大姑娘、小媳妇跟着去看戏。花旦刘金凤，生得眉目如秋水，面若桃花，丽如芙蓉，姿态优雅，台步轻盈。小青年对她想入非非，却不敢造次，都是跟在戏班后面看她在舞台上步步生莲，唇齿生珠，落到地上，花开四方，惹得叫好声一浪高过一浪。

高刘配合默契，一出出爱情，一段段夫妻，两人眉眼生情，台步传意，让人感觉他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儿。他们也是互相爱慕，一怀情愫。

可惜，造化弄人，高泽龙十八岁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娶了村长的女儿做了妻子，妻子长相平平，性格泼辣，飞扬跋扈，时刻警告着高生，要不是看你长的好，迷你的戏，我堂堂村长家千金不会嫁你这卑贱的戏子的。戏子高生无奈，只要有戏就去唱，没戏就一个人默戏，练功，把精力放进到戏里，舞台上就格外耀眼。

耀眼的光芒照进花旦刘金凤的心里，她是如此痴迷这个男子，这个是情人，是丈夫，是冤家的人。“可，他是别人的男人。该如何是好？难道就这样一辈子看着他，一辈子放在心里？可我不是台下那些女子，我离他如此近，我甚至此刻就在他的怀里，他看着我，眉眼那么用情，唱着别人的爱，我却感受到他的情。”

人们都说他们在一起了，流言飞快传进小生高泽龙老婆的耳朵里，她暴跳如雷，砸了家里所有的碗碟。而后，出奇平静下来，等高生归来。

高生归来了，夫人备好饭菜酒茶，殷勤伺候。高生很是意外的接受了这周到细致的待遇，也许，夫人今天找回本性了……

雄鸡唱白，紫气东来，高生再没出现在舞台上，世上多了个哑巴。


2010年2月写于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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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戏子。

之二

青蛇是我舅妈，因为唱《白蛇传》里的青蛇而名震乡里，很多人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喊她青蛇，喊的久了，人们就忘了她的名字，只知道她叫青蛇了。

舅舅不是亲舅舅，是干姥姥的本家——堂舅。

青蛇还是青蛇的时候，还在舞台跟着姐姐对抗法海，救许仙，保护士林的时候，很多青年迷上这个单纯、倔强、有几分正义的妹妹，包括我舅舅。舅舅想法设法接近青蛇，可惜，在别人村演出，机会不会留给外村的人的。正当舅舅一村一村跟班无望的时候，机会降临了。戏班到舅舅村演出，又正好安排在他家吃住，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舅舅异常勤快，把家里里里外外清扫一遍，铺盖让嫂子拿出去晒了两个日头，又跟着大哥去买肉买菜。

大家看在眼里，明白在心，却都不太高兴，特别是舅舅的妈妈，看着儿子越忙活，越愁眉不展。

戏子，怎么会喜欢戏子呢。丢人不提，如何对得起耕读世家的列祖列宗？哎！劝是没用的，说轻了当做耳旁风，说重了寻死觅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还让我这个做妈的怎么活啊！只能祈求菩萨，让那个妖精不要看上我家孩子，让他死了那条心吧！


青蛇就偏偏看上这个憨厚的小伙子了。她早就看见台下那双眼睛，跟了好几个村，那双眼睛清澈明亮如东乡湖面，在平静的湖面下流动着火焰般的渴望，这渴望原始而激烈。压制在那双眼睛下，异常危险。青蛇，爱上这危险，她故意不去接应那眼神，因为她喜欢看他熄灭火焰后的失望。

他们在舅舅家接应了对方眼神，接应了爱的信号。

他们决定结婚，却遭来一片反对。先是舅舅的妈妈，坚决不统一娶一个戏子回家，而后，哥哥嫂子，乃至整个家族都不允许娶个戏子过门。那是整个家族的耻辱，是的，是耻辱。戏班子的人和青蛇的师傅也反对，因为青蛇还小，正红时候结婚，结婚后要顾家生孩子，就会毁了前途。

青蛇问舅舅：你真想娶我么？

舅舅：是的。

青蛇：不后悔？

舅舅：不后悔。

青蛇：那好，我找你妈谈判去。

青蛇来到舅舅家门口，舅舅的妈妈正在门口日头底下和一群妇女缝缝补补，青蛇的出现她们都很意外，停下手中活计，莫名的看着青蛇。

青蛇：大娘，你不希望儿子娶个戏子对吧？

……

青蛇：你不回答就是肯定了。那好，我跟你说，我现在就离开戏班子，我不再是戏子，我正正经经嫁到你们马家来，以后，再不踏戏台半步，不哼半句戏词。

舅舅的妈妈：这……这……

就这样青蛇成了我的舅妈。我们喊她舅妈，他们喊他名字，没人再叫她青蛇。

然而， 村落间，茶余饭后，依旧流传着青蛇的传说……


2010年2月写于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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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戏子。
之三

我一直没有放弃做一个戏子的梦想，曾经机会离我那么近，可惜都被现实生生拉了回来。舞台远远比大白兔奶糖更诱惑我那颗痴迷的心，我在无人的晚上偷偷登上戏台，演绎着我的故事；也曾在村头的柿子树下召集小伙伴们，扮演着他人的角色；更曾在戏班子离开村庄时悄悄跟着他们，就此别乡离家做一个真正的戏子。

而，我的家人鄙夷戏子，我的家族更是不允许我去学戏。我只能把这个梦想埋藏在内心的土窖里，可以悄悄发芽，却没有氧气供给。

生活就是这样，你以为你是自由的，可是自由属于你么？风筝脱了线就会失去平衡，跌跌撞撞落到水里,或者挂在树梢，自由了么？我按照家人的意愿把书读的很出色，每学期都把第一或第二的成绩和奖状带回家，贴在墙上，光耀门楣。

　　而我，并没有熄灭心中的星火。初中时候，我又迷恋上京剧和流行歌曲，学会了识简谱和吹笛子。但是校卡拉ＯＫ比赛，我却没有报名参加，只默默看着舞台上的精彩。住在教室瓦片下的麻雀被喝彩声惊吓了，漫天盘旋，不敢归家。我却在用尽力量鼓掌喝彩后，那么失落……

　　星星第一次离我那么近，我却明白了另外的道理。高中时，距离接近明星－－那个冷艳的女子潘美晨。记得是个彩票宣传是商演，离我们学校很近，我在同桌的怂恿下，逃课去追星。我被人群拥挤大舞台阶梯处，她下台往车子的去的时候，我离她最近，几乎贴着她，同学高喊，要签名，要签名，我赶紧拿出本子，她接过我的笔，签下她的名字。然后，她就被保镖塞进了车里，车子离开现场。人们艳羡的看着我，那可是唯一的签名。而我，看着那远去的车子，黯然神伤。曾经桀骜不逊，曾经冷杀歌坛的一姐，也沦落到为彩票开场的境地。哎！戏子啊戏子。

　　我不小心掉入安庆，那个黄梅季节。在莲湖边漫步，看水面薄雾氤氲，晨曦紫气，恍如仙境。耳边二胡声起，黄梅戏曲柔柔软软，绕成蚕丝。在安庆呆的时间越长，越明白安庆人对黄梅戏的痴迷——家家黄梅雨，处处黄梅声。

终于遇见戏子老师--安庆黄梅戏二团的著名演员，她说我非常适合演董永，教我台步和技巧。可惜，只是学校业余课程。这，已经足够！

站在舞台上，比想象的紧张，声音有点抖，腿也有点。大学的元旦晚会，观众比我们村里的人多几倍。我站在舞台中央，心一横，牙一咬，找回儿时月光舞台上一个人的自信，这舞台是属于我的，我是属于这舞台的。掌声不断，我从容谢幕。此刻，我泪流满面，那么多年的戏子梦，我终于圆了一回。

毕业后，再没登上过舞台，我被生活的洪流席卷，不知前方，不达崖岸。

其实，生活就是个舞台，我们都是戏子。

　　

　　 2010年2月写于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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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爷爷。

之一

满腹经纶的爷爷驾鹤西去了。

那年我正读高三，表哥到学校给我送信，爸爸交代：如果在考试就不要告诉他。表哥并没有见到我，他看见学校在进行寒假期末考试，就转头回去了。实际上高三没有考试。

我是在爷爷入土三天回去的。从城南坐颍半公交车，到马颛桥西拐路口下车。一条2公里的乡间小路通向我的村庄。

路上遇见村里一伙伴，跟我说爷爷过世了，我以为他在开玩笑，就骂他不该乱开这种玩笑，他一脸严肃说并无玩笑。

我还是不敢相信，乃至我宁愿相信这只是一个玩笑。可我的脚步明显乱了章程，开始小跑起来。我的脑袋空明显空白了，天忽然暗淡了，两边的白杨树倾斜了，眼泪不争气的在眼眶打转。

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爷爷在门口等我呢，跟往常一样，双手握着拐杖，佝偻着腰，盯着村头。那条叫小黄的狗狗在他脚边坐着，只要感觉到我的脚步，就叫着通知爷爷，然后撒着欢到村口接我……

东庄的大表嫂，在田里挖田藕。表嫂的田埂西头就是我们村的田了，站在这里能看见村头的乌桕树了。我赶紧问表嫂，是不是爷爷过世了。表嫂一脸悲戚的说，是的。我一个趔趄，脑袋感觉要炸了。表嫂手往西南一指：就葬在那里。大凉沟那块我家的地上啊，多了一堆新土，有花圈盖在上面，一枝柳枝挑着仙鹤头的幡在风中飘摇，我那世上至爱的亲人啊，难道就在那一堆黄土下？

我的眼泪此刻犹如淮河洪水猛烈冲击大堤，眼眶不堪一击，瞬间绝堤，眼泪漫过脸颊，心口很堵，嗓子发不出气息。我朝着那堆黄土走去，愣愣的走去。表嫂一把拉过我，哭着说：今天是三天，你姑姑表哥都在你家，你回去跟他们一起鸾火。我的脚步还是不由自主朝着那抔黄土走去，表嫂硬把我拉回去。

小黄迎在村口，只是它今天如此安静，它跑到我的脚边，没有扒我腿站起来亲我，没有假意撕咬我的裤子，跟我嬉戏。它只是蹭了我的腿，然后坐着看我，眼睛里有泪水滚动，声音呜呜，那么悲戚，那么悲戚……我摸摸它的头，它起身慢慢前头走着，带我回家。

没有爷爷在门口，双手握着拐杖，佝偻着腰。

走进大门，看见院子凌乱的放着没归还的桌凳，没归还的锅碗瓢盆，还有竹篮子里的纸钱鞭炮， 我告诉自己这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的眼泪无声的流着，肆无忌惮。披麻戴孝的二姑姑一把把我揽在怀里，用那嘶哑的嗓子说：孩子，不要太难过啊，不要太难过……大姑姑，五姑姑也过来，抚着我的背，哭成一团。九姑姑和妈妈拿过来一条和姐姐一样长的白布，扎在我的头上，妈妈说：你不要怪啊，你爸爸担心影响你考试才没通知你。我还是没说话，我只无声的流着眼泪，转身走到爷爷的房间。

爷爷的床还在，只是被子没了，衣服也没了，还有那根旱烟袋——玉梢子的那只也不在了。这情景好熟悉就如……就如去姑姑家，对，爷爷最喜欢去九姑姑家，一去半年都不回来。我会把他的被子、衣服放在架子车上，烟袋和烟叶都准备好，拉着车把他送到姑姑那里，等他想回来了，托人带个口信，我就会拉着车去接他回来。

你们都骗我，你们都骗我，爷爷去姑姑家了而已，你们都说谎……

我对着空床呜噜着，愣怔着。

妈妈赶紧把抱在怀里：孩子，你就哭出声吧！啊！哭出声吧，别吓你妈啊！

我停止流泪。我跟着他们到所谓的坟地，放炮，烧纸钱，包坟，上坟头，烧纸钱，烧花圈，烧幡，烧纸马，烧纸房子，烧纸电视，烧纸童男童女，磕头，离开，回家，吃饭，睡觉。

第二天，送亲戚。最后走的是九姑姑，她哭着离开村庄，哭着她的苦命爹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情景，爷爷疼九姑姑，九姑姑也疼爷爷，九姑姑家境比我们好很多，爷爷在九姑姑那别提多滋润，一点都不苦命。姑姑走远了，我回过头问妈妈：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爷爷还没有回来，这一次他耐住性子住下了，没有带口信让我拉车去接他。算算也有九个年头了，这九个年头发生了很多事情，爷爷，你过的好么？

爷爷，我好想你，我一直等着你喊人带口信，让我接你回来，我还会拉着架子车去接你，如果遇上唱大戏的，我还会把你拉到戏台子最近的位置，给你看半天的大戏，我会给你买你喜欢吃的烤红薯，你一半，我一半。

爷爷，那天，就我儿子，你重孙子满月那天。我喝高了，我躲在卫生间哭了，我那是想你了，想把孩子抱给你看看，想亲口告诉你：爷爷，这是你重孙子……



2010年2月写于合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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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插叙

安详。

安详是在某个午后，跟女友赌气一个人跑在山上，遇见平坦大石，趟在上面，看蓝天洁净，听松声呢喃，不觉忘却山外之事，身心通透，如羽轻盈。

此时，安详在栖巢咖啡的热气里氤氲。弹钢琴的女子，一袭白色绸裙，犹如白云般飘逸。十指轻盈，蝶舞琴键，音律如水，潺潺而出，绵柔悠长。

面对小L而坐，欧式台灯泻在桌面的光，暖暖的，如同周遭环境，欧式风格，美式软装，暖暖的，犹如回家。

小L说，你老了，我说，你也老了。相对苦笑。

醉心已去，很多人和事都模糊了，我们却有幸因同在一城而成为朋友。

小L说，依依现在还有联系么?我说，早就是往事，不必再提。

不必再提，而今，我经营一家店面，为三分微利而不辞昼夜；经营一段婚姻，为一份幸福而任劳任怨。

你又何尝不是呢？

那年初识，都在读大学，是那么的意气风华。我歌颂着生活，抒写着爱情，也追求着自己的理想。你热爱着家乡，构思着为家乡建一个网站。

咖啡热散，岁月流逝。

原来，生活不是憧憬，当我们焦头烂额坐在一起寒暄的时候，才发现，我们那么缺失安详。

今天，误入栖巢咖啡，安详侵入骨髓，融化了生活给予的千千死结。




2010.2.1 书于合肥水及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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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插叙
写给自己的情书。
亲爱的：

很多年没人这样叫过你了，我就叫你一次吧，也算是对你的慰藉，犹如春风细雨，滋润你那冻结的心田。可以醒来了，那恍如隔世的种子，可以在春江水暖鸭欢声中，怯怯探看这美丽地球，啊，周遭那抹黄绿，不禁感染了，感动了，也跟着绿了。

转眼就三十了，我们形影不离也三十个年头了，你总是那么体贴人，在他们都离我而去的时候，维你不离不弃。笑着我的笑，哭着我的哭，沉默着我的沉默。我曾经有那么一个可以替代你的人，可惜啊，红颜易老，知音难求，断了的琴，永远奏不出过去的美妙音符，更何况物是人非。谁是谁的谁，谁为谁能舍弃自己的利益呢？庄周不理解扇坟妇人，我又何尝明白人心呢？

维你明白我。

人生有很多十字路口，一次次选择，有对有错，而我，却在这两年一错再错。我这次又遇见了人生的十字路口，很难抉择。我是选择继续隐忍，遭受那世俗的尖酸刻薄，还是到围城外看风景呢？不是我太过无情，而是付出真心，却被别人拿着喂狗，那又何必呢？不值得，真的不值得。不能把自己逼疯了，或者往绝路上推啊。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听到这样一句话：不浪费别人的青春，也不耽误自己。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要重新上路了，一个人，不，还有你陪着。我歌唱着你的歌唱，我快乐着你的快乐。我们一起朝着自由自在进发，那才是我，我是属于快乐家族的，我是属于激情成员的，我是属于热爱部落的，我工作着我的工作，生活着我的生活。

不再为爱情加开窗口。

关于事业，也许该重新考虑了，那时候的选择，那时候的放弃，真的是错误的。为了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却得到什么呢，我一直在支撑局面，尽力挽回，又想去证明什么呢？本就不值得付出的人，还要证明什么呢？

该走走自己的路了，都是在为别人着想，而别人却没为你着想，那确实很傻很天真啊！

看看， 这就是那厚厚的冰层，积压的太多，早该融化了。

冬天已经来了，春天还会远么？

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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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插叙

菲儿。

忽然就梦见菲儿了,她双手按着膝盖,晃着脑袋对我傻笑,如一只娇气的小猫,等待着主人的宠爱(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么喜欢养猫了).我走过去,把她抱在我的怀里,怃着她的头发,此刻,背景很恍惚,我却如此温柔.

这是在暮春的一个深夜,一个我很久不做美梦的夜晚,菲儿就这么突然的闯入我的梦境,就如当初见面一样,背景都如此相似.

菲儿当然不是真名,她有个网名叫格林菲儿,别人喊她格格, 我却喊她菲儿.她也欣然接受.菲儿,是我一个人的菲儿.

我说,菲儿,还记得当初的遇见么?

菲儿微微翘唇,那时候,你是网站的采购,我是菲**地板的销售.我们老板带着我去网站的时候,是你接待的.

我说,不是这个.这个不算真正认识.

菲儿可能忘了,其实,我们之前都是业务上的关系,就如同跟很多厂家的销售女一样,我们都是纯商业上的往来,等我离开职位后,就会忘记.可是菲儿,你能闯进我梦里,你也能闯进我的心里啊!

那是一场联谊活动,商家出钱,网站组织.下午在一体育场打球,晚上在金盛的金璧辉煌自助KTV.作为组织方的负责人之一,我是不能放纵去玩的,要时刻关注着每个地方,准备为大家服务.

这时候,菲儿,你是如此的吸引我的目光,你在和小余玩骰子,输的喝.可是,菲儿,小余是个多么滑头的人啊,你怎么能玩过他呢.你一局又一局的输着,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你喝多了,真的多了,你大笑着,大叫着跟他们继续着这游戏,他们猥亵着看你花容尽毁.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怕你喝出事.跟小余说,她来玩,我来喝.于是,菲儿,这一晚,你灌了我多少酒啊.

菲儿出酒了,跑出去后很久没回来,我担心出事,就去找她.在卫生间门口,听见她在里面哭泣.

你为什么哭泣呢?为什么哭的那么放纵,就如洪水般泛滥,一下子淹没我的心,此刻,我体会到你心灵的脆弱--漂泊者的脆弱.我知道,行动越是坚强的人心灵越是不堪一击,此刻,你是想家了,还是感觉生活太过艰难,还是觉得人生没有意义/ 总之, 我能懂你的哭声里的含义.

保洁阿姨不知所措,见我是为菲儿而来,看里面没其他人,把门打开,让我把菲儿弄出来.我进去后,她在倦缩在一个角落,形若雨打梨花,却面若桃花,此景凄凉,此情悲婉.我把她抱住,我只能抱,因为她已经醉如柔泥,菲儿拼命的打我,不是挣扎,是泻怨.我就这样让她在我怀里肆意撒娇,任她把眼泪鼻涕弄花我的衬衫.我安慰道,菲儿, 有我在呢. 有我在呢...

菲儿,总算安静下来了.我把她扶着交给赶过来的两个女同事.她们帮你整理头发,衣服.我擦干眼泪,悄悄的回到包厢.我想,此刻,我是爱她的.可是,我不知道,此刻,她爱我么?

后来,我们在QQ遇见,却只字不提KTV发生的事情,只是,你更喜欢和我说话了.经常跟说很多东西.

菲儿是河北人,在西安上的大学,在北京混过一段时间,之后,来到上海闯荡,这年她25岁.在上海做过很多工作,最辛苦的时候,白天上班,晚上在淮河路酒吧做服务员.她说,见过这个酒吧很大牌,经常有明星光顾.所以,她现在对明星一点都不感冒.现在在这家企业做销售经理,负责管理上海10几家店面.我常常想,一个女人太过强势,会让男人害怕,菲儿也是,她一直单着.而我,却开始和另外一个女孩恋爱.我们就这样错过.

某天,菲儿QQ说:不想做了.

我回:那就来我们公司好了. 我帮你推荐.

菲儿QQ:好啊.

菲儿就这样成了我的同事,每天坐在我的身边,很多问题要跟我请教,很多时候跟我开玩笑,她经常说:丫的如何. 我也就回击:丫的如何.丫的,我们却没办法发展下去.是因为我真的不知道丫的喜不喜欢我.


菲儿,有些故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局.只是在上海这个城市里,我们遇见了,却又很快被人群冲散,就如两朵浪花一样,想牵着手一起歌唱,却遭遇无情退潮.


断了联系都快半年了吧,只是,今夜的梦,为何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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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插叙

端午,感受舅舅的宠爱。


端午节头天,哥哥电话问我回不回上海过节了,姐姐的孩子正好也是这天过生日.我说回不去了,一则,合肥离上海有点距离,二则,可能真的不想回到那个地方吧.

戊子年农历五月五日,一早被电话铃声吵醒.来电显示的区号是滁洲地区,我赶紧坐起来接通电话.

我说:三舅,你好,节日快乐.

舅舅说:你来我这过节吧!你大表弟昨天回来的.

我说:合肥到你那需要多少个小时?

舅舅:三个小时,我们等你.你到明光路车站坐车,快到了,短信我,我让你弟弟去接你.

我还能拒绝什么呢,我又好几年没见舅舅了.

8点半到汽车站,从明光路到明光市,很有意思.9:25发车,天气大雾,可能会1点才到,又让别人为我等待.有点内疚感觉.

过了肥东,能见到省道两边的农田,和田里插秧的人.手指不由自主动了一下,我知道他也渴望这土地的滋润,渴望原始的劳作.

可惜,我们生在了这个年代--农民外出谋生的年代.

亲戚里最早出去的就是三舅舅,记忆里的舅舅是照片上英姿飒爽的武装警察,是我跟别的小朋友炫耀的资本.后来他离开武警队,下了海.一开始做黄鳝的买卖,到过我们家,那是第一次见他,很威武英俊,他带着我去半岗赶集,买了很多吃的给我,还有风车.再后来,他就在明光做了服装生意,安定了下来.初中时候去姥姥家过年又见过一次.高中毕业前夕,姥爷去世,他很孝,认真的给每一个来吊孝的人叩头回礼.比每个舅舅都虔诚,我想,那是因为在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他没好好在身边孝敬,只好用虔诚的答谢,来尽最后的孝道.高考结束后,我在家快被自己逼疯了,于是决定出去,就到了明光.走上工作岗位后,跟母亲一起又去了一次.这次再见舅舅,我已经快30岁了,也在大海里飘荡,远离家园和父母.

汽车进站,我看见舅舅在门口等我,我激动的站起隔着窗户和他挥手. 他老了许多,头发都有白的了.站在水泥门柱边上,背景灰暗,人也沧桑. 我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呢?我下了车,快步走向大门,就如儿时跑着伸开双手,等待这个男人有力臂膀的拥抱和托举.

舅舅也走了进来,他说,这车晚点了.

我说,天气不好,都是雾,秸杆烧的烟雾.

他说,哦,我还在纳闷怎么空气里有烟熏味道.

舅舅前面带着路,我跟着走,就如儿时,他牵着我前面走,我屁颠屁颠的跟在后面跑.很多影象在脑海交汇,记忆越来越清晰.

我说,舅舅,还记得小时候你带我去半岗赶集么?你骑着自行车,我坐在前面.

舅舅说,是的,记得的.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我说,你有白头发了.染一下啊.

舅舅说,不染,就这样吧.我还好,你妈妈老的更快啊.

我说,是啊.她这辈子太苦了.我们会好好待她的.



走过那条高低不平的石板路,到达那个市场,穿过两边的店铺,转到一个楼梯口.上到二楼就到舅舅家了.舅妈在后面忙着,我跟两个弟弟招呼一下,就去和舅妈打招呼.洗刷完毕,就开饭了.很丰盛.让我感觉到家的温暖.

准备下午回来,结果5点钟到车站,已经没车了.只好在舅舅家过夜了.舅妈是个细心的人,看到我没带行李,就帮买了件衬衫和大裤衩.晚饭后,舅舅带我去公园遛弯,聊了很多.关于过去.关于未来.关于房子,关于我的爱情,天马行空,却那么自然.

第二天,5:20闹钟声里醒来,发现舅舅早已经醒了,他坐在床上看新闻.等着叫我.弟弟们和舅妈都还在睡,我轻手轻脚的完成洗刷穿戴,和舅舅一起走进晨曦.一路上没多说什么,汽车6点出发,舅舅帮我买了票,让我上车,我坐定后,舅舅才挥手离开.没有做作,却那么真切.

到了合肥, 我发短信给舅舅并表达谢意和对他身体的关心.他说祝我生意兴隆,谢谢的对他的关心.我很受宠若惊.在他家里,他没把我当大人,在我离开后,他没把我当孩子.

舅舅,我们走在一起,邻居说,你外甥跟你真象的时候,你是最开心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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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刀]

插叙

多多。

多多是我们的孩子，他胖胖的，憨憨的，黄色的绒毛衣服，外面套个白绿横条T恤，我也经常把我的汗衫套在他的身上。我最喜欢逗他对你撒娇。你莞尔一笑：这么喜欢孩子，要不帮你生一个？我说：好呀，我就喜欢孩子。你问：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毅然回答：当然是男孩了，喜欢跟我调皮，大点时候，跟我叛逆。你戳着我的额头：想的美，我要女孩，乖点。你一个都让我受不了，再生个犟种，不是要命么？我拿起多多就把你按在床上，用他的小脚踢你，算做惩罚！

多多是我给起的名字，那是在多多来我们家的时候，你说：给起个名吧。我说；就叫多多吧，快乐多多，幸福多多。你很高兴的说：这名字好，就叫多多，多多！多多！爸爸起的名字好听吧？来，亲爸爸一个。多多给我们生活带了很多乐趣，你是如此喜欢他，白天你把他放在床上，坐等着我们回来亲他，晚上，你抱着他看电视，把我冷落在一边。或者，我看电视，你抱着多多休息。每次把多多从你睡梦中移开，小心的放在他的床上，你都习惯性的不肯放手。如果，我出去，不在你的身边，你都会抱着多多，你说：我把多多当成你呀。

多多来自哪里，无从知晓。只是当老周把他从上海城隍庙买来，提供给网站做礼品的时候，我才见到他。他本该属于别人，可是，那次活动。多多的4四个兄弟都被别人领走，就多多一直跟着我回了公司，归了仓库。多多在狭窄的纸箱子里过了半年多，直到公司要搬家。那天干活干到很晚，田总说，留下来做清理工作的人，每人可以拿一份礼物。那天你非要到我公司等我，和我一起回家。你看到箱子里的多多，你可怜见的把他抱在怀里，眼里充满关怀。我跟田总要了这份礼物。我们把他带回家，我给他起了名字叫多多--小熊多多。

后来，我们真有了孩子，意外的有了孩子。那时我刚辞职，去做生意，你反映很强烈，也没办法工作。生活一下子变的沉重，你逼着我抓紧时间结婚，我被生意纠缠的无法脱身，你不愿意到小城市，我只好两地奔波，却并没能改变什么。

我决定把你接来合肥，不管你同意不同意。我们把多多送给了4岁的侄子，临行临别，你满眼不舍。多多，就此别过。多多，没办法带你漂泊。

多多还在我家，被我嫂子好好的收了起来。而，我的儿--我起名叫李子恪的儿，却在你来合肥的第二天给做掉了。我们的感情，就此决裂。再没办法愈合。

昨夜，又梦见了多多。
多多问：妈妈怎么还不回来。
我说：不回来了。
为什么？
可能，这就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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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建议单篇发，便于读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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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