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树倒了,人走了

[隐雨]

一棵树倒了，一棵有八十岁年龄的老树倒了，倒下时折断成两半，其实是一个人倒了，一个灵魂消失了，离开了这个世界。
母亲打来电话说我们村前那棵老樟树倒了，在一个晚上被强风挂倒的，过后又说我们村老人胡克海也死了，我惊讶，他怎么就死了呢，去年回去时他身体好好的，还对我微笑呢，说走就走了。人的生命可能就是这样无常，脆弱，说离开就离开，没一点征兆。
这棵树是胡克海种的，是他在十岁那年的一个太阳高照风和丽丽的早晨手拿生锈的铁锹来到村前种下的。这些都是后来父母在一个昏暗的晚上告诉我的。我能想象到胡克海那时手拿铁锹的情景。
树种下后，胡克海每天给树浇水，施肥，捉掉树上胖嘟嘟的虫子。树一天天长大，胡克海也在树发芽绿叶的时光里一天天长高，说话的声音也一天天变粗，胡子也由黄变黑。期间还娶了个老婆，拥有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结婚了，有一男一女，和我差不多大，女儿早在我出生前就嫁了出去，我见过他女儿几次，每次回来都会大包小包给胡克海送补药回来。
在我五岁那年，树已经很高了，有胡大海家的屋子那么高，甚至还高点，一眼望去，望不见树梢。
那天我站在树底下手摸着头发问胡克海：这树会不会长到天上去呀？会不会把天也捅破呀？
胡克海也手摸着我的头发说：不会的，树像人一样到了一定时候会倒下的，埋进泥土里去。这句深奥的话以我那时的智商还不能明白，以后一直留在我脑海里。
胡克海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扛把铁锹在村里满是狗粪牛粪的路上走来走去，看到哪个地方陷下去或塌方了就停下来，从路边弄点土填平。下雨天胡克海就跑到那些涨满水的水沟里把水放掉，每次做完这事，他全身都湿透了，像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其实就是从水里爬出来的，但他脸上却满是宽慰的笑容。一次我撑把伞站在路边问他：你为什么这样做，村里人都不做你为什么做，做了又怎么样，难道谁会感谢你呀。
他抬头看看我，笑着说道：你不懂，因为你还小，等你大了就全懂了。那时的我还真不懂，直到十年后的一个晚上，我走在安静的街头看繁华的城景时我才猛然大悟，明白了他对村里所做的一切。
因为胡克海经常把脚泡在水里，脚都出了毛病，只要空气一潮湿或者天一下大雨就痛，隐隐地痛，像刀绞般。有一天我在胡克海家玩，那天正好下了大雨，胡克海突然说他脚痛，双手抱住脚，从他脸上的表情我能感觉到他很痛苦，比他老婆死时还痛苦。
胡克海的女儿对他很是孝敬，可能跟胡克海小时候对女儿的教育有关吧！每年过节或者春节都会回来给他送补品，一送就是几大包，够吃几个月。村里人每次看见他女儿回来就笑着说：又给你爹送补品回来了呀！你爹真是有福气呀！那时他女儿只笑笑应答。
女儿送过来的补品不是胡克海一个人全享受了，如果那个老人有病或者哪家大人身体不适，胡克海就会慷慨的贡献出放在柜子里的补品。因此为了回报他，如果哪家有点好吃的或者田地里种了蔬菜都会送点给他。
胡克海不是很富裕，至少家里的财产没上万，甚至比村里很多户人家都穷，但他对我们村里的学校很是照顾，对我们这些孩子很是关心，我读二年级那年，胡克海自己一个人出钱为学校添置了一架风琴，虽然不是很昂贵，但至少表示了他的心意。我们学校老师为此还专门组织我们到他家劳动了一天，算是回报。那天他还把家里放了老久的零食给我们吃，吃得我们乐呵呵。
日子一天天长起来，树一天天长高，但树叶不再像以前那样鲜绿了，有的树枝开始干枯，有点变老的味道。胡克海也在一天天老去，每次下大雨我们总能听到从他屋子里发出痛苦的声音，我们知道他的脚有犯毛病了。在他年轻时脚上的毛病很少发生，全身有的是力气，那时正是他身体最旺盛的时刻，最不缺的就是力气，不怕挥霍的也是力气，他把他的力气全挥霍在了村前那几块田地里，挥霍在路上，山冈上。
我们大了，他却老了。大了的我们开始离开村庄，可胡克海还要守住村庄，守住那几块田地，照顾村里那几条窄窄的小道和水沟。
每次回到家里，总感觉到胡克海在渐渐的老去，像一片飘在空中的叶子，离我们越来越远，村前那棵樟树也在老去，树叶越来越少了，干枯的树枝却多了起来。一阵风吹来，树都要摇晃好多次，生怕会倒下来。
现在胡克海终于走了，树也终于倒下去了。我又回想起胡克海跟我说过的话：人和树终有一天会老去，倒下去，埋进土地里去。我想胡克海在土地里会一直安静的生活下去，因为生前的他对村里人做了那么多好事。
江西省华东交通大学铁工1班10号信箱胡海军
邮编33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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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省华东交通大学铁工1班10号信箱 胡海军
邮编330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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