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幕（四章）

[许文舟]

春幕（四章）
许文舟
苦荞花走下山坡，给出嫁的妹妹壮胆，写红对联的老人有些醉态，却写出了乡村爱情的对仗与工整。浴雪而临的时光变成一只箭，将腊月的一角射穿，蜂涌而出的欢乐，拉开春的维幕。
父亲还在地里，打理着准备退堂的麦苗，母亲跟在后面，也一样焦急。父亲抬起头看天，天上是云擦拭得干干净净的蓝，母亲解上头巾检测着风向，父亲挥动着手臂想揩去阳光。
父亲燃点旱烟，烟雾是他哲学家一样的思索，母亲的双手在麦苗间穿梭，薅去一些杂草与忧虑。这时的炊烟粗壮起来，姐姐的绣花针又跑完了一个主题。
旱情比父亲脸色难看，跟在一头水牛后面，父亲骂着误点很多的节令，什么大雪小雪，到了高原的头上，都变成让小鸟高兴的晴朗。

二、箭行
一只箭作为标题，很容易总结高原男人的性格和脾气，春天时光短得象流水，终究追不上一只从男人眼里射出的利箭。
箭平时是一个符号，挂在烟熏的墙壁上，只有春天，男人才有时间用背山的力气工弓。山上早就没有猎物，男人们便把箭的方向，作了调整。
箭靶在远方，这一程的路要用车票计算。
箭行，得有酒壮胆，再快的箭也会在爱情面前迟滞。拉开的弓，是没有回头的箭，回头的只是粗犷的笑声。箭撕下时间的层面，不留痕迹，箭在春天，都要试一试，一个男人该走多远。

三、牛语
没有哪本书印着，对于牛，确实有一些，需要同样红肿的眼睛，表达知心的白话。比如与牛站在田间，针对某一次劳作，默默交流。
比如抚摸一下受鞭的伤痕，再摸摸自己心里的疼。
比牛还笨的是人，有些时候，我们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笨，骂人还会用牛比喻。牛有眼泪，在夜间，回忆完一年的劳作，它流过，而这时你想到的却是即将到手的谷米。
牛语，其实只是一些眼神，充满爱，加一些感激，它便能懂，它便同样感激。但它不言，无法表达的话需要良心聆听。
每次看见父亲呆在牛后面，真的想，学一招，端起饭碗前，遥对高原，说一声对牛的谢谢。

四、谢水
春天醒来的时候，水已经走了一年。水在山涧走着，走成生活的种种恩典。高原人懂感激，知道一年的苦荞没水的结局，于是他们打开春天的第一页，便操持着一个场面，给水致谢。
水，来自一朵云，一朵鸟一样飞翔的云，有时它来过，却没有下来。水，来自一丝雾，轻盈的神露，就是它的眼眸。
水来自民间，在一口有些年纪的老井，我们看到芸芸众生渴得变形的嘴脸。水来自千呼万唤，大旱的时候，水是珠宝是玉石是黄金……
龙抬头，我们低头。面对水，挑选任何赞颂，都词不达意。
高原人选择正月初一，沿一柱新香，给水鞠躬，给水磕头，水不语，高原人粗糙的心沸腾着涓涓流淌的谢意。

写于：2009.12.31
（许文舟简介：云南省作协会员 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临沧市作协理事，出版散文集《在城里遥望故乡》（云大出版社）。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写作，现已在《散文》、《中华散文》、《散文百家》《民族文学》、《星星诗刊》、《诗神》以及台湾《活水》、《自由时报》香港《香港文学》、《大公报》、《香港文汇报》等报刊发表作品100多万字。有作品入选《读者》（乡土版）、《读者》（原创版）、《青年文摘彩版》，并正式选编入中学生课外阅读教材，散文诗先后五年入选《年度散文诗选》并由漓江出版社出版。先后荣获过第十八届“孙犁散文奖”等奖项。通联：云南省凤庆县工商局 邮编：675900 电话：13759363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