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哪里来

[一身灰]

我从哪里来
我从哪里来？
我从家族中来。我的姓氏与辈分就在我的名字中，只有姓名中末尾的那个字才属于自己。在我熟悉与不熟悉的家族人中，只要一提到一个人的姓名，立刻就能显现出我在家族中的位置。远去的祖先在一遍遍的传说中就活在我的身边，共同的血缘在反复的交往中不断地往亲情里渗透。即使远离同姓的族人，我仍然在族谱那棵大树上飘荡着属于自己的叶片。
我从父母那里来。我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但熟悉的人都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我从父亲窄窄的肩膀上出发，一直努力要成为与父亲不一样的人，但人们都说我像父亲一样老实坚硬，微探的身架和父亲一模一样。父亲是一个老老实实过日子的人，把我那些无用的知识去掉，我与父亲一样正在用窄窄的肩膀，扛着小人物的平淡日子。
我从老家的几间草房中来。草房低矮而陈旧，发黄的土院墙长满了青苔。院子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农具，屋里是几张柴床与几只装粮食的大瓦缸。在土黄色与瓦灰色的基调中，纯净的阳光从老枣树的枝叶间一点点筛下，凉甜的月光从牛肋巴小窗中一缕缕流过。在这样的庭院中，一点也不影响我的生长，我在奶奶纺花车绵长的嗡嗡声中，童年安详地睡去；在母亲织布机的咵嗵声中，温暖在灯芯上散发着光晕。
我从村庄中来。门前小河的歌唱就是我小时候的摇篮曲，山上的树林与村庄的老树就是我欢快的课堂，我在父辈们生活劳动的庭院与田野中跑来跑去，又学着他们担挑子时沉稳的脚步，慢慢让我走成我们村子里的男人，成了村里人们至今仍然谈论着的那个符号。
我从苦寒中来。我是喝着红薯面糊涂，吃着包谷糁长大的，农村深秋的酷霜冻裂了我的双手，炎夏的灼热晒黑了我的娇嫩，只有一点不屈在田野的湿润中一天天生长。
我从乡村来。我走在乡村的土路上，山野的风吹来一阵阵清凉，也吹动着我的茫然与弱小。我在欢快中忧愁，在无望中希望，又分不清那些是希望那些是幻想。
我从哪里来？要多哪里去？
我从农村来，要到城里去；我从贫穷来，要到富裕去；我从无知来，要到有知去，我从落后来，要到先进去；我从理想来，要到现实去……我很像乡间山边的一棵树，在阳光中一天天长成了大树，光中的叶片摇曳着我的梦想；我很像现在的农民工，在心的漂泊中，一天天变成了城里人。我变成了城里人觉得又有点不像了自己，又觉得还是过去的自己。
我从童年来，要到老年去；我从赤子来，要到平常去；我从真情来，要到平淡去；我从火热来，要到冷漠去……我来的时候是一片神奇，一片轻灵，一腔赤诚，我到的时候，是一身的劳累，满心的脏乱，好似我要去的地方不是我要去的地方，好似去错了地方；看着现在的自己，看着现在周围的一切，清清楚楚而又模模糊糊，好似过去就是一张老照片，在岁月中发黄了，好似现在的拍照总找不到焦距，照出的只是模糊一片。
我从时代中来，时代什么样子我就什么样子；我从古老中来，历史什么样子我就什么样子；我从观念中来，观念什么样子我就什么样子；我从自己中来，自己什么样子我就什么样子……
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我从农村来，要到城市去，我到了城市，还能到哪里去？从贫寒中来，现在富裕了，还能干什么。人哪，来了去了，就那样匆匆；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又根本不是那回事，又想着要去新的地方，来来去去几个回合，才觉得自己哪儿也去不了，一生守着的就是那个再平常不过的家，能来来去去的就是那么几个人。从哪里来，还要到到哪里去，赤条条来还要赤条条去，一切要在轮回中结束；从哪里来，并不重要，到那哪里去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来了，去了，带着自己的梦想，带着自己的微笑。像我在乡村的日子，苦了点但却是一片阳光。

[William Zhou周道模]

一身灰写出了自然流淌的诗意的抒情的散文，我读着读着就看见了你一身斑驳的阳光和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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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

[一身灰]

谢谢周老师点评。

[荷梦]

喜欢读你的散文，张得开，又收得拢。

[岭头落雪]

我从哪里来？

[一身灰]

谢谢。

[新华]

求索……每人都有自己的解答。问好。

[一身灰]

感谢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