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末年（第一部）

[黄靠]

◎ 之 初

一根罗盘上的指针是不固定的
他抬头的时候
一群流星从树叶顶上消逝
地上的蚁群，一直在为冬天的粮食忙碌。北半球是残酷的
三季人与两季人态度温和
羊群晚出早归
炊烟们保持向上的飘摇
暮托大爷的草山上
独步的灵魂今夜不敢歌唱
没有人愿意抓起空中的毛发
意念陆续飞向虚空之中
驼队把脚印带走
正是大雪封路的时候
白发的老人与黑发的年轻人结伴同行
眼睛在黑夜里，一闪一闪


◎ 巫 书

关于下蛊的秘诀被含进公主口内
干尸闭紧着嘴巴
他不知道的秘密下不了地
她的眼泪虚拟
含着最后的悲哀与喜悦
果实继续成熟，害羞的表情刻在前世墓碑上
河流里鱼儿停止旋转
黑色的气泡，一个一个往下掉
长脚的文字跑出来
疑问与回答的声音被复制出来
钻进红色裂缝
所有的肉眼无法看穿

◎ 无主年代

跑步的绵羊告诉路过的彩云
黑色的海底下藏着宫殿
彩云把消息传达给王，海藻们被逼进绝路
被主宰的对象迷失对象
那一个899年一直大雪纷纷
没有人看清雪的颜色
也没有人见过颜色


◎ 及时荒谬

瞎眼的蛮女对吹洞箫的少年说她怀孕了
少年于是被判了死刑
执行的是个光头
在叶子全部掉下的季节
长了头发
摇身一变
做了蛤蟆洞的主持
长年累月
主持日常扫地工作


◎ 大事件

饥饿的狗跑去了河边看鱼
被猫们欺负了
投河自尽
狼群冲进苦楝树丛最密的村庄，鸡叫声此起彼伏
尘土飞扬
在玉米地里劳作的人
抬头望见晚霞离去
剑齿虎的孙子
在山洞里
卸下蒙了一万年的面具


◎ 水葬歌

嘿哟，嘿哟，嘿哟
花朵，花朵，花朵
向东，向东，向东
东边有吃不完的稻子
带走我们的麦子
我们的麦子
献给东边的王
在大河的坝上，跟我们占个漏洞

嘿哟，嘿哟，嘿哟
花朵，花朵，花朵
慢走，慢走，慢走
我们的家里
还有过冬的稗子
我们的火上
还有烧熟的狗腿
我们的少王，还没有回到家乡

嘿哟，嘿哟，嘿哟
鱼仔，鱼仔，鱼仔
慢慢地咬呀侬门慢慢地咬
把吞不下的骨头
留给那些年幼的水草
我们的网上
好久不见闪光的鳞片
你别忘记把流浪的魂灵，带去见欢乐的王


◎ 出走西藏

雪山上的鹰带来一根尸骨
单峰的公骆驼疯了
雨水停留不走。逃走的王子杳无音信
叶子落在麦子们的脸上
沉重的谷穗压弯害羞的夕阳
男人们收拾包袱
女人们磨好了石头
羊皮上的星辰显示暗红
纹理越发清晰
赤足的队伍
在红叶季节沿河缓缓上游
女人们在悬崖上
把米粒洒下
太阳躲进东边的山里
星辰藏了月亮

2009-1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