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跃平诗选（投稿北美枫三期）

[李跃平]

李跃平诗选

■一部家谱有限的间架

从一段文字到另一段文字
祖先的血液或者泪水
在我的手指间流动
翻阅布满尘灰的家谱
目睹时差与记忆的错位

一切出人意料的结局
在寻根问祖的路上
我看见精忠报国的祖先
卖国求荣的祖先
勤劳致富的祖先
好吃懒做的祖先
构成一部家谱有限的间架

从一段文字到另一段文字
我与祖先擦肩而过

■望月

寂寞凄凉的夜晚
透过空虚的窗，我望见
妻子眼角的那滴泪
如月，悬挂在脸上

苍白的月，苍白的泪珠
苍白的脸庞
妻子从未抱怨生活，抱怨
爱情，抱怨下岗失业
被迫流浪的我

无声无息的孤单
我试着记录些
失眠时的渴望

■一封家书

常常，抽出一些时间
将行走的足迹整理成一封家书
寄给妻子，出门在外
一年零八个月，所有的记忆
温暖的内心，充满渴望

发潮的文字，倒立在眼前
独剩几段脸红的细节
将咫尺仿写成天涯
将回家的路拉伸成长长的思念

一页泪水浸泡的家书
画不上最后的句号

■雷雨前

远方那串飘荡的鸟声
在雷雨到来之前
破窗而进，躲避一场雷雨

盆景里的小树张开怀抱
我仿佛听见她在说
孩子，别怕

这分明是我母亲的声音
孩子，走遍海角天涯
这儿是你永远的家

原本孤独的夜晚，突然
有一种被拥抱的温暖

■看见天堂

夜的颜色越来越深
笼罩在四周，各种欲望的唇
成为无所畏惧的同盟

疯狂的夜色，紧紧的衔住了我
我说不出话来，世间空无一人

夜的颜色和我的爱情一样
真像一座地狱，我开始害怕

带着爱情，在黑暗的道路奔跑
呼啸而过的风声，在我的眼前
撕开一条口子，我看见天堂

■冰雕美人

女人是水做的，千年的水
凝结成冰，绝世的容颜
像一坛启封的米酒
带着和酒一样醉人的芬芳

昨夜，一场大雪落入梦中
心中的美人玉洁冰肌
忠烈的传奇和贞女的故事
在心中翻来覆去
擦拭着内心的阴影

那场雪让我明白，面对好酒与美人
不可贪杯，不可好色

■一条大河

一条大河，代表着
雨的过去或者未来
我为这样的联想感到惊呀

江水滔滔，赶着自己的路
澎湃的浪花在两岸
将重重暗影留在时间的上游

独立河边，泪水打湿
孤独无助的脚印，却不知道
我的扁舟何去何从

潮涨潮落，永不停息
礁石溅起生命的浪花
成为我眼中的风景

■对某类事物的切片检查

终于有一天，歌声不再嘹亮

春天，有一株树不再发芽
秋天，有一株树不再落叶

一页一页的日子，就这样
青了又黄，黄了又青

遍地花朵，开放或者凋零
不完全是时间，而是基因

当诺言不再抒情，完全有理由
对某类事物进行切片检查

■身上的钥匙丢了

身上的那串钥匙丢了
当决定回家的时候，才想起
这个紧迫而现实的问题
四周都是门，四周的大门紧锁
我已找不到回家的路
无奈之中，只好求助于110
却误把号码拨到了119，电话那端
传来一阵比我还着急的声音
这里是火警电话，请问哪里着火
我犯糊涂了，该怎样回答呢
如实相告，我的钥匙丢了
我的心着火了，话筒里传来一句
你去找十字街配钥匙的老果果
回家把火扑灭
别让老婆把你关在门外

■绞 绳

越走越远，距离如一根发炎的盲肠
渐细渐长，我看见一根绞绳
捆紧肿痛的喉咙

虚构的花园正在凋零
远去的背影如锋利的暗器
迅捷穿过我的胸膛

我无法叙述这种疼痛
伤口，汩汩流出的热液
将爱情凝成紫色的血

一朵花艳得如此不堪入目
当心中涌起绝望的嚎叫
才发现喉咙的绞绳早已勒紧肉里

■温暖的乳房

河边的草地上，一个羸弱的女人
用硕大的乳房喂养孩子
天色突变，嚣张的云
如一场纠缠不清的噩梦
拼贴出奇形怪状的图案
女人不慌不忙地抬头一望
-----她的眼神异常坚定
始终不会干涸的乳房
格外挺拔，如一把巨伞
割断猝不及防的倾盆大雨
安详的孩子，正用饥饿的嘴唇
贪婪地吮吸着爱的甜蜜
而我却在这突如其来的雨中
手忙脚乱，落荒而逃
唯有温暖的乳房在我眼前
晃动，催生新的火种

■削价商品

要过年了，超市的商品开始打折
消息让一阵风四处流窜
柜台前挤满了和我一样的民工
争着购买削价商品
要过年了，该回家了
给老爹一条香烟
给老妈一条围巾
给妻子一根项链
给女儿一份礼物
大家就这样争啊，抢啊
拼命地将东西塞进怀里
又拼命地从怀里跌落下来
就像贪心的猴子搬包谷
过年了，就这样回家了
一家大小兴高采烈
他们知道全部的东西都是削价的
但知道我的心没有打折

■阳台上的花

窗外阳光很好，阳台上的花
按部就班，开放或者凋谢
它们的鲜艳，是它们自己的事
与春天无关，与雨水无关
与蜜蜂的飞翔无关

阳台上的花，水的颜色
散失在风中，挂满虚荣的脸
布满尘灰。这是什么花呢
踏遍青山，我自始自终
没有找到它的族谱和姓氏
甚至一滴眼泪

阳台上的花，在怜悯中
孤芳自赏

■躲在暗处

对你的思念，躲在暗处
虚无缥缈而真实可现

夜晚，趁着黑色的掩护
把害羞的爱情带给你

尽情的吻，隔着一层纸
薄薄的，听不见你的呻吟

行走，把温暖压缩成梦
似而清晰，似而模糊

你的手触摸到梦的时候
只许叫喊，不许流泪

■去留无痕

杯子里的茶叶惊慌失措
芳香隐入孤独
在我心中缓慢下沉

茶的颜色已被蒸发
惟有沉淀的叶片
漂浮在我的肉体之上

歌颂或者怀念，茶叶
从我的墓碑上
找到水的光芒，茶的芬芳

■结痂的疤

失眠的夜里，手脚冰凉
我不得不撕开内心
往伤口上撒盐

消毒止血，结痂的疤
腐烂或者新生
在失眠中新陈代谢

细菌的感染，如一曲
低沉的哀乐
每天晚上在我心上响起

■午后

饭后一支烟，然后任思绪
绕过某些词语，词语组合的
意象，满是诗意的花叶
结出果子，沉甸甸的
在我眼前舞蹈

文字与思绪的花园
所有的花朵全部醒来
花瓣的形状和色彩
让我幸福，伤心

笔尖下的文字，没有痕迹
盛开着芳香，春天的视线之外
春天的一个午后
摘一串芳香的果子
泡茶，倦意如风一样溜走

■词 语

从一个词到另一个词
每一步都横平竖直
道路两旁插满鲜花

字里行间，诗意慢慢厚重
意象互相拥挤着
灵感在细节的间隙
停不下脚步。只有词语
是稳健的，我不得不
依赖着词语，休息一会儿
一条心碎的小路
在我眼前延伸
起承转合的拐角处
有一种简单，朴素的美
文字的墨香不需要修辞
正如一个花季少女
不需要修辞，当我再次行走
发现任何一个词语
都充满世俗

■蛙 鸣

月色愈浓，我记得这片荷塘
幸福的蛙鸣，不断被夜风刷新
沿着荷塘边的小路
侧身绕过，发现夜深了
一阵毫无意义的蛙鸣
轻松地进入我的内心
竖起耳朵，我仿佛听见
微弱的心跳

一段音乐，被夜风吹来吹去
透过光怪陆离的夜色
卑微的荷叶在月光下舞蹈

■幸 福

正月过后，阳光温热
满腹委屈的土地，在暗处
蠢蠢欲动，一粒种子破开胸膛

习惯寂寞的叶片，举起手来
向着人民挥动
阳光在草叶间走来走去

花朵一步一步向着天空
幸福的中央，姑娘的微笑
如野花开放

■飞翔的姿势

夜，水一样的凉，林间小径
孤独的向前延伸
夜色包围的风景中
我们走走停停，没头没尾

深爱的林间小径，没有色彩
雾气凝固在妻子的眼角
我们相拥着，咚咚的心跳
伴着远处的犬吠
飘在夜幕中

直到明天，我们仍这样相拥着
保持飞翔的姿势

■纸 船

童年的纸船
随着蜿蜒的溪水
悄悄地流向远方
唯有记忆中的港口
在爱的禁区

爱情牵着爱情前进
渐渐干涸的小溪
为我的纸船举行葬礼
隔岸迎亲的夹竹桃
告诉我错过了花期

该漂流的已经漂流
剩余的失去了勇气
化石般的爱凝固在溪谷中
长满青苔

■空白

午觉之后，我取出一叠空白的稿笺
记录梦中的爱情，思绪还未醒来
抒情的笔挤不出一滴墨水
鸟在窗外鸣叫，所有的诗情
随着突然而来的凝滞
变得一无所有

整个下午，我这样坐着
空白的稿笺同我的思想惊人的相似
我无法证明，也无法弄清
一群刚满月的小羊
为什么找不到奶水丰富的乳房
或一片青青的草地

当我愤怒地摁灭手中的烟头
才想起去粮店买米的钱还在桌上

■肢体里的语言

河滩上，春天的浪花
漫过滩头，卵石就这样绿了
从任何一缕风中，通向
柔软的词语或者爱情
飞翔的浪花后面，春意正浓

涛声般的音乐在耳畔响起
最早走近春天的少女
抑扬顿挫地背诵着诗句
心中的隐喻和抒情张开翅膀

疲倦了，躺在绿色的卵石上
仰望天空，肢体里的语言
如充满幻想的话题
在绿风中留下一串颤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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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跃平，男，汉族，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乐山市人，1963年生，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以诗为主，兼散文、小说和报告文学，常有作品在国家、省、市级报刊或发表或收编或获奖。作者系乐山市作家协会委员，五通桥文联常务委员，五通桥作家协会常务副主席兼秘书长，＜＜五通桥文学＞＞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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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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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前

远方那串飘荡的鸟声
在雷雨到来之前
破窗而进，躲避一场雷雨

盆景里的小树张开怀抱
我仿佛听见她在说
孩子，别怕

这分明是我母亲的声音
孩子，走遍海角天涯
这儿是你永远的家

原本孤独的夜晚，突然
有一种被拥抱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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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跃平]

谢谢和平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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