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西子06年诗选

[西子西子]

《越来越想》
一个人，不说话
静静生活
弹琴，唱歌
清晨和傍晚
太阳月亮升起
在同一个高度
空气均匀
看不见坚硬
寻找，先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是别人的身体
脚下的土地
每一寸风吹得到的空间
明亮或黑暗
都会有一种生活
静静地
不会说话


《数梅》
来，闭上眼
让我们面对面坐下
不说话，
数清身后的梅
有几朵开了，几朵没开
午夜之前
头别靠上我的肩膀
我会睡着
回答你：
梅全开了，或者
一朵也没有开


《玻璃杯》
我从光线里看你，那么透明
想到窗户，和它外面的风景
屋里的电视声音，有高有低
光滑的玻璃，和远去的木制模具
距离，比铁器产生的年代还要遥远
古老的影子，或许都能化成河流，
大洋深处的藻类，或是鱼
海的声音说：
水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最长寿的
可我分明地看见它，在你的身体里
安静，平稳，沉淀重的杂质
然后，
毫无反抗进到我的嘴里，我的身体


《等待》
再吸一根烟，让我看清
火星是如何接近与唇的距离
不担心，被咀嚼或是吞噬
残阳的午后，肉体的叫喊宁静
谁把秘密，藏进了树叶
这样，在风中飘摇不定
向南，或向北，季节总会慢慢临近
一棵树疲于摇摆，开始静止
相信阳光可以点燃灯，给虫子找一个归宿
从雨中走来，不再惧怕黑夜
也挤出那些身体内部的疼痛
美丽，像花儿一样开放
听见枯萎的声音，那是如何一场雨
人们都禁不住大声说出梦语
争论一场雪，是来得早了
还是来得迟


《向月亮要一轮爱》
藏住身体，怕娇羞的月光
看懂了我的心事，脸庞之外
乞求红润可以抵达内心
骨髓的缝隙里，蚂蚁的通道
挠痒欲望，原始的血
不再僵化，像匹杂交汗血宝马
奔驰在黑色丛林的身上
不嘶鸣，不喘息，在心里，默念
蝴蝶的名字，和
一座坟冢，没有墓碑
谁把祭文刻到了地上
才引来这夜夜悲泣
流不止，冷了，淡了的液体


《如果爱了》
别给我讲，你是多纯情的淑女
在你面前，我不能做呆子，妄想
守株待兔。我的嘴，已被你烤得干涸
请给我，你手里握着的那一场雨
甘醇会到来，清凉会到来
还有一个词语，他们称，洗礼
你知道的，我就要被加上皇冠
你是我的王后
我是我的囚徒


《有个地方》
有个地方，很远
眼睛看不到
风吹不到
雨淋不到
有一天我误闯了那里
没有抬一下脚
没有甩一下手
说到就到了
只是眼皮，好象
怎么动了动


《是风吹过》
那样的温度，透明
梦与现实的墙
除了铁，还有冰
束缚的翅膀
鸟儿看不见绳子和刀刃
水平面有风浪
想起玫瑰的香
把刺扎进肉
温柔而亲切
风吹过一样


《大旱年》
太阳也累了，伸懒腰，连带越来越紧的呵欠
可风还远，什么时候可以换个姿势，轻松呼吸
想念吻，和嘴角的温柔，热烈，却水一样纯洁
还有流淌的凉，在清晨，看见露珠打湿睫毛

不想逃脱，天空没有云朵，哪里藏得住
瘦弱的身体，单薄，听不出谁的脚步，他们
晃动的样子，多么相似，喉咙发不出声
白炽的宁静里，嘴角却带上了明显的痛

灌木可以生出酣梦，召唤蝴蝶，和风筝
在天空，为我们唱出心声，唱出忏悔
向曾经堆满谷物的村庄忏悔，向泡大脚丫的溪水
忏悔，还有那个秋天，我们没有戒掉烟瘾

如果血液是潮湿的，眼泪也应该是
那些土地上的口子，是谁贪婪的嘴巴
给他尝血的腥，泪的咸，和伤口的触摸
告诉他，我们会保持，和沼泽，和鱼的距离


《爱上花》
有一些花谢了
一些花开了的时候
学会温柔说话
词语里带上甜蜜
不让嘴角的动作重复
谈到颜色，也不再只是红
不相信裂痕里
全是痛楚
看不见的黑
多么具有诱惑
由某种不是嗅见的香味
进入花，忘记裂痕
和黑洞，和陷阱
也没多大的区别


《我们》
都在某扇门外
都在某扇门内
都在某扇门左边
都在某扇门右边
动作也可以选择
站着，躺着
坐着，跪着
我们就成了我们
那在门的上面或下面呢
是不是就成了你们
或者他们，你我


《想起桃花》
忘记季节
二八月的心情
像穿衣服一样乱
衰老和旧故事
藏着
枯叶
躲在绿叶中间
简单自然
像极了花儿的开放
不可阻挡，说谢就谢
来不及留下残像
在梦里，到遥远的故乡
唤那个叫桃花的姑娘
不要再和我捉迷藏


《阳光的习惯》
那些阳光，那些精灵
也让我想起水和温柔
相信可以穿过皮肤
血液里感觉到升高的温度
一半的阳光洒在被子上
另一半，在它之外
多像年轻的心事
透明，半遮半掩
习惯在冷的夜里睡着
在早晨醒来
借着阳光
看见世界
和自己


《窗》
仰望，不经意回头
看见鸟儿飞过窗口
熟悉的样子
像亲人，朋友，又或
某个时候的自己
说不清，就像窗外的飘摇不定
风，还有尘世躲闪不及的雨
尘埃，原本无质无量的身体
翅膀，重量，偏颇，迷离
窗外窗内的距离，不长不短

光线进入
阳光和风
双手的指缝
闭不严的唇沿
钻得进喊得出疼痛的口子
进入，渗入
与侵占无关
与疾病无关
与美丑无关
梦也无法企及
漏洞
不要水的进入
身体，已疲于流动
不要空气的进入
梦，痛苦着睡眠不足

要一扇窗
只让阳光进入，风进入
滤掉空气，滤掉水
滤掉泥和尘
不要多余的，就透明玻璃窗户两扇
左胸口一扇，眼眶一扇
还要请技艺高超的装潢匠
把这些都内置进我身体
不异冷也不异热
谁都不能分得出


《一个人》
不是错觉
看见花的开放
某个偶然的瞬间
怀念蕊和花瓣
轻易地
流露情感
叶片来不及
遮挡不及
那些身体
庞大，
生出虫子和细菌
像一场梦
没有哪里不能抵达


《为情》
伤口，又有一点点痛
黑夜，看不见红和裂纹
没有觉察，毫无洞悉
回到曾经的某种感情
风，依旧那样轻轻的姿势
擦过脸庞
剩下的手势
妄图抓住什么
抓不住的味道
从清晨到傍晚
疼痛的间隙
抑或不疼痛的间隙
在意指头，还是花
坠落，疤痕属于谁
无梦的夜晚
呓语，如何藏得住
（情话说不出）


《一滴水》
与温柔无关
要一滴水
在黑夜里坠落
可以从树上
天花板
或者天空
没有什么区别
听见
落地的那一刻
有一星光
亮了
怀疑
眼睛里进了沙
或者
心（，与它）
擦出的火


《其实没有什么不可以》
可以抓住风
在手掌留下逃脱的印
不让区别
与手纹的距离
看见水
溢出，流淌
没有感动，也没有绝望
那些小渠，已然无法选择
倾斜的高度
其实，
没有什么不可以
忍住呵欠
忍住喷嚏
还有疼痛
回应一个旋涡
水就不会渗出一滴
甚至还可以
再流回去


《病了》
不要多吃一片药
不想多睡一秒钟
不愿多穿一件衣服

病了，只是一点小感冒
没有影响睡眠
消化还好
冷热也还知道

只是喷嚏
沙哑的嗓子
和几声陌生的咳嗽
像是多余

发现
有些东西，总这样与我们相遇
又离去，在某个回头或俯仰的瞬间

看见或没看见
树叶从枝头脱落
只有虫子
还在身体内部
在胃里
咬噬或蠕动
让梦，夜夜惊醒

病了
身体病了，梦也病了
都病了好多年了，我知道的
不只是一个感冒


《夜晚》
忘记时间
和一条黑狗
在门的外面
找不到流浪
或与它相近的词语


《冬天》
梦睡着了
手上什么时候新起了老茧
谁在窗户的玻璃里
镀上了白色的膜
我的眼，因此伤了神
在这个冬季
它说它需要休眠
不需阳光
不需梦


《理想女孩》
你可以喝酒
因为我也喝
你可以吸烟
这并不是什么罪大恶极
你也可以和别的男孩一起跳舞
我知道这已经是一个开放的年代

但请一定别不和我说话
那样，让我如何来告诉你
你就是那个，我心目中的
理想女孩


《温柔，或者相反》
有些事情，藏着，在黑色的夜里
听见叫喊，疯子或者悲痛者
表达，思考
像一只乌鸦
告诉你
它听见了什么
看见了什么

奔涌的决口
听不见流淌，怀疑
月光是否真有，和水一样的温柔
融化得了，枯竭的心和词语

轻轻滑过，是谁的手掌一只
开始相信上帝，和他说过的话
一瞬而逝的
相信那温柔的一抚里
有新生的老茧
有不是从前的皱纹


《一个不该说出的词》
那个，说出的词语
在唤我的名字
折一根紫藤
未能阻止绿叶的脱落
小鸟歌唱着
编织竹篮
那么青的篮子
藏不住残死的虫子
和像岁月一样老的风
噩梦都灌进耳朵
腐烂，破败
还有一路散落的黄沙
让多情的人儿
唱出尽是哀伤的歌


《七月七月雪》
与雪无关的季节
风偶尔如从前般潇洒
姑娘们的心事
像盛开的花朵
到了时候
就禁不住绽放
鲜艳
芳香四溢
饮一壶老酒
看月光
都洒进眼里
桂花的香提前到来
从山的那边
唱起我对雪的怀念


《想》
月光为什么抓不住
夜晚的梦境总比白天美
我坐在河边
洗衣的姑娘比花还美
蝴蝶都在舞蹈
我不敢出声
悄悄问
你的翅膀能不能飞上天堂
或是地狱
选择一个黑的夜晚
让我们一起乘风离去
不说话
和遥远的姑娘一起
坐在草坪上
对视


《念》
别看着我的嘴巴不说话
眼神里窃窃私语
别在我的眼前摇你的细手
做那些怪异的动作
听不懂我念叨的话
请你离开
没有意外
一沾酒就醉
不吵也不闹
做梦，生活，聊天
闭着眼，你是否能听见
两个人的故事一个人在演


《匆匆》
夜来的时候
我们彼此对视
两滴水是否属于不同的星球
幸福的声音总是相似
唱出的歌
一样动情
花开的时候
蜜蜂和蝴蝶一起
泄露季节的秘密


《小屋子》
图纸，铅笔，橡皮
阳光，雨露，花朵
和片片云彩
风的夜晚，我们一起唱歌
把海棠枕在怀里，不睡觉
我们数星星和月亮的斑点


《渴望一场雨》
心，晴的太久
近来的天气
闷热，无雨
河流开了口
嗓子，喊不出声
污浊的水堵塞喉咙
身体再不洁净
洗澡水那么脏
被一次次，循环地用
我的手起了茧
脚也起了茧
心上的老茧好厚
我祈求一场雨
就在今夜
当人们疲惫地在草地上睡下
来一场雨
来一场透彻的雨
下到每个人的身上
每个人的心里
最好还能有一阵风
凉凉地吹来
让一切都深沉地睡下
不会醒来，直到
花开进河里
河水淌到脚边


《疑惑》
古老河流的挖掘者是谁
是上帝的儿子
还是上帝的父亲
不知道是如何找到这样好一个源头
让它一直流梭至今


《妖精》
许多年以前
已经被赶尽杀绝
枯萎的花又开
尽头消失的风又吹回来
只留下人
也成了诱饵


《蝴蝶》
很想念某只蝴蝶，某个夏季
看见过她的翅膀
后来来了油菜花很多的汉中
就失去了辨别的能力
也就没再认出过她
那种体形和年龄倒是常见
却不再是那一只了
他们说蝴蝶喜欢南方
就从西安来到了这里
却听说汉中还不是南方
这里没有她
可惜知道这一切却都是我到了汉中以后的事情


《指间的春天》
雨下了，风再吹不起一粒尘埃
眼球的空洞里，臭氧
绕来绕去，染黄我的指甲

冬天的一双脚，大模大样
水泥地板上冰棱生出了芽
脑袋从窗口探出，呈绿色

气在十指间顺畅
来不及清洗
矮了的楼层，高了的天


《回三台》
雾，挡不住一路绿色的风光
我听见麻雀的叫声，如梦初醒
还有小草的呵欠，在这个冬天的早晨
我坐的小巴，要去往一个叫三台的地方
那里有我最亲的人，下车之前
我取下了粘满城市灰尘的近视眼镜


《遥远的事》
白头发离我很遥远
落牙齿离我很遥远
幼年时候真愚蠢
看看我的头
摸摸右边那颗糖蛀坏的牙
你就会明白
幼年
那是多遥远的事情


《汉中的雪》
车到汉中，雪开始飘
西北的风给了我个寒战
脚，开始重，潮湿的空气
这是今年汉中第二场雪
前一场我已经错过


《牙坏了》
穿拖鞋刷牙
嘴里一股异味
觉出事情的不妙
右边从里数第二颗牙坏了
给戳了个洞
差点把我掉进去
我是说把舌头陷进去
晚上好象做了个什么梦
兴许是预兆
想起爷爷
死前第二年
换过牙
我带着他
找的西街巷的王牙医
享受了一年多的美食
最后死于食道癌


《无题》
梅花一瓣瓣展开
春就在花蕊的位置
寒冷的夜里
谁盗取了萤火虫的光
我看见一双手
悄悄蒙上眼睛


《春天里想念一只鸟》
唇，触不到耳后的敏感处
谁躲在窗外的树上说着绿色的情话
去年的那只鸟儿呵
我已为你筑好巢穴
预备下那首你喜欢的春天的歌


《在冬天想到的》
雪下的时候，看见几只鸟散步
悠闲得让我嫉妒
虫子都已从季节里逃脱
在这个冬季以前，谣言四起
说鸟将不再吃虫子，虫子不再啃树叶
就这样
分不清乌鸦，喜鹊，白鸽和其他
他们都换上了件白色的外套

《想你》
爬满新芽的枝头，没有你的衣裳
风把方向迷失在眼睛，嗅觉里
全是一片黑暗，谁的手触到我的脸庞
温度里有着熟悉的味道
清香，正讲述一个邂逅的故事
在这个季节以前，月亮有着圆圆的脸
雾把天拉得很近，阳光柔柔的
风也是，雨也是，你也是，我也是
于是我的手未能握住你的指头
衣裳从此滑出我的季节


《看雪》
我说想看一场雪
天就下了
屋顶上是雪
草地上是雪
黄土上还是雪
走过的水泥路上却没有
身上没有
手上没有
眼睛里好象也没有


《下雪了》
雪下了，再大点就好
而且还要下宽点
穿件大棉袄
蜷进铁桶里
一滚呀
就从汉中到了绵阳
顺道给小玉买朵什么花
还要在广元撒泡尿
并把这壮举亲口讲给小玉听
下课之前
再滚回来
不叫任何人发觉


《等待什么》
短信发了几十条，不见回音
散落的枯叶又将飘尽一个秋
站在枝头的鸟儿啊，一抬头尽看见你
一双小眼睛
柔弱的羽毛被风欺凌，东倒西歪
我分明看清你在沉默等待
等待冬天，等待春天
你的鸣叫没有一声
我的短信没有一条


《没有阳台》
院坝的积水，尽结了冰
似一朵朵小白花开在平静的水面
早起的鸟儿躲在窝里不住地鸣叫
屋顶的上空腾起淡淡的烟
这是冬日的早上，我住在一间平房
没有阳台


《花坏了》
花枯了，在昨夜
我听见有陌生女人的哭声
后院的巷子，刚死了个女人
最近几天，猫狗叫得厉害
塞住耳朵好不容易挨到天亮
好好的花，说坏就坏了


《秋过了就是冬》
风的势头过高
高过了秋的额头
最高的那棵树上
枝的缝隙间，冬的影子悄悄溜进
一个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大
冬，就快要到了


《回忆一只小鸟》
那折了半截的枝头
曾是一只鸟儿的窝
它有着黑得发亮的羽毛
尖尖的红嘴，有力的爪
在每个黄昏和早上
可以听见小嘴里发出的高分贝尖叫
吃绿色的虫子， 喝树身溢出的露珠
在干润的巢穴里休息，在枝头看天空和地的颜色
天空的云是白的，缓缓地流，时光也在缓缓地流
枝头，叶片，垂下的露珠
再找不到需要的嘴唇
巢穴被浸湿，生出了锈迹


《有个姐姐真好》
车经绵阳，过家门而不入，
德阳车站上，激动，兴奋，我在思考你的样子
7点至10点的冬日早晨，也并不是那么冷，那么冻
有雾，有风，还有那么几点雨，近视的眼睛在陌生的城市里开始着了魔
姐姐，姐姐，多想再唤你一次，在每一句对你的叫喊里
比我想的还漂亮，那是假话
对我的好超出预料，一点也不夸张
多好啊，现在开始就有这么个姐姐了，一个好姐姐
很平淡，一切似乎都在计划中，那是一个好哥哥的蓄谋
原来，好，在这里就是这样简单


《被抛弃的揪心男孩哟》
风，很轻，这个变了的世界
一切都只是模糊
在呼唤的阴影里
梦的个子越长越大
多想啊，我是那指头最高的一枚
开得最艳的花朵，夏的气息淫荡着春的身体
雨季愈来愈密
是谁歌唱引来诅咒
那些魔法，他是如何学会


《爱，就一个字》
我说爱，在某个晚上
或是早上，人们都还在睡觉
一个女人挽着我的手，眼眯着
红红的小嘴，嘟嚷嚷着不说话
我告诉自己，爱，只一个字
只是一直说不出口


《爱情不会过时》
玫瑰的价位升得比全球气温还要快
冰雹和霜还在园囿里纷纷降落
寒情的月光换了温暖的灯盏
肥沃的土地被人和牲口的脚印踏成贫瘠
温室里一场又一场春的暴动继起
移民一批批，玫瑰最主动，最热情


《白衣少女》
天上到处是这种色彩
让人仰望，倾慕
一种圣洁，纯真
掉在了地上以后，就变了性
你去喜欢
会被认为有病
严重时就被认为是好色
甚至是变态


《彩虹》
她走了，在一个下雨的午后，带走了雨伞和彩色铅笔
那夜，我们一起住过的房子的玻璃被雨水划破
风可以达到的温度着实让我好好体味了一次
从汉中到绵阳，我很怀疑，她那边是否正晒着太阳
或是挂起了彩虹，反正我这里一直是在下雨，一直在下


《窗外》
风在动，还是树在动
或许都在动
摇晃中飘来猫儿断续的叫声
遍地纸屑没一个找准耳朵的小孔
新发的幼芽拔节过于剧烈
疼痛的声响淹没了动静
窗内
炉火里
我加一把柴
再加一把柴


《春天的树叶》
电话联络
你不在家
这个暑假
从上海到成都的列车上开始
我又得呆呆地读一片春天的树叶
在你送我的书


《城市夏天》
风太乏，爬不上七楼
就像露水湿不了脚
热烈的爱恋在演绎
新的故事在撰写
老的传说也在淡去
比如关于蝉的


《沉沦》
夕阳把月儿拎来
风在加剧
世界的黑暗里原来还夹杂一丝阴冷
道路是否继续存在
眼睛开始发情
学会用玫瑰的光
勾引独身的人


《春天印象》
阳光明媚的日子
太阳出来就是激情的时刻
脚步停止，或是退却
就什么都不是

在这样的日子里
我的爱情被一只蝴蝶捕获
她要带着我飞
伏在她的身上
闻着她的香味
去飞，去飞
飞，总要有个目的地
我不知道，
而翅膀是她的，不属于我
我关心的只是她苗条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我人类的负荷
和她一直未能被读懂的沉默


《春天的故事》
又一场大雪昨夜被人轻轻翻过
烟筒里窜出的火星烤出深藏书香的焦臭
那一只枯蝶，一片枫叶
无数脚印，无数风声
全熔进烟囱喷出的热

滚出浓烟的烟囱啊
我要插进十指，成一名画师
画一幅春天的样子，在这个冬的季节
用鲜血和体液涂上春的颜色


《断掌女人》
那个美丽的有好身材的女人，总跟在我身后
这个动作让我确信她是属于我的，是我的
她不会去触碰那些统一黑白色彩的眼球
不要我送鲜花，不要我抱着她说甜蜜的话
只在寒冷的夜里，讲给她一些听来或者
见到的，关于牵手的故事
故事的主人都是些细掌纹的男女，他们的命运被掌纹注定
听得入神了，就用她的手故意弄痛我的手
只是我从不出声


《断剑》
埋藏的千年
未能割断剑柄的红绳
我是你身旁的石块一片
横在剑尖和剑身
引来蚓虫，也引来锈迹
距离。百年远又百年近
再过百年
我就和你成了一体


《冬天到了》
树干抢走叶片由绿到黄的目光
破损的黑爬满潮湿的样子
灰，被一层层蒙上，绽开的
棱角边缘划得出殷红的鲜血
流淌的姿势已凝固
风唤来一片片雪花
还未降落，还在半路
谁的眼里溢出了泪水
雪下了，化了，什么也没说
视线就被悄悄移开


《冬旱》
想一场冬雨，飘飞。压低沙尘的狂劣
冷风起处。依旧少有行人
双脚尚余最后一滴温存。绷带却早已缠满
一片片湿漉的枫叶。盖住新旧的脚印
和着雨水的冰冻。它要碾碎热的胸膛
远行的路，却只是滑。陷不进身体，没不住脚趾

《恶魔》
给一根绳子
让自己拴住自己
心却更加活波
高高兴兴指挥手把脸打肿


《放不下的恋人》
从黎明开始
凉了一宿的鸟儿还在树上
眼是睁着的。我断定它是一件活物
昨夜临睡围它转了两圈。步子很轻。它没有动
清晨。我的胆子大了。三圈过后它依旧没有飞走
下午，天暗。我戴了眼镜。就只见一个个小小的树叉
满目的枯枝
该换眼镜了


《风中那朵雨做的云》
你走的时候天空飞着雨
只是那么大的风，我的心说的话
你没有听见
对雨，我说下吧，下吧，
什么都不怕
累了，倦了
就叫雨做一朵云
你到哪，它就飘到哪


《父亲》
树上的枯叶又掉了一层
看树，是光秃秃的寒意
看地，却是一身的厚重
很舒服，很温暖


《干一杯，朋友》
一语不发，船停的岸头
孤苏小镇，吹来夜泊的风
天空的黑色　
认不清是鸦鹊还是翻倒的酒水
来，干一杯，再干一杯
管它是乌鸦的羽毛，是高粱酒、玉米酒，还是水


《古道》
松枝上的雪化了
这正是夏的季节
蝉儿躲起来卖力地叫着
似乎是想要唤回什么
开出小花的木质栏杆上
几只蝴蝶惯例地每年这个时候回来
水泥砌合成的石板路。坚固的表层下面
常可听见一些苦恼、痛苦的声音
面对两旁苍翠的青松
地面常无故起风
不是苍凉
不是娇羞
古道的路弯没有尽头


《孤独的声音》
花开在什么季节
你知道的。我不知道
藏在你的心里的
我最关心
也最担心


《古剑》
一件铁器而已。并不锋利
只是重。承不住
血肉承不住
普通金银铜承不住
更别提那些受风雨奴役的花草
时光也无奈
千年潮湿的土层都不曾生锈
只有一双英雄的大手
可焕发雷电。将他驱使
无论古今


《孤独鸟》
东边山头的西峰
屹立着一块古老的石头
传说上面开着玫瑰
血红的那种
吮吸，最冷的雨
最狂的风
千年沉默
永开不败

一只鸟
啼血浇灌
托梦把故事告诉了我


《魂地》
今夜的月光够浓，浓得我饮不下任何一杯水一叶茶
一个人的时候，多想念散步的感觉，心里想着从前
楼层很高，影子很短，风吹不动，望不出高、宽
昨日晾而未干的衣服，在爬满影子的走廊，时起时落
那些大的街道，在两旁暗淡的灯光里，缝隙越来越小
感觉到风吹来，从路的前方，捎来许多讯息
我的惊喜，我的哀愁，尽在眼前的一盏灯里
于是我相信，这城市不是我的魂地，——
没有一处能够躺下我的身体，没有一个人
和她叫同样的名字


《石像前》
石像掩住宝剑的锋芒
帅印只是腰间的饰物
我的眼望你，仰视
你望我的身后，平行
我俩一样，被流云俯视


《结束》
——告别女孩
枝桠疼痛，在某个过去的季节
孤独的小鸟，啄伤久酣的睡眠
梦，滴滴化血为水
无名的风抹平路的形状
仰望天空，我渴望几颗雨
头发干枯，唇麻木地发抖
有人说老天将要演唱一支悲秋的歌


《开花》
窗台上那束玫瑰开着
绚丽，和从前一样
那种色彩和弯曲的角度
没变，枝叶里淌着某只手的温度
只是无孔不入的灰尘在那里碍着眼
模糊，模糊，真的很模糊
却不是苍老
连仰望的姿势都还年轻
那束花，不是你送的，我自己买的
凋谢以后
我知道它不会再开


《乱石崖》
一片石块，就是一把利剑
风，把每个边缘打磨成利刃
呼啸的声音。藏着铁匠的锤打和吆喝
也藏着黄沙浅没的马蹄
雪，轻盈飘来
就像我只是一个过客
明天仍将只是裸露乱石风中的哭嚎
梦。睡不下，静不下
我愿在这任一块石上沉睡
做一颗小草
孤独的我要开出一种花
花的名字叫不孤独


《丽的花瓣》
城市的泥土不厚
花儿却一瓣瓣到这儿来聚集
野花，家花
三个瓣的，四个瓣的，五个瓣的，更多是数不清瓣数的
红色的，黄色的，紫色、兰色的，还有一些黑色的
花市上一瓣瓣都在炫耀着姿色，美好的蕾，包括身体
人潮涌动，胜过前面的水果市场
更别提那不知掩在哪个角落的种子公司


《祈祷一场雨》
这城市太干渴，风那么大，沙尘那么多
枝桠带领树根早从多年前逃脱，在一场大规模瘟疫以后
牛羊被驱赶，猫狗住上沙发
高分贝响动被明令禁止，可怜吆喝也在一声枪响中湮没
大旱年，庞然大物费粮太多


《梦里》
怀揣一双手
从上个冬季
沉默走来
孤独的眼睛
开出二月的花朵
与破碎的雷鸣
游走在春的身上
不曾听见
破壳的响声
小鸟温柔而善良
闭上眼睛
在巢里沉睡
扎一捆稻草
藏住镰刀


　　《酒》
泯一口是喝
灌一缸是喝
软弱的嘴
被温柔地割开
舌头开始钝化
感觉缺失
语言纯洁成一句：干！
省下的都吃进肚子
呛进肝和胃

　　
《我要》
要一张吊床
在上面生活
在上面飞
要一个人
陪我说话
在半空
会很孤独
说回来
一个人
也不能结婚生子
满足不了生而为人的欲望


　《多好的阳光》
那么多阳光，在我的身上
触摸。很喜欢
这样的快感
温柔，似有似无
表情自然
不会有人发现
我在对他们一一偷吻


《之上或之下》
露珠残存的草叶上
羊群轻盈踏上云霄
从蓝天怀里
一个跟头
摔落掉进地底
走失的牧养犬
遥望北极星
寻不着主人的皮鞭
风的嘴里
含着青草的花香
从北方游弋到南方
信鸽驭使翅膀
从远方运回种子
和人类上天入地的消息


《开窗》
看见风
在半空荡秋千
一。二。三。。四。……
念出了声
一粒俗尘
被草叶拍落
不再漂浮
我看见了黄土的幸福

蜻蜓飞过的时候
几滴春雨
柔润了燕儿
干裂的巢穴

手的温度
正好孵得出茧里的蝶蛾
春的距离，
只是一扇或关或开的窗


《怀念雪》
寒意就这么直接踏上手掌
伴着风，唱歌跳舞
天国里，我们行走云端
西伯利亚暖流
涌进羽绒服的夹层
情绪不用发酵
春天里，温习冷色的刺激
喝一杯雪碧，再来一瓶红酒
花就会开了
天变蓝，水变绿
听人们都在唱
七月七月雪，飘在我们的天国……


《恋上雪》
这个冬季，属于白色，属于我
冷抒情的双手托来冷抒情的雪
天很冷，柳很白
今年的春天分两半
一个绿色，一个银色
我走在中间
不思南国，不思蜀


《千年的风》
指尖上的低温
写满前生来世
身体以外
吹拂千年的风
喂养干枯的灵魂
今生，在梦里
舔食手指
嗅见陌生的呼吸
从鼻孔
还有陌生的嘴巴
眼睛，耳朵和脸
风拎走血液
携来水分。沙漠里
有一双脚，属于我
不知身体的哪一处
是沙。仙人掌
想起甜蜜的爱情
和一些困难的呼吸
我的唇，曾被刺破涌出过
丰富的鲜血
才会这般红润，你看得见
风流进身体的渠
纵横交错


《失眠五千年》
躺的姿势，换了万种
陌生和你一样，眼里藏满
熟悉的清香和甜味
身体再支持不了坐
或站立。眼睛恋上半虚
梦，隔着一层窗纱的距离
一边飞雪，一边落雨
现实与梦境，五千年的风
吹不走五千年的温差


《迷思》
有些身体，病着
你没有看出
白色的虫子
藏在皮肤下面
噬咬筋骨
血淌不出声响
风的影子
左耳进，右耳出


《春心荡漾》
指尖嗅得出春的声音，一只鸟
在屋檐上的枝头，摇摆修长的树尾
左手小指禁不住诱惑，一双灵活的手
就这样被征服。从窗户的玻璃
瞅见魔鬼的腰身，和被卡的脖子
谁的长发闯入梦境
携来千年肉香，娇喘着抽打欲望
和百年的修行


《流浪》
有风的黄昏，怀念露珠的温存
谁的嘴里，藏了歌声
眼睛，寻不到桅杆的高度
小木船，帆做成衣衫
流血的夜晚，黑看不见伤口
蛇和乌鸦，被惊出了声
屠刀，镀上黄金
依旧是屠刀，在眼睛的背后
一把把洒进盐


《不能》
双手握不住你一根指头
秒针测不出腰身尺寸
在风中，念叨万遍的
词语，包括一个名字
梦由一块石子落入水中开始
一圈一圈，都是圆
变宽变淡
在圆的，方的，无规则
的池中，或是溪，是河，是海
不敢扔进一粒石头或沙子
你要的水波高度
手和体温揣不出
是我的不能


《爱情伤口》
季节遮住半个脸，看不清名姓
纸片迷住一场雪花，和漫天柳絮
泥土里的情话，会生根发芽
地平线以下，风没有声响
是她温柔的手在身体上游走
串起一珠珠虚脱掉的汗水
浇不灭心火和欲望
浸在伤口的暮雨和晨露
盐挣不出水的平面
一片绿叶从枝上脱落的刹那
没能听见，谁喊出的疼


《习惯》
习惯一种温柔
从手到脸，到眼睛
到身体内部
触觉是一只虫子
满身长肉的虫子
吃肉的虫子
喝血的虫子
啃人的理智
嚼着筋骨和脊梁
还学人的模样
享受欲望
和我们一起
万里长征


《秋天》
手触到苹果，爱情红润
嘴角尚存几滴香甜
纸巾带不走温柔
风，和那些凉快的故事
听见星星移了位置
果仁该也红了
才开始怀疑虫子


《清明》
池水早解冻了，三月以后
词语翻到阳春这一页
听见鱼儿都在快乐吐着绿泡
从土壤疏松的孔隙
一串一串，似春雨般涌上枝头
在叶间，缓缓舒开花儿的模样
月的

[kokh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