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随想

[刘景志]

六月随想
刘景志

一

走过鲜花遍地的五月，六月的阳光盛大起来。又一个轮回，是父母赐予我的生命。岁月的沟痕蜿蜒在丰硕的土地上。面对回忆，在重读自己的同时，裸露的是心灵的某一处残疾或者某一刻的辉煌。
母亲手中的那个红壳鸡蛋再也没有了，而我多么怀念那些无知无识的天真岁月啊。坐在时间的对面，聆听自己的心跳，活着的快乐如简单淳朴的自然宽广而博大。
有意或不经意地错过，有意或不经意地拥有，能不能说完一段生命的轨迹？背负着追求和渴望，用脚步丈量生命的里程，为今天的一切，丢失的已经太多，再也记不起春天的日子是如何萌发希望的新绿的。
大地是这样澄明，时光的流逝又是那样怆然。面对了太多的陌生而遥远的熟知而亲近的生与死，看见的是坟墓上的一朵顺性的野花和一株顽强的青草。时光的挽留是枉然。学会把持一份冷静与超然，杯盏之间怎么会不潸然。
很多时候，我都渴望消失于人流的尽头，坐在生命和思想灵动的高地上，独自守着黄昏，轻轻地伤感一份辉煌的跌落，或者一个人在幽静的山林里无声的落叶中行走，于沉默和寂静中冥想。
在太阳的照耀下，谛听水声鸟音，更多的是在寻找清纯的自然，寻找生活须臾不可缺少的思想源泉。股掌之上，排列一次曾经拥有过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组合一次曾经拥有过的阳光、月色、雪花、尘灰，在岁月中返航，停靠在生命的岸边，再一次让天籁的悸动和大地的胎音，拨响远足的心弦。

二

关掉所有的灯光，静静地坐在宽大的窗前。长长的思念在今夜的天空汇集成一轮满月，寂寞无助地挂在晴空的中央。慢慢浮上窗棂，于是室内也有了一方月色。月光里的绿色荡漾着的凉意，像水波，也像雾气，浮动着，沐浴我的身体，沐浴我的思绪。窗口对着的朦胧着轻纱的山的那边，是我心灵的远方。
干脆走进月光里。月儿照了古人照今人，有多少相思情怀柔媚了山川大地。想念在这一刻凝望，柔情蜜意在满月上碰落遍地月华，散发着甜香和一种幽秘的魅力。心里清明，安然恬静,纯真的梦幻溢漫过整个心灵。一直希望有一双深澈温柔的眼睛看进我的心里，能让我将一腔怜爱搂住柔弱的双肩，原本忧郁的心从此温暖如春，银色的梦呓里茁壮温暖的力量。
看跳舞听唱歌，当心湖水草丰茂，涟漪悠远的时候，不再孤独，相依相傍而变得心地踏实。即便是蚀心蚀骨的苦搅拌着如甜如蜜的恋，即便是怀抱一腔柔情在波涛中滚动，即便是在梦里痛醒而不成眠，也要义无反顾地用全部的力量去拥抱。呼吸不朽的芬芳，相随而生，相随而去，生命因此厚重而美丽。
不再给黎明贴足邮票，遥寄惆怅的梦乡。轻叩月光小路，无言相思，涨满无涯世界。诉说轻逸，起舞成云。长长久久，两枚心形的红叶，在水一方，浮在月光的河床上，不为人知地完成一次微不足道的但却完美的生命之舞。

三

最初的黎明和最后的黄昏连接每一个日子，是一个故事的结束也是一个故事的继续。默默地或者兴奋地走着，生命向前，尖锐而执着地翻阅泥土的厚度和岁月的沧桑。身后，一粒粒种子，正踩着前行的脚印，走出青绿，走出花朵，走成幸福的果实。
玉米已经站成坚强，麦穗一点点金黄，镰刀挥舞着喜悦，犁铧耕出了深藏已久的思绪。小时候，跟在季节收获的汗水后面，满山满坡不遗余力地捡拾一支支麦穗，母亲的炊烟里总是最先飘出新麦的芳香，我在母亲的笑颜里读到了赞赏和欣慰。那时天很蓝，水很清，阳光茁壮着我的生命。生活简单而快乐。
我很久没有走进过田野了。生命又一个轮回，当我我实实在在坐在这个季节里，生命的时光似乎有了巨大的断裂和空洞，问自己，我曾经是这副躯壳的主人吗？独饮时间的寂寞和恐惧，无论在人群中，还是在荒野里，我好像是一棵草在浩荡的群落中孤单地面对自己的那份快乐和痛苦。
我努力地回忆，如同候鸟又回到曾经温暖的栖息地一样，不只是为了解决温饱与繁衍生息那样简单，也不是回味与眷恋那样伤感，应该是在寻找最终的归宿，是生命谢幕前的最悲壮、厚重的歌唱，没有辉煌和闪耀的光环，仅仅只是生命的一个简单的过程，一次驻足而已。
多少次在阳光下，从头至尾地抚摸自己的记忆，最清晰最温馨恍如昨天的还是纯净的童贞的年代。因为成长，因为成熟，人生向着远方的负担才更加沉重。生命过程里谁都是主角，谁都又不是主角。辉煌壮烈也罢，惨淡平庸也罢，生命的形态多姿多彩，然而就如黄昏的太阳热力散尽，一切又将归于平淡。正如此，人们慨叹，已经过去的一切再怎样都不过是过眼烟云。分分秒秒守着自己的四季，任何心语都瞒不过时光的耳朵。
于是挥发身体里每一个细胞的能量，努力地认真地对待每一天的生活，是生命进入中年后最为迫切的思想。哪怕重新拥有了恨，哪怕重新拥有了爱，哪怕这一次的生命重新来过。

作者地址 四川省南江县供销社 邮编 636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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