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轻处跌落

[山桃花]

●呼唤

有人唤她的名字
找不到门，窗
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年久失修
要么是房子
她停下，停在原地，侧耳
她说，谁！转过脸
她未敢挪动一小步，又侧耳
唤声虚无，她小声嘀咕着
说，有病！
一只只黑蝴蝶飞下墙，开出
大朵大朵
热闹的寂寞

●祖父

祖父卒于公元一九九一年
享年七十四

临终前几个月，他想喝点奶粉
却未能如愿
那年清明，我买了一袋红旗牌的
跪在十字路口，画个圈
写上一个名字，磕头
我说，祖父……我就陷下去了

现在，每早，我总要喝一杯牛奶
先是三鹿，光明，蒙牛，后来是特仑苏
不光我喝，孩子
我们全家都喝

●疯子

又出门了
她的嗓子变异后，像只老虎
她“正步——走！”“一、二、一，一二三四——”
我惊异于她失忆后，还能喊得出
她的前世。什么都不缺
那时，她想都不敢想呢

她时常独自开怀大笑
现在，她遇到另一个疯子
他们脱掉鞋子，胡乱扔着，坐在超市门前
她削一块苹果给他吃，他张开嘴
狼一样砸吧。她看着他，前俯后仰
幸福地傻笑

●火柴盒

该搬出去了，从一个火柴盒
不，她是说真正的火柴盒
它们朝一个方向躺着
头是头，脚是脚，从未乱过顺序
粉红的小脑袋，有些偏头疼
它们不仅怀念起一片墓园，那里
有一小片空气，一朵微弱的火焰
打个趔趄，站于骨头，这小小的姿容
照亮右侧的黑
她犹豫着，明天吧，老黄历老了
它忘记了
哪天是好天气

[半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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