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周年祭

[许星]

地震周年祭
廖耘
2009年5月12日10时零1分。地震一周年。
去年的这个时间，那一场灾难还悄无声息。它像个躲猫猫的孩子，潜藏于大地深处，坏笑着窥看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宁静。
去年的这个时间，北川县城炊烟袅袅，云蒸霞蔚，5月的阳光温柔地照进大山掩映着的县城，像温柔的手指，抚摸着灵秀的土地。
去年的这个时间，工作的人们在认真工作，上学的孩子在认真听课。嗷嗷待哺的婴儿，有些急切地寻找妈妈的乳房，闲坐于街边的老奶奶沐浴着阳光，做着针线活。还有小贩的吆喝，车流的声响，人们的闲聊。。。。。
去年的这个时间，在他们眼里，那么淡然，琐碎，平常。
时间诡异地加速。定格于14：28分。大地突然痉挛，咆哮，怒吼。震波迅速穿越四川，那一刻，北川，青川，汶川，还有那些安详平静的小城，像孩子一样尖叫哭泣。那一刻，家园破碎，山河变色。那一刻，只那一刻，曾经幸福的家庭，天上人间。
踏上北川的土地，我看到了，那哪里还是我熟悉的小城？它破烂不堪，摇摇欲坠，像奄奄一息的孩子，哭泣着向母亲展示着破烂的伤口。县城倾覆的灰烟还在残垣断柱间游走，曾经挺拔的高楼，无奈而又卑微地跪在那片熟悉的土地。
我看到了。经过劫难，人们的脸上显现疲惫的麻木。他们在废墟上打捞着家里的残物，心却不知道已经游历到哪个方向。在那些废墟里，在那些巨如小山的石块下，或许掩埋着他的父母，妻儿，兄弟。
我看到了，在一所小小的，已经垮塌得只剩下半面墙的两层小楼上，一副美好的婚纱照，还牢牢地钉在破墙上，照片的底子金黄，新娘漂亮，娇俏地笑着，依偎于新郎的身旁。
我看到了，在一片小小的树阴下，一个女子将丈夫的尸体用棉被细细盖好，她一边用蒲扇驱赶着苍蝇蚊虫，一边喃喃自语，“老公，你起来吧，你这个懒人，到底要睡到什么时候？你生前最爱干净，这些讨厌的苍蝇蚊子，叮疼你了吗？”
我想微笑着安慰她，给她生的力量，可是我的眼泪早已涌出眼眶。
那场灾难啊，怎么这么像一个梦，它沉重，伤痛，瞬息得像不曾发生在我们身旁。穿过那一片片废墟，仿佛仍能听到孩子的欢笑，看到夫妻的小甜蜜，瞧见老奶奶那有深刻皱纹的脸上的慈祥；走进学校，仿佛仍能听见学子朗朗的书声，他们玩笑的打闹，青春的脸庞写满了未来的希望。
如果。没有如果。灾难已经发生，背负着一生不能忘却的伤痛，两只手，只能靠两只手，划向幸福的方向。
2008年12月，重回北川。
重回北川，我们看到，一辆漂亮的婚车，艰难地行进在废墟之上。那是一对经历了苦难而走在一起的恋人，他们的恋曲，以一座县城的倾覆为背景，在废墟中，他们拉着彼此的手，用爱情鼓励着对方，这段深情，深深烙在岁月脉络中。
重回北川，我们看到，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用背篼背着所有的家当，走上了离家的路。她说，儿女已经死了，生活还得继续，自己会绣美丽的羌锈，可以以此谋生。说着，她拿出自己的作品，那是震前的美丽北川，小寨子沟的水清澈明亮，仿佛一侧儿，就能听到潺潺的溪流。
重回北川，我们看到，一个在地震时被救出来的孩子，走在放学的路上，“爸爸妈妈出去打工了，家里修起了漂亮的新房子，我在板房学校上学啦。”他这样对我们说。
重回北川，我们看到，居然看到，那个在地震中，为丈夫赶苍蝇的女子。她跑过来拉着我，笑容明媚，“我记得你，你就是那个在地震中安慰我的女记者。现在我又要组建新家庭了，我把对丈夫的爱埋在心里，眼睛永远望着前方。”
她又感动了我，我想说些什么，可是眼泪已经涌出眼眶。
重回北川，我看到的，不再是被灾难覆盖的人们，生活的希望像深埋于泥土的种子，破土而出，发出新芽。地震周年，那些曾经感动我的人，那些曾经温暖我的话，那些在我笔下被歌颂着的人物，如今一次次浮现于我的脑际，地震中，那过小乡村干部，为了帮助群众撤离，抛下了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擂鼓小学，那个为了保护学生，断了双腿的女老师；还有在九洲学校采访过的那些孩子：左青宇，王思懿，谢晓霞……对了，周丹阳，我还欠你一上鞋子呢，拉过勾勾的，可是你踏上了复学路, 我再也没有见过你.
可是我相信你们已经走出阴霾，越来越好，因为你们坚强，勇敢，正直，善良，怀揣梦想。梦想是摧不垮的，因为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摧垮心怀梦想的人。
我,此刻的我,是多么想念一些事情,一些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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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lliam Zhou周道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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