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诗文中的美丽

[吟啸徐行]

活在诗文中的美丽

又是暮霭泛涌时。

我和儿子从城市的嘈杂中，穿梭而出，过街绕巷，来到响山。
一条宽阔的路基，已横在响山的南麓。新鲜的红土，正取自响山，经压土机反复碾压，变得十分平整，一条条履带的刻痕，在落日的余辉里，清晰可辨。景致较去年大变，我不能不叹服现代机械的伟力。

去年，我们慕名而来时，史书中记载“汇宛溪、青溪二水，舟行潭上，楫桨上下，水声频传”的响潭，已是一个几近干涸的山塘。一群鸭子嬉戏，让仅有的一点清水，变得污浊不堪。但还存在一线希望，倘若哪天掘开大堤，河水漫涌而入，或天行霈雨，山塘蓄满清流，或可找回昔日的影子。那时一塘余韵，借一段山骨，合上我们还没有泯灭的想象，还能复显响潭一鳞半爪的美丽。李白《九日登响山》诗中“萝月下水壁”的美景，清路大俊“下有深穴破山骨，神鲛舞鬣饥且馋”的虚象，或许能瞬间闪回。现在彻底没戏了，没戏就没戏吧。在城市大发展的戏里，在不久将来车辆急驰的戏里，辉煌拉开，遗憾落幕，也是必然。
你抱着欣喜，我揣着怀念，发展的剧本里，始终存在这样的两极。

让黄土湮没千年响潭，湮没严公垂钓和窦子明钓龙的传说，那些虚谈，谁不愿意放弃，就肃立在风驰电掣的高速公路边，直面拱天的楼群，在凭吊中发掘深埋的伤感吧。

响山峭壁之下，存有一带平坦，正好让人绕行。在它断裂的伤口里，水冲波洗，微露的贝壳，交出它内心的秘密。置身此处，脚下水声哗哗，头顶林涛轰鸣，鸟语盈耳。去年的景象，又跌进我的记忆，让我想起自己的拙作《游响山》：

响山赤壁下，碧水载春回。
林涛共鸟语，桃色映窗扉。
钓台成旧迹，龙骨作土灰。
暮霭天边涌，攀援上翠微。

而今，赤壁之下，已是大桥工地，几座桥墩拔地而起，两座大楼已露雏形。一群工人正陆续离开工地，满口外地乡音，听不甚懂，却让我对建设者心涌感激。

去年初春，我和儿子曾从崖壁下，觅一条路痕，攀援到山顶。在一片矮松、翠竹、杂草、荆棘中，漫无目标的找寻，希望能找到一丝半缕奇迹。譬如严公钓台的勒石，响山兵营的遗址，哪怕是土中微露的残垣断壁。终无所得，我吟着唐权德舆刺史《响山亭新营记》中文句，穿村绕巷而归。

“揭东西二亭于双峰之上，相距百步，华轩俊宇，皆据胜势，广原疏寮，又栖灏气，碧山恒日，清疏在下。”

神往一回，低头已找不到去年的路痕。纵然找到了，再攀援寻觅，料想也不会有奇迹。何况为时已晚，暮色愈浓，脚下小草也已模糊。

穿过工地，跨过水上跳板，来到宛河东面。隔河再看响山，仅剩的一山半脉，已作深黛。偶尔从树缝隙中折射出一点两点微光，那是山中人家的灯火。想到他们在平房里，一家人围桌而食的生活，快要了断，他们将从山野的气息中，搬进今天城市生活的版图，我似乎隐隐触到了他们眼眸中的欢喜。

此时西边，北边，一幢幢楼房的灯火乍起，隐约的辉光，映亮响山头上广袤的天空。而双星伴月的奇景，正历历在目，我不知道这是否能算作一种瑞兆。

响山东岸的田畴里，年初我家访时，还有许多人家。现在都已搬迁，只留下一堆堆断砖残瓦和一些垃圾。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拥有新居，结束千百载乡居岁月，融入城市楼林人海。或许他们会有短暂的断裂、晕旋和不适应，但很快会成为过去，会被另一种生活所溶解。

昔日北接陵阳，西连柏山的响山，已被纵横交错的路面和楼群阻断。不冈峦，也不叠翠，不碧溪，也不流玉。龙威虎势已破，大崛起已成定局，山水被剥夺已在所难免，让我们捂紧阵痛。

归途中，突然遭遇一条乡狗，它仍坚持用汪汪的母语和我们打着招呼，浓浓的乡土气息，让我坚硬的内心柔软了许多。

响山，俗称葫芦山，莫非今天的一切，早是它葫芦里的药。

灯光绰约，响山静默。葫芦已被剖开，尚剩一半的响山，已成一只巨瓢，正好舀我们明天的生活。

响山已活在诗文里，诗文不死，响山不死，响潭不死，我说。

二００八年十二月二日于霞蔚居
_________________
彰显自我爱好,弘扬民族文化,追求诗意生活.

[荷梦]

也许这就是社会进步的代价。。。

[William Zhou周道模]

这是写响山的第二篇文章了，拜读，问好！
_________________
诗歌是灵魂的歌唱.
周道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