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写作的要义：“血是精神”

[上城]

针对一件作品大家都很强调“独创性”这个词，以区别其它众多的作品，也是我们“写”什么的一个初衷，因为每个人都要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关于“独创性”，歌德曾谈到：“设使我能够列举我所受自伟大的先辈及同时代的人们的一切，那么就所余无几了。”这说明，作品的“独创性”，仍来自“伟大的先辈”和“同时代的人们”，如把这两样剔除，诗人的创作，就什么都不剩，仍无“创”可言。
一个具有“独创性”的作品必得融入到“先辈”和“同时代的人”当中，才能获取它独特的含义。而歌德又说：靠“悟性”来理解我的作品，是不够的。那么歌德对自己“独创性”的言说，是十分谦虚的。
我们能看到的一本具有“独创性”的作品，它们都深深打上了“先辈”的烙印，像伟大的传统，不会是孤立的现象，这好像同一个血管里流淌出来的血一样。我们也必须努力与“先辈”和“同时代的人”保持联系，不断锤炼，呕心沥血。向“先辈”和“同时代的人”学习，也是自身获取“血性”的过程。因而，那些一味强调自己“独创性”而标新立异的人，恰恰是最可怀疑的。除了“哗众取宠”，我们能发现它们有一点对我们的生活有益的东西呢？尼采在他声称“一本献给所有人而不献某个人的书”里说：“在一切书写中，我只爱一个人用自己的血写下的东西。用血书写吧：你将体验到血是精神。”
“写”与“血”在汉语中音同（在我的方言中更是二者不分）。似乎“写”就是要“出血”的。写什么，也是漫长而艰苦的等待过程。人生中心头会有很多的阻碍，有一部分是别人制造的，而大多都是我自找的，生活不能失去勇气面对。血勇之人，怒而面赤；脉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对处惊而不变色的“神勇之人”，我一直十分赞叹。为了一小点怨气，要么“血脉贲张”怒目相向，要么张牙舞爪，呼天抢地。我们轻易让血栓在身体里瘀塞，而不是让它自由流动起来。令人事后常要提防心血管疾病，并不是因为现代社会中营养过剩，而是因为我们心目中总有一个“天大的原因”不能化解。于我个人，没有比“特立独行”，“我行我素”，更美的意义的啦。不为任何东西所羁绊，跟宇宙无关，我一直幻想这种生活模式。相信一个人的本身在尘世里是会使它快乐的。相信一个人的本身是被祝福的。


在灵魂安静之后
血液还要流过许多年代
——顾城《设计重逢》



我无从推想，握在左掌中的雕刀
如何能触怒右掌中的血
——洛夫《石室之死亡》



所有写下的字都不被信任
即使用血
——夏宇《你就再也不想去那里旅行》

从我们同时代的人的诗歌中，或许能得到一些启发。当血一层层淤积得越来越厚，恐艰于呼吸，深重的苦难压得人只能在泥土里挖一个小孔，延口残喘。让每个人举出自己喜欢的一句诗来，如果我们一味地否定，心灵上究竟是不是变得更加富有啦？有益的思想日趋充实与稳定的同时，也愈加成为羁绊与负担。在我们时代困倦的情绪之下，夏宇轻松一变就跻身一流诗人之列。
最后问一句：什么是写作？仿佛就是你已经“写”了，并不在乎你写的是什么。巴金在《随想录》里有一段肺腑之言：“我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了。我不愿意空着双手，离开人世，我要写，我决不停止我的笔，让它点燃火狠狠地烧我自己，到了我烧成灰烬的时候，我的爱，我的恨也不会在人间消失。”每次在一个“深孚众望”年长者那里读到这样的文字，我都为我们“苦大仇深”的历史感到一丝担怕。我心里也暗叹：“他都一百多岁了”。我常苦恼地问自己：我们都怎么啦？还是换一个诗人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情绪：


我还活着，我有时间建筑：
我的血比玫瑰红得更久
——里尔克


看一看两个德语诗人不同世纪之间展开的对话（此时我想如果我们平时有意识锻炼学习一种或几种他国语言是多么幸福的事情），或许我们终了时面对眼前的一瞬也能说出：“你真美呀，请停一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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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弈]

傷城的幾篇文章在廣閱中探向深度, 不錯的!
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看法, 且不須為它自責.
不要怕錯, 也不要怕矛盾, 最有自信的哲思是
不排除否定既我之既有. 酒杯空了, 方可再盛;
舊愛去了, 還有新歡, 愛的本質並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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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斷的審醜裡終將建立起新的審美）

[上城]

酒杯空了, 方可再盛; 舊愛去了, 還有新歡, 愛的本質並未改變


谢谢。金玉良言。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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