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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chaelwan
2010-09-08 00: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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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教师、英语翻译、报纸、电视台编辑,都曾是我糊口的工作。喜欢在墙上一块木板的宣纸之上,不厌其烦地用毛笔画中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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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六)

2009-08-02 17:53:37

六、



东方红化肥厂在建成后的10年内,基本上可以说是形势一片大好。要想从这个厂子里弄吨把化肥,你不请客送礼搞感情投资,就得去找大官批条子。批到了条子还不一定就能提到化肥,得等,得排队。那个时候,马路上等拉化肥的车子一排就是数十里地。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很红火,可是不实在,很虚空,因为这是国家给的,是国家不开放的政策给的。后来国门慢慢地打开了,有些保护性的政策也给取消了,再加上有几个不法之徒在暗地里搞了点小走私,东方红化肥厂就开始走下坡路了。从外面进来的洋货,质量好又便宜,一下把国内的化肥市场冲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你就是把化肥给他送到家门口,再大谈一些热爱民族企业的大道理,老百姓也不买你的账。老百姓要的是少花钱买好货。大前年,东方红化肥厂生产的化肥卖不出去,年产50万吨尿素的化肥厂,一旦销售不畅,尿素库存量是可想而知的,一时间,仓库里马路上到处堆的都是雪花花的尿素,工厂给憋得差点儿就停了产。不得已就派出了十路大军去推销尿素。厂里送给推销人员的战斗口号是:“卖掉10万吨救活一个厂”;销售宣传口号是:“企业正处难关客户拉我一把交个生死朋友我们永世不忘”。这和一个乞丐要饭时说“可怜可怜给一点吃的吧”几乎没有什么两样了。后来,开发了新产品,又提高了质量,日子稍稍好过一些,就是这稍微好过一点的日子也是很艰难的。近几年,东方红化肥厂年年亏损一亏都亏上几千万。今年,厂里要职工进行大讨论,提出了“企业有困难我们怎么办?”诸如“全厂一心背水一战拼搏奋进共渡难关”的标语铺天盖地。厂子里天天放《国歌》《国际歌》,好像“最后的时刻”是真的到来了。

现在的职工特别是老工人都给弄胡涂了,不知道东方红化肥厂为什么变得如此快,10亿人民币建起来的这么辉煌的化肥厂,怎么就像个雪人见到太阳一个样,说不行就不行了?

公元1998年初,上面来了精神叫“减员增效”。不管这个办法是正经还是歪经,不管这个办法有没有实际意义有没有操作性,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全年要减去总职工数的10%。东方红化肥厂是10000人,按比例要减1000人。就像这个人有100米高,现在要血淋淋地一刀砍去10米。上面说,你这个厂要是不愿砍或者砍不掉,那就砍你这个厂长,你这个厂长就不要干了。厂长又对下面的车间主任们说,你要是不能按比例砍够数,就砍你车间主任,你这个车间主任就不要干了。厂长当然不愿意不当厂长,车间主任当然也不愿意不当车间主任,如此,就开始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想方设法砍掉这倒霉的1000人了。

东方红化肥厂这年开始砍人的时候,庆解放在车间里当安全员。安全员这个差使,看起来不重要好像是可有可无的岗位,其实很重要。化工企业都是高温高压易燃易爆,一不小心就会出事故,出了事故可不是闹着玩的,大的事故能把整个工厂送上了天。安全员工作就是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靠眼看,靠嘴说,看到了或听到了有违反安全操作规定的事,就得去举黄牌举红牌。这个活看似轻松其实不轻松,不出事故还好,一旦出了事故你这个安全员就得去监狱报导了。说实在的,把这个工作分配给庆解放那可真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他认真负责一丝不苟又臭又硬不怕得罪人。安全员就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得罪人的差事让一个不怕得罪人的人去干,那可就得大大地得罪人了,车间上下200多口人给他得罪了一大半。有一次车间的钳工班在造粒塔上检修设备,下午五点多钟时下班的时候了,钳工班的一帮年轻人说着笑着从塔里走下来,庆解放迎上去问:“4号阀门关了没有?”这些年轻的小猴子们开始装聋作哑,而后有一半人说是关上了一半人说好像没关上。钳工班经常检修设备,安全上面的事情就多一些,庆解放对他们看得特别紧,经常“刁难”他们。所以钳工班的年轻人讨厌这个病歪歪的小干巴老头。这个4号阀门是个备用阀,虽是个备用阀,可如果不是关着的就会给整个装置带来事故隐患。庆解放急走几步拉住班长问:“4号阀门到底是不是关着的?”班长甩掉庆解放的手丢给了他这样一句话:“我说关了你不信,我要说没关你也不会信,最好还是自己去看看喽。”

小班长的一句话把庆解放抵到了南墙上,庆解放气得浑身发颤好长时间都缓不过劲来。这让他忽然想起了中学课本里杜甫一首诗《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南村群童欺我老无力,忍能对面为盗贼,公然抱茅如竹去,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杖自叹息。”当年摇头晃脑背这几句话的的时候,不但不理解还觉得很好笑。而此时此刻,庆解放觉得这诗好像就是写他的。爬上50多米高的造粒塔对他这样半个小老头又是一身病的人来说是十分艰难的,可庆解放硬是拼着老命爬了上去,一看,4号阀门是关着的。他知道他是给这帮年轻的猴子们耍了一把。不上来看也不行,不确认4号阀门是关的,晚上回家也睡不安。庆解放艰难地上塔又艰难地下塔用去了一个多小时,快8点了才往家走。回家的路上,庆解放对自己说,人老了病了就是不值钱了,要认这个实,这个世界是年轻人的。

中国的企业从来都是大锅饭都是终身制,猛地要在厂子里10人要砍掉一个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真的像过去开除厂籍一样,走人。今天说减掉你了,明天你就不要来上班了,你就失业了。过去都是听说资本家炒工人的鱿鱼,社会主义国家的企业决不干那种没有良心的事情,就是要饭也是一个厂的人去集体要饭,不能丢掉一个阶级兄弟。这呼啦啦一下就完全改变了阵式,老百姓反应不过来,当厂长的当主任的也反应不过来,都晕头转向地乱成了一锅粥。领导们也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麻烦,苦不堪言地问自己:叫我减谁好呢?

改革开放后,企业也采用了一些新的管理办法,对棘手的事头痛的事就让群众背靠背打分。比如,评先进、加工资、减员等等。这个办法的规则就是,你给我打分我给你打分,最后把分数集中到领导那里,然后领导宣布:谁谁的分高,你加工资;谁谁的分最少,你下岗。这个背靠背打分的办法,表面上好像是不搞一言堂体现民主,实际上不是那回事,绝大部分的主动权还是在领导那儿。首先统分计分基本上都是暗箱操作,再者,领导有一票否决权。符合领导思路的就按实际分数办,和领导的想法大相径庭的,就否决它。谁要是有意见,领导就说这是群众打分的结果,拿民主评议作挡箭牌。这样打分,平时有人缘的就有分,反之,就要倒霉了,像庆解放这种人再加上他干的安全员这个工种,背靠背打分那是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庆解放他有“又臭又硬”的毛病,好多人都说他是块茅房里的石头。你不要看庆解放病歪歪的像是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的样子,可向坏人坏事作斗争,他真是一条铮铮的硬汉子。不过,庆解放他还有一个极其柔软的毛病,软得就像根软面条,想怎们捏他就怎么捏他,想怎么弯他就怎么弯他,想把他弯八个弯九个弯或者九九八十一个弯都行。就是,他非常在乎上面的话,领导的话,听领导的话是他的天性。从前,庆解放听上面的话还有些好处,那时大小事情都是领导说了算。比如评先进、评劳模,领导说,庆解放今年干得不错,劳模就给他了。领导这话一落音,劳模就属于庆解放的了,谁也抢不去。现在一遇到这样的事情就搞背靠背打分,一打分就把庆解放打闷了,十分尴尬十分的没精神。近些年庆解放的心情一直都是在下沉下沉再下沉,心情不好身体自然也好不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

在减员动员大会上厂领导说了,这次减员要充分发挥民主管理作用,要搞背靠背打分,事假、病假、产假、身体状况都是打分的因素,说是要办现代化大企业,工厂不是福利院也不是托儿所更不是妇联,要不讲情面六亲不认,谁的分低谁下岗。竞争吗就是要有人下去有人上来,适者生存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庆解放坐在大会堂里听到这些话,忧心忡忡如坐针毡愁眉锁眼方寸已乱,不到2个小时的报告,他就跑了五次厕所,庆解放肝脏不好,肾脏不好,管膀胱的神经也不好,一惊吓就要去小便。也是十分的凑巧,这次在减员下岗动员会上作报告的那个厂领导,正是在若干年前庆解放在他小舅子家逮住的盗领钢材的车副主任,车杰。半年前车杰当上了副厂长,新官上任三把火,凭着这三把火的热情,车杰自告奋勇请缨负责减员这个难剃头的差事。这些话从车杰的口里说出来,让庆解放心里更觉得悲观。车杰虽然当了副厂长,庆解放仍然是一百个瞧不上他的:什么东西,整个一个小人得志。见到车杰他就恶心,老远望见车杰他就绕道走。不过,庆解放对他们厂长印象非常好。作为一个工人,庆解放当然没有很多的机会与厂长打交道,就是因为几次当劳动模范时,自己胸前的那个红彤彤的光荣花都是厂长给戴上的,所以每次看到这个厂长就感到很亲切。这也是在庆解放出了事故后点著名就要见这个厂长,并且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把那句话说给了这个厂长听的重要原因。东方红化肥厂的厂长也姓车,叫车奋进。中国13亿人就那么一百多个姓,天下姓车的人多如牛毛,所以姓车也不一定就是一家也不一定就会有什么关系,可是这两个姓车的厂长就是有点关系,车厂长是车副厂长的表姐夫。这种关系在厂子里有人知道,可绝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庆解放当然不知道,也永远不会知道了。

庆解放想,自己的路怕是走到头了。他觉得天给他小鞋穿,地给他小鞋穿,人给他小鞋穿,他的一双麻秆子样的脚给小鞋子挤得在钻心的痛了。他就像是一头被逼到万丈悬崖上的老狼,没有退路了。他当然没有像项羽四面楚歌乌江自刎前那样仰天长啸:“啊,啊,天要亡我也”,可小小庆解放此时此刻和那个大大项羽的心情几乎是一个样子的。

听过动员会以后,庆解放吃饭不正常了睡觉不正常了心跳不正常了。像是变了一个人样的。整夜整夜不能入睡,睁着眼睛还做恶梦。庆解放思来想去没有好办法。罢罢罢,等别人拿刀来砍自己,不如自己把自己砍掉算了。结果,庆解放就真的自己向自己举起了刀非常漂亮地把自己给砍掉了。第二天庆解放一到车间办公室就交上了自愿内退的申请书。老劳模庆解放成了全厂自愿内退的第一人。庆解放立刻又成了新闻人物,就像当年劳模登报那样,颂扬庆解放第一个申请内退的文章也上了报纸。说他支持改革为厂分忧舍小我顾大我,是全厂职工学习的好榜样。

庆解放自动申请内退,给车副厂长一个启发,就是:先不搞背靠背打分,先来发动群众要大家来像庆解放那样自己申请内退。减员下岗夺人饭碗不可能是风平浪静的事情,弄得不好有人会拼刀子的。听说省城某个工厂,准备让一个小车司机下岗,这个小车司机探听到这个下岗的消息后,就把装着两个厂长的红旗牌小汽车一起开到大海里去了。到现在车子、人都没有找到。车杰想,要是有1000个像庆解放这样顾大局识大体的人自己申请内退,那可就太好了。这样既能完成上面压下来的减员任务又不会有风险。车副厂长对车厂长把这个想法一说,车厂长很感兴趣,说:“办法好是好,可是人家愿意干么?”车副厂长说:“我们可以在内退条件上下一点功夫,如果能让内退的待遇更诱人一些,我想肯定有人愿意干的。”车厂长说:“嗯,这倒是个很奇妙的思路,不妨来试试。对,在内退的待遇上下点功夫。至于这个内退的待遇么……开职工代表大会,要在职代会上定下来,这样,事情办得是好是坏都好说一些,是不是,职工代表大会定的吗。”车副厂长问:“那就这么办?”车厂长说:“就这么办吧。”

只要是厂子里工作需要,职工代表大会随时都是可以召开的,程序大致是这样的:厂长对党委书记说党委书记对党委副书记说,党委副书记也就是厂的工会主席,工会主席对工会的办事机构说,工会的办事机构就会雷厉风行地运行起来。首先是找来厂里的笔杆子,让这些笔杆子根据厂领导的意思,熬上两个通宵,以最快的速度拿出议案、决议、领导报告等等,然后通知职工代表开会。职工代表们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装,往会议室里一坐,听报告、讨论议案、举手表决,一天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为了能使申请内退的人数达到或接近1000人,职代会通过的内退待遇确实是非常诱人的。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不能解决人家内退后的生活问题,你弄一个火坑在那谁肯往里跳?就连在命名上也动了一些脑筋,怕有人觉得内部退休的名字不顺耳,就叫“离岗休养”了。决议规定:凡是在这次申请离岗休养的,基本工资发80%,其它诸如书报费洗理费交通费午餐费小劳保房贴住房公积金等等都全部照发。而且还声明在先,以后厂子里的职工加工资还能跟着加。到了国家规定的退休年龄时和国家职工一样办理正式退休手续。不过,另外还有一个规定,每个申请离岗休养的人必须要照办的,就是:凡是申请离岗休养的人首先要和厂里签订一份下岗协约。因为上面规定的减员1000人的数字,是下岗的人数而不是离岗休养的人数。说白了,这个下岗合约就是糊弄上面的。把下岗合约往上面的领导那儿一报,瞧,你交给我们的减员任务圆满完成了。

这次职工代表大会不但通过了《关于离岗休养的管理办法》决议同时还通过了《关于职工下岗的管理办法》决议。在职工下岗管理办法中,强调指出,职工下岗是企业管理中一个重要的激励机制,要坚决彻底毫不手软地贯彻下去。今年要搞,明年要搞,后年还是要搞,要永远地搞下去。办法中还严格规定了许多下岗的条件,包括纪律、技能、健康、年龄、背靠背打分等等,不管是谁够了这个条件你就得下岗。东方红化肥厂的领导非常高明,知道这两个办法同时亮相肯定会起到恩威并重阴阳互补的作用。这就像在一群被人驱赶的羊前面开启了两扇门,一扇门通往洞天福地一扇门通往十八层地狱,羊的选择当然都是在预料之中的了。这样,在职代会精神的鼓舞下,在庆解放第一份内退申请的带动下,东方红化肥厂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有965人写了离岗休养的申请书。这些人虽然没了奖金,基本工资并没有少多少。而且退得还有那么一点很光荣的很舍己为人的感觉。厂子里不但每人发了个离岗退养的红本本,还附上了一封由厂长亲自签名的感谢信。信中的内容主要是感谢这些自愿申请离岗休养的职工,深明大义风格高尚为厂分忧让贤下岗,在东方红化肥厂减员增效活动中作出了贡献。感谢信的最后一句话更是让这些离岗休养的老职工动人心弦感慨系之。这句话是:尊敬的离岗休养同志们,东方红化肥厂永远不会忘记你们。

车副厂长的这个鬼点子果真办成了大事情,下岗的人高高兴兴地下岗了,上面给的减员任务也轻轻松松地完成了。车厂长心里太高兴了就把车副厂长请到自己家里喝酒。车厂长拍着车副厂长的肩膀说:“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得不赖,有点学问。老弟,好好干,前途无量呀。我要给你请功,我要感谢你啊。”车副厂长说:“姐夫,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再说,一家人干吗说见外的话。”

庆解放原先基本工资520元乘上80%是416元,加上一些小补贴128元,另外,庆解放是甲级工伤,每月有50元的医疗补贴,合在一块就是598元。庆解放从每月拿598元开始,就再不要上班了,不要去干那个专门卖嘴皮子又专门得罪人的车间安全员了。花素英对他说:“退了好。眼不见心不烦,省得生闲气。好好休养休养身体多活几年。”庆解放也觉得不错点着头对妻子说:“是的,是的。”

这种让庆解放感到不错的情况并没有保持多长的时间,13个月后的一次职工代表大会,25个月后的另一次职工代表大会,使这个不错的感觉变成了肥皂泡。

13个月后召开的那次职工代表大会是源于一个职工的合理化建议。东方红化肥厂在开展扭亏脱困节能增效的活动中,号召广大职工提合理化建议。在收到的合理化建议中有这样的一个建议,说:“离岗休养的人员为什么还发书报费洗理费午餐费小劳保?如果停止发放这些费用,不就可以为工厂节约开支增加效益了?”这个账谁都会算,离岗休养的小补贴每人每月平均有120元,1000人一个月就是12万,一年就是144万元。把这个费用给砍了,每年他车奋进厂长就可以少从口袋里往外掏144万元了。车厂长看到后认为这个建议的思路不错很有新意。车厂长是一位很会在职工群众中发掘好思路好点子的领导,认定一个就要实施一个决不手软,因为,这是来自群众的呼声吗。要尽快拿出方案,尽快召开职工代表大会。

于是,厂长对党委书记说党委书记对党委副书记说,党委副书记也就是厂的工会主席,工会主席对工会的办事机构说,工会的办事机构就会雷厉风行地运行起来。首先是找来厂里的笔杆子,让这些笔杆子根据厂领导的意思,进行文辞雕琢笔下生花,从国际形势说到国内形势然后再到东方红化肥厂的形势,站得高才能看得远,因为这样所以这样只有这样必须这样,有理有据清清楚楚,熬上两个通宵以十分惊人的速度就把领导的报告大会提案决议档都统统造出来了。然后通知职工代表开会。职工代表们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装,往会议室里一坐,听报告、讨论议案、举手表决,一天就解决问题了。一份《关于离岗休养人员生活费管理修改方案》就被正式通过了。

《方案》通过并且实施,对庆解放来说,无疑就像挖了他的心掏了他的肝一样的疼痛。好端端的每月就得减去128元,几乎减少了四分之一,现在庆解放每月的生活费只剩下470元了。

1000人给减掉了,1000人的小补贴也给减掉了,然而东方红化肥厂并没有增效,也没有能打翻身仗扭亏脱困,反而是捉襟见肘江河日下。东方红化肥厂其实是个病人,是个病情很重的病人,不是靠抹一点红汞碘酒就能治得了的。最糟糕的是,厂子里说话算数的人坐在办公桌前坐在会议桌前坐在酒桌前自我感觉特别好,并且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指挥的这个国家特大型企业到底病在哪。

这个时候,东方红化肥厂已经没有周转资金,可使用的资金在账本上几乎是零了,而且还欠了银行一屁股账。这样的化工企业缺少周转资金和一个急需开刀救命的病人交不上住院押金没什么两样。设备要维修,生产要原料,这都需要钱。没钱就进不了原料,没米下锅是要饿死人的,没有原料去喂那些钢铁巨人,工厂也是要被饿死的。车厂长很着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晕头转向。车厂长第一次觉得当厂长难,平常对自己很自信的,这下也有些黔驴技穷了。车厂长把自己关在厂招待所的一个套房里,对秘书说:天王老子都不能打扰他。经过三天三夜的苦思冥想,最后想出了个办法。车厂长从招待所走出来立即召开了干部会,他在干部会上说:“解我们燃眉之急,我有二个办法,一是厚着脸皮再去银行要饭;二是勒紧自己的裤腰带,从下个月开始全厂职工工资扣发20%,包括离岗休养职工。”其实这真不算是什么办法,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参加会议的干部们也都说:“也只有这么办了。”

照例还是要召开职工代表大会的。

于是,一份《关于全厂职工扣发工资20%规定》就被正式通过了。规定中强调指出,这20%的工资只是扣发不是不发,等工厂恢复了元气,扣发的工资还是要补发的。可是,谁又知道东方红化肥厂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元气?

东方红化肥厂为了全面推行民主管理,每一项重大的决策都是要通过厂职工代表大会的。厂长一旦有了想法,或者发现了好的思路就可以召开职代会,并不需要谁谁上级领导的批准,所以,召开职代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另外,不管是什么样的议案,在职工代表大会上基本上都是可以通过的,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争议的,主要是在职代会上不大可能会争议起来。因为职代会的代表基本上都是各单位的头头,比如说,机动处长、生产处长、宣传部长、车间党支部书记等等。这些人都是十分听厂长的话听党委书记的话,都不愿意去争议。在大会主持人说“同意这个方案的请举手”时都会把手举起来。也许会有一次二次,个别人开会时思想溜号了,没听到主持的话没把手举起来,这是偶尔也是极少数人一时疏忽而为之的,再说,这也只能算是弃权的票数的。而在大会主持人说“不同意这个方案请举手”时都会低下头默默地瞅着自己的手,或者拿起钢笔胡乱地在工作日记本上写一点什么。最后,每次大会主持人都会说这样的一句话:“我们以压倒多数的票通过了某某方案”。

现在再来算算庆解放的生活费,扣去小补贴的生活费是420元,乘上20%,是336元,加上工伤医疗补贴50元,总共是386元。庆解放就是要靠这386元钱供一个大学生,养老婆,养父母,还有自己病歪歪的身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巩封田和谷青松联络了150多个离岗休养的人写出了这份“报告厂长”。

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五)

2009-08-02 17:51:35

五、



谷青松的家是两间平房,是在厂职工宿舍楼一楼的院子里盖的两间小平房。这套一楼的二式单元房原先是谷青松的,现在不是了,现在房子是属于一个姓宋的人了。这套房子是厂里分给谷青松的,后来房改就改给他了,分二期交完了8000元钱后就领到了房产证。从此,这位无产阶级的工人也算有了房产了。不久,老伴得了子宫癌,开刀、化疗,一拖就是5年。谷青松元想自己退下来好好照顾老伴,让老伴多活几年,没想到退下来不到半年,一场感冒把老伴送走了。老伴走了家也空了。去年,谷青松女儿考上了医专。女儿接到了医专录取通知书老子当然高兴,高兴完了又愁得不得了。开学就得5000元,当老子的到哪去弄这5000元给女儿上学。于是,谷青松就想到了卖房子。找到买家后,父女俩把家里的东西搬到了院子里的两小间平房后,第二天谷青松就揣着卖房子的钱带着女儿去学校报到了。

谷青松的这个名字很响亮,听到这样的名字说不定会以为这人有点高、大、全的样子,其实不然,谷青松又矮又瘦还有点驼。整个模样比演“刘罗锅”的那个李某还要小上一个号。谷青松的小平房不高,门头做得也不高。这样不高的门头对谷青松来说,出入都不成问题,可是,有1米80个头的庆解放不低下头弯下腰那是走不进去的。

谷青松的家很暗也很乱。女儿在外读书,家里就他光杆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谷青松对家的整理已经完全没了兴趣,日子来了就过一天算一天,没得日子过了也无所谓。谷青松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能把女儿供完大学,这辈子也就没有什么牵挂了。”进了屋,谷青松随手拉开了电灯。才下午2点,可这种屋子里已经看不到东西了。谷青松一个人在家,他可以不开灯,来了人就不行了。从阳光下走到灯光下,感觉就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面孔换了一个心情似的。三个人走进屋子都是站着,谁也没让谁坐下,也没说话。谷青松和巩封田的面孔显得非常严肃并且只用眼神进行交流。庆解放路上就在琢磨:这两个家伙不知道搞什么鬼?路上他俩都不吱声,庆解放也就不好问。到了谷青松家一看这个架势,庆解放更是莫名其妙了。不过,庆解放觉得这可能是一件既重大又机密的事情,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呢?怎么就跟要密谋刺杀总统似的。三个人心里都憋着劲像是被上了力的发条,小屋子里的空气也像是紧绷绷的,仿佛能感觉到空气的硬度。庆解放这边在心里打鼓,那边谷轻松在闷声闷气地寻找钥匙。翻枕头,翻床垫,翻抽屉,又跑到另一间屋子烧饭的地方翻菜橱。15分钟快过去了钥匙还是没有找到。“我把钥匙放到什么地方去了?”这是谷轻松进屋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像是自语,声音非常轻,就是这句声音很轻的话语把棒棒硬的空气一下子捅软了许多,庆解放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心里也宽松了不少。“你好好想想平时喜欢把贵重的东西放在哪,衣袋里?铁盒子里?”在巩封田的启发下,谷青松这才想起来,他是把那钥匙放在了一个旧翻毛皮鞋里了。

谷青松从皮鞋窝里找到钥匙,然后站在椅子上打开了一个放在柜头上的木头箱子,在箱子里取出了一个人造革的公文包,拉开拉链,从包中拿出一本16开的旧杂志,在杂志的35页与36页之间取出一个信封。谷青松把这个信封交给巩封田,巩封田从信封里抽出了两张信笺,放在桌子上用手抚平后让庆解放过去看。这是两张极普通的东方红化肥厂专用信笺。内容是这样的:

报告总厂领导:

我们都是50岁左右的老职工。在围海造田的时候我们就来到了这里,为建设这个东方红化肥厂奉献了我们的青春。在建厂25周年的时候,为了支持企业改革,减员增效,为了让我们的厂有加更美好的前景,听党的话,听厂领导的话,我们又奉献了自己的岗位,办了离岗休养。

我们这一代人,在长身体的时候要我们挨饿,在长知识的时候要我们造反,在上大学的时候要我们下放,在需要上养老下养小的时候要我们离岗休养。这些对我们已经是很不公平了,更让我们感到不平的是:厂领导不能执行,在我们离岗休养时厂职代会专门为我们制定并通过的有关决议精神,连续两次紧急召开所谓职代会特别会议,削减我们离岗休养的生活费。

对这种做法我们提出抗议。

我们要生活。我们要看病。我们要养父母。我们要让孩子去上学。我们强烈要求立即恢复我们原定的离岗休养生活费标准。

整篇行文不长,不到一张纸。紧挨着行文就是签名,第二张纸满满的全是签名。157个人,大部分都是庆解放非常熟悉的老同志。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把庆解放吓了一大跳,庆解放万万也没有想到谷青松会让他来看这个东西。这倒真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呢。这是抗议,这是民告官。这可合法?这可影响安定团结?这可会与政治有些联系?如果是与政治联系上了,那不是很麻烦?中国人一想到政治问题心里就会有余悸。庆解放思想着就有了一些恐惧,本来健康就不好的庆解放突然觉得一阵刺骨的凉气从脚跟急速升起,一溜烟到了头顶,弄得庆解放不由自主地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上下牙齿给撞得“嗑哧”一声,让一旁的谷青松和巩封田觉得自己的牙齿都有了些发酸。庆解放打了一个冷颤后,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这个“报告厂领导”,庆解放觉得这里面没有一字一句不是与他有关系的,而且字字句句又都是揭痛了他的伤疤踢痛了他的病腿扎痛了他的心。庆解放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情如锡块一样沉重起来。怪不得谷青松和巩封田这么神神秘秘呢,这倒确实是一件让人又爱又怕的大事情啊,办成了是喜,砸了,是要遭殃的。此时,庆解放已经不是局外人了,他与谷青松巩封田他们一样,都一同被笼罩在这个神秘、严肃如履薄冰的心境之中了。

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四)

2009-08-02 17:50:18

四、



巩封田和谷青松来到庆解放家时,庆解放正在和妻子说着话,这番对话的内容是关于小二子来信要钱的事情。小二子是他们的儿子,在北方一个大城市里上大学。庆解放在农村结婚的第二年就有了个儿子,那个儿子叫小大子。虎头虎脑的小大子来到世上没过完24个月就给一种叫脑膜炎的病夺去了生命。到再生下一个儿子时,庆解放就让这个儿子叫小二子。小大子虽然不在世间了,可在庆解放的心里,小大子还是小大子谁也替代不了他。庆解放总是以为自己是有二个儿子的,而且一想到自己这辈子有二个儿子就觉得很幸福。特别是到后来,小二子上了大学,上了大学的小二子就成为庆解放唯一的骄傲了。小二子叫庆改革。这个名字当然是和小二子的出生年月有关。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开后六个月小二子出世。国家要改革了是一喜,自己得了儿子又是一喜,这双喜临门叫庆解放好不高兴,于是就给儿子起了个庆改革的名字。庆解放这种给儿子起名字的模式,实际上是从他老子哪儿学的。中国人骨子里头就讲究继承,老一辈少一辈的都是这样。父亲给他们命名的时候就是很注重历史时期的历史事件。出生在1950年的他,父亲给他一个名字叫庆解放。52年母亲生了一个弟弟,名子就叫庆援朝。57年有了一个妹妹叫庆公社。59年又有了一个弟弟,顺理成章地就被叫着庆跃进了。父亲是个识字不多的基层干部,对新中国新社会怀着深厚的阶级感情,他把这种感情镶嵌在自己儿子的名字里,藉以表达自己无限的爱与真诚的寄托。

儿子学的是化工,专业是老子给选的。老子是干化肥的,儿子当然是要学化工的了。学化工的儿子写信没什么文采,可这些大实话,看了让人心酸。儿子在信上说:爸爸妈妈,我现在剩下的钱很少了。中午我只买一份蔬菜。我的办法是多吃饭少吃菜。学校食堂的白菜汤是可以随便喝的,有时我就吃大馍喝菜汤,这能省菜钱。袜子底都通了,袜子的通的原因是鞋子底通了。昨天我才去补了鞋子,袜子底通的问题我准备自己解决。我在补袜子的时候,想,真感谢妈妈在家教会了我针线活儿。吃饭我可以节约一点,穿衣我可以凑合一点,好像这都不是我急着向爸爸妈妈要钱的原因。近日学校要收计算机使用费和实验费400元,这二个费用是硬梆梆的非给不行的。我问老师,不交这二个费行不行,老师反问我,不上大学行不行。我怎么能不上大学呢……。

“这是什么老师,说的什么狗屁话。我儿怎么能不上大学呢,我儿怎么能不上大学呢……”庆解放一遍看信一边在嘴里嘀咕着。

二子是庆解放的心头肉,上了大学的二子是庆解放的龙蛋子。他们老庆家人老八代都是农民,读书人极少,更不要说有大学生了。家族中大学生为零的记录,是他庆解放养下的能上大学的儿子突破的。儿子拿到入学通知书,庆解放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儿子去了老庆家祖坟。

他庆解放砸锅卖铁也要让儿子读完大学。

“素英,我们明天就把箱子里的那400元钱寄去吧。”

“那是留着给你买药的。”

“我这病少吃点药死不了。”

“我看不行。买药的钱不能动,你的药不能停。给儿子的钱我们另想办法?”

“唉,有什么办法?”

“找别人转借一点。”

“这年月找谁借钱?”

庆解放坐在床沿上,左手拿着信右手在不停地挠着头。庆解放遇到什么难事就习惯去抓头皮,好像抓几下头皮子就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庆解放的妻子叫花素英。在和丈夫对话时仍然没有停下自己手里的活。她坐在靠床的一个条桌边,两手在十分熟练地糊火柴盒。这是工艺火柴,花花绿绿地摆了一条桌子真是很漂亮。花素英每天除了干家务活就是糊这些小玩意。糊一个火柴盒挣二分钱,要想得到5元钱就得糊250个火柴盒子。再想挣多一点,人就太累了受不了。每天能有5元钱进口袋已经很不错了,蔬菜钱不就有了。

1968年,庆解放听毛主席的话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然后又听毛主席的话在县知青先进代表大会上宣读了自己立志扎根农村一辈子的决心书。庆解放宣读决心书回到生产队第二天,大队党支部书记对他说:“庆解放同志,我代表大队党支部正式通知你,从今天开始你光荣地成为一名中国共产党预备党员了。”一年的预备期后,庆解放在领到了一本红彤彤的中国共产党党证的同时,又和花素英去公社领来了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书。花素英是庆解放落户那个生产队队长的女儿。庆解放愿意和花素英结婚,一是因为花素英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不光长得水灵,劳动好思想好,还曾在庆解放的耳朵边悄悄地说:解放,我喜欢你;二也是为了表明自己是个男子汉大丈夫,说一不二说到做到,铁了心要在农村扎根一辈子了,瞧瞧,老婆都娶了。洞房花烛夜时,花素英依偎在庆解放的怀里,说:“解放,我文化不高小学都没读完,你娶我不会后悔吧?”庆解放说:“你小学没读完,我初中没读完,不是正好搭配?”

庆解放是在全国知青一锅端的时候招工的。到了城里当了工人,好多人都劝他,把乡下的老婆离了吧,在城里再找一个。庆解放不干。庆解放说:“花素英是我的妻子,他为我生了小大子,小大子虽然死了,可我们仍是他的父亲母亲。糟糠之妻不可丢的。再说,我庆解放念旧,一条扁担用上几年都有感情不忍心丢,更况是共同生活了5年的妻子。”自从把庆解放送到城里后,花素英就跟是丢了魂似的。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恶梦不断,梦里总是重复着一个令人悲伤的猜想,就是,庆解放不要她了。花素英想,要是庆解放真的不要她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也没脸见人了,她就不想活了,她就去死。庆解放没有让她去死。当工人第三年庆解放有了房子,就把花素英接到了城里。花素英坐在厂职工宿舍这套单元住房里,仍然不是十分放心地问站在身边的庆解放:“这是我们的房子?你用劲掐掐我的耳朵,不是做梦吧?”“素英,你是不是有病?”庆解放抬起手去摸花素英的额头。花素英就势紧紧地抱住了庆解放的腰,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庆解放说:“哭什么?怎么啦?”花素英哭着说:“我怕。”庆解放问:“怕什么?”花素英哭着说:“怕你不要我了。”庆解放说:“怎么会呢。”那个晚上,他们比新婚之夜还要新婚之夜,花素英恨不得把自己每一寸皮肤都粘在自己丈夫的身上,永远永远都不要分离,用手术刀都不能把它剥离开来。

中国规定户口跟母亲不跟父亲。妻子要是农村户口,生的儿子就是农村户口。这样的规定真是有点奇怪,好像与远古的母系社会有点什么瓜葛的样子。前几年户口还是很重要的,没有户口的人住在城里,公安局就会把你当盲流一样对待。农村户口的老婆找不到工作,农村户口的儿子念书找不到学校。有什么法子呢,谁叫你不找城里的人做老婆。后来庆解放狠狠心花了4000元钱给小二子买了一个户口。这4000元虽然花得心痛,可不冤。二子要是没有那户口就上不了三小。三小是市重点。没有那户口也上不了一中。一中是省重点。上不了三小上不了一中,还考个屁大学,那是没门的事。

好长时间后花素英才给安排在厂里干家属工。就是扫厂子里的马路。扫马路工作得来也不易,花素英很珍惜干的也极认真。花素英说“在农村是修地球,到城里还是修地球,这专业还真十分对口呢。”。花素英扫马路工作干得很出色,多次被服务公司评为“马路天使”。再好的马路天使到了45岁也就不让你干了。女的正式工50岁就让你靠边站提前退休了,像花素英这些家属工只给干到45岁。如今人多粥少,老的不走,年轻人就没地方上。花素英和那些提前退休的正式工不一样,正式工提前退休了发给生活费,花素英不扫马路了就没有人再给她钱了。没有马路扫了手也不能闲下来,因为嘴闲不下来,要吃饭要穿衣要养家养老。后来托人找关系就找到了为市工艺火柴厂糊火柴盒子的活。这一干也快有三个年头了。

一直都在用右手挠自己头皮的庆解放,那五个手指头突然地在一头乱发中停住了,然后往外用力气地一甩,好像不这样五个手指头就没法从头发里拔出来。接着就用从头发中拔出来的这只右手“啪”地拍了一下床框,站起身。花素英以为丈夫是想到了弄钱的法子来了,停住手中的活,拿眼睛瞅着庆解放。

庆解放说:“我看这样吧,把那个2000元的存款取出来。”

花素英说:“那不行。现在厂里发工资都难了,看病住院要钱更难。你这个病怏怏子的身体,不留点救命的钱我不放心。再说,那钱存的是死期,到期还早呢。”

庆解放说:“我命贱不值钱。二子上学事大啊。我思来想去只有这条路了,明天拿身份证去把钱提前取出来吧。”

庆解放和花素英刚说到这里,巩封田和谷青松就在敲门了。

听到敲门声,庆解放停住了说话,扭过头把脸对着客厅大门说:“门开着,请进吧。”半晌没有人进门,隔了一会门又被敲了二下。庆解放从里屋出来,一看是巩封田和谷青松。巩封田和谷青松都是庆解放的老兄弟老哥们,一块进厂又都一块儿离岗休养。今天这两个人拉的架式跟平常好像不一样,平常大大咧咧的巩封田,此时却把两手拢在袖子里,缩头缩脑地站在门外,古青松呢,一脚在门里一脚在门外,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刚才敲门的手还硬硬地放在门上。庆解放说:“你们今天怎么有些神神鬼鬼的。进来呀。”谷青松说:“不进去了。”庆解放问:“有事?”巩封田说:“是想和你说个事。”庆解放上前拉住谷青松的胳膊说:“有事就进家来说。”庆解放不但没有把谷青松拉进家门反被谷青松顺手牵羊拉了出去。出了门,三人站在楼梯口,巩封田和谷青松咧着嘴对庆解放笑。笑得十二分的谦虚,叫人看上去有些求爹爹告奶奶模样,弄得庆解放一脸的问号一头的露水。谷青松小声地问:“嫂子在家吗?”庆解放说:“在。”谷青松说:“那就到我家去说吧。”庆解放莫名其妙地问:“你两今天到底是怎么啦?”

谷青松和巩封田把那事看得很重,觉得那事情也是有些麻烦有些讨厌有些危险的,所以就不想让女人家跟着担惊受怕。

谷青松转身往屋内伸长了脖子说:“嫂子,解放到我家去了啊。”没等屋里的花素英答话,拉着庆解放就下了楼。

一直到庆解放出了事,花素英才弄清这天谷青松拉庆解放到他家是干什么去的。这当然是免了花素英好多天的担惊受怕,可最终这个恶果还是要这个农村女人吞下去。

历史老人在这样一个时间里安排了一个叫巩封田和一个叫谷青松的两个人去约见庆解放,这对庆解放和关于庆解放的这篇文章都是至关重要的。如果没有这次约见,我们就看不到庆解放打着一把小黑伞穿着一双军用鞋,在冬雨中进进退退地行走在马路上,十几分钟后也就不会有意外交通事故发生了。

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三)

2009-08-02 17:48:45

三、



东方红化肥厂是一个用煤气作原料生产合成氨的工厂。像这样的工厂,对供水和排水的要求都是非常严格的。水就像是工厂的血脉一样重要。所以,这类的工厂不是建在江边就是造在海边。东方红化肥厂就是建造在东海岸边的。严格地说东方红化肥厂是被建造在海上的,现在机器轰鸣钢塔林立的厂址原先就是大海,是人把一座大山搬到这里填平了大海,然后再建了这座工厂。

庆解放这伙人大部分都是在1977年前后进厂的。他们进厂的时候这儿还没有工厂,这儿只是一片汪洋。当时有一个领导指着那片汪洋对他们这些新工人说:“我们的工厂就在那里。我们要发扬精卫填海的精神,用双手填平这片大海,盖起我们的工厂来。”在挖山填海建造这座雄伟的工厂中,庆解放是一个非常出色的精卫鸟。

在批准建厂的档中,这个厂就被叫着东方红化肥厂了。那个岁月东方红是一代伟人的别称,东方红非常有气势也非常至高无上,能用东方红冠名的都是一些顶级的东西。这个厂当时是国家重点工程,并且是伟人生前亲自批准的,只因为在1975年前后中国天塌地陷的大事件太多了,建厂的事情就被拖了下来。给工厂起了个东方红的名字,这里当然有历史原因,不过把这个工厂叫东方红也还真是名副其实。若干年后,人们要是把那个历史时代命名的习惯淡忘了,可能依然还会为这个命名动机的巧妙而竖起大拇指。庆解放对这个厂有深厚的感情,就像对待一个由自己屎一把尿一把哺育长大的儿子样。庆解放对这个厂的热爱,不光是因为厂子是自己亲手建的,还因为一次让他终生不能忘怀的对东方红实际意义的观看。那是厂子刚刚投产不久,凌晨约了几个好朋友到海边去看日出。正前方是厂区,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这个地方当然是他们刻意选择的。太阳升起的地方应该是那片大海,可从庆解放他们站立的这个地方看去,由于视角的关系,太阳就像是从他们工厂升起来的。他们也就是要看看这个万物生长都要依靠的太阳从自己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冉冉升起。事实出现了非常令人震撼的效果。这种意想不到效果的产生还归功于一位名叫谷青松的朋友,他带了一部海鸥牌照相机。

黎明前是黑暗的。世界在黑暗里大海在黑暗里,见不到大海也不知道大海在哪里。眼前能见到的是他们的工厂,塔器炉罐一片灯火的工厂。没多久,地平在线开始有了一点亮光,黑暗逐渐淡去,工厂的灯光也逐渐淡去,海面上细碎的波浪便显露出来,工厂则完全融合在这片泛着银色鳞片的大海之中了。世界显得神秘、缥缈,没有轮廓没有棱角。在这样朦胧之中去看自己的工厂还平添了一种巧遇海市蜃楼的喜悦。顷刻,海面变成了红色,接着,海水像泼洒了汽油一样开始燃烧起来,这一烧就把天空烧得万紫千红霞光万丈了,很快,一轮火盆样的太阳就在燃烧中的大海中露出了笑脸。这样一个日出的过程显然不是发生在这座化肥厂子里的,然而从庆解放这个位置看去,一切就像是千真万确地发生在他们的厂子里,那轮火盆一样的太阳就是从他们的工厂里升起来的。身在这样一个极其独特的自然场景中你会在心里说,这个厂就应该叫东方红化肥厂的。

如此壮美的画面让人们感到了巨大的震撼。这画面像是一个威力无比的大吸嘴,一口就把所有的人都给吞下去了,大家几乎忘掉了自己的存在,一个个半张着嘴瞪大眼睛傻傻地看着火红的太阳在厂区造粒塔顶上一点一点地腾升。带照相机的谷青松也忘掉了拍照,庆解放第一个反应过来,举起双手呼唤他的朋友:“青松,快给我拍照。”谷青松听到庆解放的喊声才记起了自己的任务,立刻举起相机对着双手高举的庆解放“啪”就按下了快门,一张非凡的照片就给拍下来了。要按摄影专业术语说,这叫抓拍。抓拍是很要有一点技术的,可就在这偶然的一瞬间,让没学过摄影的谷青松成功地抓拍到了一张非常出色的照片来。看看,照片背景是朝霞中的厂区,庆解放双手举起的空档之间,正是那轮火盆一样的红太阳。庆解放、工厂、太阳,由于这三个物体的巧妙组合,使照片看上去非常有气势有意境。这张照片后来派上了大用场,在庆解放评上劳模时就是用这张照片登的报,文章的题目就叫《庆解放胸中有朝阳》。这样,庆解放对这个工厂,不光是像亲儿子样看待,他还觉得这个厂就是他心中的太阳。

由于庆解放对东方红化肥厂有这样一份情感,工作中他任劳任怨认真负责视厂为家爱憎分明,很快,庆解放就享誉全厂了。庆解放有两个雅号,一个是:“老劳模”,意思是说他年年是劳模;另一个是:“铁公鸡”,意思是说他公私异常的分明。建厂大会战后,庆解放因为工伤从车间调到了厂供销部担任仓库保管员。他管的仓库很大物品很多,金银铜铁、电子器材、机械设备应有尽有。这些东西是工厂的是公家的,谁要是企图在这些东西上想歪点子往自己的的腰包里弄,那就好比去掏了他庆解放的心窝子一样的痛,他一千个不答应一万个不答应。“铁公鸡”就是这样子的,别看一身的鸡毛,可你一个也拔不去。

一次,庆解放原来车间的一位车副主任来仓库领钢材。这个车副主任和庆解放是一块进厂的,建厂大会战时都睡在一条大通炕上,非常熟悉。庆解放一抬头见是车副主任说:“来啦。”车副主任说:“来啦来啦。”庆解放问:“领料?”车副主任答:“领料领料。”庆解放又问:“领什么?”车副主任答:“钢材钢材。”说着,车副主任赶忙递上领料单,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大中华牌香烟。庆解放对车副主任说:“你不知道我不会抽烟?”边说边接过了领料单。是正正规规的领料单,核办的手续也合理,而且在领料单上还能看出是厂部一位领导亲批的。一切都很正常,可就是在这看起来一切都很正常之中,庆解放发现了不正常。庆解放“铁公鸡”的大名全厂几千口人哪个不知哪个不晓,有人敬他,有人怕他,这个车副主任就是怕他。越是怕鬼就越是有鬼,活该他车副主任要倒霉。事后车副主任想:八成是拿香烟露了破绽?就是,鬼打昏脑子了,知道他不抽烟干吗掏烟呢。其实,不光是拿香烟这一个事儿,是他车副主任整整一个做贼心虚的神情和低三下四的姿态把他给卖了。庆解放一开始就觉得有些怪,而后又想:是啊,现在装置既不大修又不更换,他们领这么多的钢材干什么?发料时庆解放不动声色,待装钢材的汽车一开走,庆解放锁上仓库大门骑上自行车就来到了车副主任的车间。一问,车间没有领钢材的这码事。庆解放知道实情后气得浑身直哆嗦,“好小子,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看你能往哪跑,躲到老鼠洞里我也要把你逮着了。”等庆解放找到车副主任的小舅子家时,那车钢材还没有全部卸完呢。庆解放悄悄地溜到了院子里,从背后在车副主任的肩上用力一拍,说:“车副主任,钢材怎么卸到了这里?”那个车副主任扭头一看是庆解放,吓了一大跳,吓了一大跳后脸上就全没了血色。庆解放对着车副主任全没血色的脸继续说:“你是一个共产党员,是个车间的副主任,你的心给狗掏吃了,把公家的钢材往自己家里运。跟我回厂去!”那个车副主任一下子就变成了庆解放这个“铁公鸡”嘴里的一只毛毛虫了。结果,那个车副主任给撤了职,党内通报行政还记了大过,那个为他批钢材的副厂长也作了书面检查。

在工矿企业里,庆解放这样的“铁公鸡”太少了,毛毛虫太多了。太少的“铁公鸡”遭遇太多的毛毛虫是很悲哀的,有时“铁公鸡”还没吃到毛毛虫就给毛毛虫弄得遍体鳞伤了。企业这艘大船被那些可恶的毛毛虫蛀得千孔百疮,没有风浪还能像模象样地行驶在水面上,可是只要一遇到风吹浪打,这艘大破船就要陷入灭顶之灾了。

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二)

2009-08-02 17:46:58

二、



立冬20多天已是很冷了,有雨有风,雨寒得很风阴得很。此刻,有双草绿色半旧的军用鞋子在马路上一前一后地运动着。鞋子很大,该有43码。鞋子的运动看上去很没有章法很杂乱,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极不正常的行走:踏踏踏朝前运动几步,军用鞋就停了下来,停一会,踏踏踏向前移动几步,会再次停下来,一停就停了好长的时间,然后,军用鞋非常奇怪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了,走不了多远又停下来,停上一段时间后,又踏踏踏地走了回去……

套在这双草绿色军用鞋里的脚是属于庆解放的。脚上面是腿腿上面是腹腹上面是胸胸上面是头。这些零件的个头都很大,可很单薄,几乎没有什么肌肉,很没有份量。打着一把黑雨伞,在风雨中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进进退退退退进进的庆解放就像是大马路上的一叶浮萍,飘然不定徘徊不决。这种飘浮不定倒不是因为身体没有份量,而是由于此时的庆解放几乎没有了主张。是去呢还是不去?不去了吧。不去不行,自己是亲口答应老哥们的。那就去吧。去了怎么开口?去好还是不去好呢?庆解放只顾着在心里一问一答,没注意风有多大雨有多大,也没注意该把伞放在什么方向,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往下滚,把衬衣几乎全都弄湿了他也全然不知道。

这个时间是2000年11月25日上午9时许。

庆解放要去的还没有去到的地方是东方红化肥厂那个15层的办公大楼。

【原创中篇】 请不要欺骗我们 (之一)

2009-08-02 04:58:30

一、



请不要欺骗我们,是庆解放的一句话。庆解放说这句话的时候是在一所到处都是白颜色的医院里。许多人都在场,厂长肯定是在的。庆解放就是要把这句话说给厂长听。庆解放对他是否要把这样的一句话清清楚楚地送到厂长耳朵里去,开始就犹豫不决,而后仍是犹豫不决。庆解放觉得这话不太组织不太原则不太党性了,甚至好像有点张狂。他是个30年党龄的老同志,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脖子脸都会变红的。

建造医院人们都偏爱用白的颜色,这基本上已成定式了。把白色放在医院里,好像显得很卫生,其实也很压抑。中国人一般都把白色理解为死亡。看见那些匆匆行走在白色走廊里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会让你想到来往于生死之间的鬼精灵。这些穿白大褂的鬼精灵一手握的是生一手握的是死。

走进医院你会发现:这一头是太平间那一头是育婴室。你把耳朵对着这边听听是哭哭泣泣,对着那边听听那边却是嘻嘻哈哈。这就又让你觉得好像寂静的死是白色,喧闹的生是白色,把生和死搅和到一块还是雪白雪白的白颜色。白色真是个很复杂的颜色了。白色的空间白色的时间白色的视觉与白色的味觉,白色使这个环境幽深莫测。立在病房里,白色罩着你压着你,白色让你很累也很闷。不要很长的时间就会叫你不知所措地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和是否还能呼吸了。望见那过滤氧气的玻璃瓶呼噜噜呼噜噜吐出的上上下下欢欢腾腾的水泡,又会让你误以为是窥见了自己的肺。

庆解放闭着眼仰躺在病床上。厂长站在病床边。闭着眼的庆解放五官全都走了样,头肿得有笆斗那么大。站着的厂长看着躺着的庆解放,他忽然以为自己是在太平间看一具死尸。他的脊椎一凉就不敢去多看了,就去看窗外哗哗啦啦正下着的冬雨。这样的场景其实只保留了一分多钟,可厂长觉得像是过了很长的时间了。在他第三次举起左手去看表的时候,庆解放睁开了眼睛。庆解放的眼睛暗淡无光,像似一双被晒干了的瞎瘪的咸鱼眼。庆解放就是用这双眼睛依稀地看见了正在看手表的厂长。厂长发现庆解放睁开了眼睛就把原先笔挺的身子弯下了一些。庆解放用力地看了一下厂长后又把一双水肿的眼皮关上了。庆解放是盼着厂长来的,厂长真的来了为什么又把眼皮关上呢。也许是虚弱也许是又一次犹豫不决?要说不就那么一句话吗,想说就说出来就是了。可是不行,因为他是庆解放啊。厂长这才认真地看着这个头肿得像个笆斗样的庆解放。厂长心里在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生命是很脆弱是很难预料的,生命真是不可思议的事,心上就有了些酸楚。然后伸出了左手握住了庆解放柴禾样的右手。庆解放感觉到厂长大手的温暖后,慢慢又睁开了眼,望着厂长。庆解放看到了厂长眼窝里充满着一种平时很难见到的柔情,这就给足了庆解放勇气,终于说出了这句话:“请…不要…欺骗我们……”

庆解放这句话说的很轻很飘,像羽毛、像蚊子。是的,那微弱的声音就像是从庆解放嘴里飘出了一只小蚊虫,嘤嘤嗡嗡地飞进厂长的耳朵里去了。这句话,庆解放对厂长只说了一遍,可就这一遍,让厂长记住了,让东方红化肥厂的人记住了,让作者记住了,并且用这七个汉字作了文章的题目。

关于诗人之死

2009-08-02 04:06:13

海子

父为你

选择了那个黄昏

钢铁的轨道,以及

你静静躺在轨道上的

竖立的肉躯组成

诗的

十字架



《圣经》为你开启 (注1)

一页一页

与你的肉体一同

粉碎、飘撒、飞扬

遮天蔽日



碾压如歌

骨灵舞动

有百万天使呼唱

亚洲铜、亚洲铜……(注2)

漫车的安魂曲

在被轮子切开的刀口上

高山流水样地

叮咚通过



此刻

躯体洁白绚丽

如被倒尽葡萄酒的

玻璃杯

晶亮透明



任一粒污秽

都便明明白白地

压垮玻璃

压断脊梁了的

海子

因为你是

诗圣



黄昏的铜色

铺展了殓布的微笑

迎接以梦为马的你

步入不朽的太阳



感谢三月的晚风

飘逸了你满头黑发

犹如一地

二天前刚过完生日的(注三)

麦苗

健康茁壮

蝴蝶飞来

苍鹰飞来

看顾又苦又香的麦子

开花



期待着

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

看望你的兄弟们

头戴麦苗编织皇冠的

十个海子

与耶稣牵手

走来

在一片无垠的麦地中拥抱





注一:海子1989年3月26日在山海关卧轨自杀时,身边放有一本翻开的《圣 经》。

注二:海子的成名作《亚洲铜》中有这样的诗句“亚洲铜……你是唯一的一块埋人的地方……”

注三:海子的生日是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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