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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我用一只卷曲的耳朵聆听
2007-07-16 16:18:54
◎夜色中我用一只卷曲的耳朵聆听
幕布不过是种假设
拉开与关闭都无关夜晚的本来面目
瞌睡虫在床榻上扭动
幽蓝色的声音细密地爬上心灵的台阶
我注视着天空，一只耳朵吊在树梢之上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这副轮廓
我拥有了一只幸运的耳朵听见
山坡上成群的牛羊啃食青草
偶然间又变成一片灿烂的野花
风抽打这些鲜嫩的小身体
她们的叫喊声像虫子微弱的鼻息
我相信，除了这些美妙的声音
一切都是不可驻留的傀儡
耳朵统治下的夜晚到处是盛满音乐的高脚杯
离上帝最近的人惬意地消遣
还有什么能如此沉静
难道是上帝赋予我这受用的管笛？
我却不能自诩丝毫，因为我不能让那根弦断裂
纵然理想不能安静入睡，黑夜不能中止
我依然满足于一只卷曲似叶的耳朵
面对黑暗却从容似水
◎镜子
我感到身心的异样，悸动
展开翅膀飞越一面巨大的镜子
我同时迷惑，面对乌鸦
我迷惑它是镜子的反光，还是黑夜丢掉的下脚料
真实与虚伪，饥饿与丰盈
拴在一条绳子上挣扎
有理由让人怀念蚱蜢，它坚硬的足刺破晨雾
不屈服，不美饰自己
面对灯光，我感到恐惧
惨白的脸，呆滞的眼球，缺损的牙齿
暴露出兽性的一面
我需要认真思考，苍蝇飞到对面的目的
蚯蚓蠕动的目的，蜘蛛撒网的目的
这一切是不是生命的反光？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是不是要打碎无数面镜子
那些夭折的影子，将退出舞台
我将成为一名幼稚的观众，面对巨大的空旷
◎身影
别把他当幅画来欣赏，他活动
并不断地改变发型，喝不同度数的酒
他还沉醉于一些事情，比如：油漆掉到地板上
捻亮一盏灯，以此类推
只要你不去认真对待，它们狡黠的尾巴顷刻间就会消失
有一些画面，忧伤的，快乐的
你却不能拒绝
这是与生俱来的逻辑
你要用一生的囚牢做替罪羊
进进出出，出出进进
一把修毛刀隔着栅栏剃时间的绒毛
门里门外，到处是零乱的身影
◎十二点，我还未睡去
有些声音从天棚坠落
几粒灰尘和死蚊子尸体
它们早已失去往日的新鲜
我接纳它们如同吃一顿变霉的晚餐
夜晚挂在门环上晃荡
过堂风破风扇般吹拂
有些声音继续以下垂的姿势存在
我们对立在两个侧面
现在我想用怒斥吓退它们
我说：滚。声音却四处碰壁
那时我的狐狸尾巴没有藏好
露出一截，形同虚设
倒过来端详一张空白的履历表
上面踩下几枚爪印却模糊不清
唯一清脆的是这个夜晚的钟声
当当当，散发着新鲜的味道
◎天空的注解
洋式房的尖顶抵住一页空白
灰鸽子扑楞着飞出窗口，涂抹精致的小楷
窗口对面，宁静的大海
一张被驯服的蓝绸子羞答答地平息着胸口
庞大与渺小只是一念之差
此刻，她的羽翼下悬挂着小型风暴
撕开沉寂的天空，许多旧面孔鱼贯而出
喧闹的词汇争着，挤着逃出网眼
有时她斜刺向上做出狭隘的姿势
有时她面朝大海流利地俯冲下去
我们不明白其中隐含的意义
就如同我们不明白当初冲出牢笼的动机
而回归是必然的，不可否认
就如同我们翻开一本名著总会有合上的那一刻
◎一幅被工业革命污染的油画
——观康斯坦丁?莫尼耶的油画《黑色乡镇》
一座著名的乡镇，被林立的烟囱围困
那些趁着黄昏冒出身形的魔鬼
魔爪紧紧扣住暗淡的屋顶
工业革命的火车从远处驶来
成群的蟑螂，臭虫，蚂蚁结队出逃
齿轮与齿轮咬合着时间的钟摆
把旧世界飞快地甩在后面
废料堆后面，一张张脸被压迫变形
作坊紧闭双目，机器不停地叮当叮当
生产，再生产狰狞的怪物
暗无天日的世界，人们失去存在的意义
他们用黑色调的服饰掩盖软弱
巨大的反差令他们提前进入严冬
他们被看不见的雪围困
空气已经压抑得像一桶番茄酱
遗留下的，凌乱着，看不见，无法比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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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时间对话
2007-07-13 20:04:29
与时间对话
我用食指扣响你的门环
醒来吧，让我们述说一下彼此的孤独
树上的飞鸟不会停止鸣叫
山间的溪水不会停止流淌
我的脉搏不会停止跳动
什么理由能改变我的初衷？
陈旧与新鲜不过两条瞌睡虫
一条在墙里，一条在墙外
黑夜不会停止散布谣言
月光不会停止倾泻哀伤
我思想的年轮不会停止生长
什么理由能令我衰老下去？
高大与渺小像关在囚室内的两只野兽
它们争着分食一枚折断的秒针
一条藤蔓吐露着绿色的毒液
死亡却依然遥远
我只想与你说说话
哪怕是昙花一现
哪怕是一张空空等待的蛛网
我从来没有推翻自以为是的颜料盒
我只想在生命的墨迹没有风干之前
用一只拙笔描摹两颗沉寂的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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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故事
2007-07-07 16:44:39
圣经故事
这是个安静的日子，第七日，上帝休息了。小城静静地守候着，我也守候着。电话响起来，一些思绪被打碎，我没有逃走，去接电话。在路上，有很多虔诚的使者，透过心灵看着自己，他们怀揣着夜晚，在漆黑中摸索，坡徒陡，高处的房子亮着灯。电话在响……其实，我等了很久了，这是很古老的事情。看看天，还是当初的蓝色，水一样生活的人群，从此岸移向彼岸，还是草一样的绿，绿色的羊群，白的圣洁飘过。七十年了，她多象母亲啊，那年她出生在南方，现在她来到北方，再也不想回南方了，那是隔着多少年的远啊，童年，少年，中年，也只作鸟兽散了吧。童年偎在怀里，没有谁去抹眼泪，它却流了，湿了一大片月光，唉，好长的一段。侧耳听一听，银质的酒杯便哗哗地走向天外。（2006、3、28）
这么些天，我去了哪儿，我在忙什么呢。十天，象过去了半个春天，提着行李的老人艰难地走在关道上。终于，我听到了呼唤，母亲说：连儿，我给你买了一本圣经，你要不？那又是多么年前的事了，母亲开始有了信仰。
江南下着雨，一双躲在雨中的眼睛燃起火苗，而因经济之故，终进不了学堂，那些咿呀之音真的永远留在她的耳边，绕来绕去，挥不断的雨丝。父亲对母亲说：我必须先走，离开江南。他的女儿才七岁，他们父女俩站在东北的风里，一堆让人失忆的白土，刮起来。就在这里落脚吧。白土矿，洪新家里，一间破屋子，热气腾腾，大锅里青菜炖豆腐，不一会他们便狼吞虎咽地吃着。
圣经让你侄儿给你捎去吧。信神有好处，你要好好信啊。侄儿说也想看几天，他在上高中，他会有心思看？我没有想那么多。而母亲是真的信了，她不识字，但她学会了不少颂歌，有空就唱给我们听，这个时候我们都要虔诚地用心听。母亲没有圣经，她的心里便会有一部罢。她很开心，精神比二十年前要好许多倍不止。
扁担压断了十多根。父亲拚命地挑那堆白土，他有的是力气。父亲在家排行老五，一双大眼睛很漂亮，他家比母亲家还要穷，眼瞅着三十岁才说上媳妇。母亲却不漂亮，父亲看不上她，上东北是想甩开母亲吗？母亲曾这般说，我们将信将疑。随后，母亲独自一人来找他。那个汉子啊，一家人怎么会分开？命中注定你要挑起白土，有时一想多么吉祥如意，这不正应了白头偕老的音吗。日子从此便过了起来，以后又生了一女二男，人丁兴旺。
我从来不信神的，这回我不可不信了。其实，开始我只想写圣经的故事——母亲感化孩子们信神的心。我不是一直在等吗？等那个电话，第七日的电话。我是这么写的吧，没错。后来，却偏要写一写父亲。父亲从未说过，再也不想回江南了，隐隐约约听他说，我要走了。但那是隔着多少年的远啊。我们失去的童年，真会湿掉那一大片冰凉的月光，从白土上流过。
圣经包装精美，封面牛皮烫金，红色的页边，多象无数颗跳动的心灵。母亲瞩咐：一定要裱一裱，好好的。此刻，我正翻开，创世纪第一章：起初，神创造天地……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母亲总是听别人念，她也常这样念叨。前几天，母亲还说：我回老房子摔了好几回也没事，这都是神保着。我们何尝不知呢，几十年的摔摔打打，不都过来了吗。
北方的春末，寒冷。父亲微驼的背，喘息着。每天下班，他照例扛一截木头回家，然后锯，锯完了劈，摆好。吃过饭，他照例蹲在鞋匠或铁匠的摊前看热闹。
父亲有一把好用的电工刀子，磨得飞快，打上肥皂泡，刮胡子，刮完后看上去又年轻了几岁……
后来，二姐来电话，第七日的凌晨。父亲说过的，我必须先走，这次他离开的是那堆白土。院子外打湿了一片清明的月光。
创世纪第一章：神赐福给第七日，定为圣日，因为在这日神歇了他一切创造的工，就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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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思结（一）
2007-07-07 16:37:02
长思结（一）
1、忧何以解？乱石无绪，破剑穿空。
枕着黑夜栖止，凭一截枯枝，我的果实有一千种形状。我的轨迹浑圆，划碎一颗硕大的泪珠。
我的心需要填充，我是空心的郁金香，沉着头颅。给我一些铁吧，一柄残忍的锤子，悲戚又孤独。我躲在慌乱的灰屋子里，涂抹身体。
长夜漫长，象我死去的声音，呼吸均匀。
2、蚌贝里有闪光的船，从一颗心到另一颗心承载的太多太多。
起航了，我用手划破海水，浮现出冰山和草原。鱼的声音，羊群的声音，重复着我的话语。
我单薄的思维里涌现着断层，一些动脉缺血，如干瘪的大陆架，伸长它的眼睛，偷窥失事的船只。
晚秋天。枫红草瘦。藏在叶子里的人，丰满而卑微。
3、又见桃花时，已去经年。
唉！羞却的女子，挽着罗帐，暗痣深红。
大朵大朵的雪下在春天的袖口里，忧郁的神，打着快马，我背着井离开家乡，雨水灌满我的胸膛。大朵大朵的雪，隔开两颗心蕾。谁人闻笛，黯然神伤。
4、我分辨着城市，城市分辨着我。
有一匹野兽挣脱了绳索，爬上快车道，它飘着香水的长发，刺痛那群目光。
伏案沉思。从静谧中抽出丝线，一团朦胧的素画，升起座座新筑的麦田。吞下黑夜的渴，一只只放飞洁白的窗口。我从一群中退却，一群群地关闭身体。
潮水拥有了我，潮水溢满窗口。
5、旋涡边缘，旋进旋出我们相同的身世。
我拥有一枚红色的名字，它足以烧毁我的性情，整天它失火，燃烧，熄灭，折磨着笼中的困兽。
我在族谱里遇到熟悉的面孔，他们按逆时针排列，有序地在时间里脱氧，缷去外壳，然后有序地寻找自己的位置。
我说，不！倒退是可耻的行径。在湿房子里喝酒的时候，我们从来没有谈起这件事。
6、我们之间有一种障碍需要拆散，面对面，隔着几十幢高楼。我们面临的是一个深邃的哲学问题，涉及到伦理和道德。进进出出的人，只做着透明的举止，而对于暗处的阴谋没有预见，这个可悲的，遇钝的，垮掉的部落，让我们日夜痛苦不堪。
斧子发着光，砍着，砍着。刀子挺着胸膛，刺来刺去。
缄默，是一种美德，我们保持缄默，面对呐喊哭号保持缄默。
7、品尝药膳是幸福的事情，对于羊，草的味道细腻，美妙。
家乡常年飘着馨香的气味。看天空一行惊鹭，载着白云，走远。忘情的湖水，静静地想。坐在石磨上的亲人，思如潮涌。翻滚的泥壶，守着空落的屋宇。
笛声响起，悠悠切切。亲人的脸色越来越好了，他们聚在一处谈婚论嫁，谁家的女儿，谁家的男儿？充满喜气的药膳，年轻的心。田七……陈皮……
8、上了车，从此我有了一个漂亮的里程，向西，一路不停。
车站上就剩一个人了，车象我的身体一样准时，我们有相同的刻度。
彼此像花静静地开放，安静地在空气中流淌，我经过的每一个站台只有树，没有果实。那么就一直向西，向西去吧……
9、故乡收起我一缕思绪，象梅雨的长发，飘向小时候低矮的木屋。
爱听与梅有关的故事时，我的心和身体如处子把桃红掩藏。梅站在风里等，梅的长发飘向田野，夜的目光一点点打在她的肩上，梅在等啊，她的情郎，躺在南国的山隅，不忍卒读。散了，风，雨，那些如梦的灯火，有着多少温暖和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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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各领风骚
2007-07-05 14:47:27
◎兀鹫的性格
蛮荒蹲在黑暗里黑暗蹲在蛮荒里
腐烂蹲在肉体里肉体蹲在腐烂里
抛弃一切法则撕毁虚假的面具
翅膀下暗藏着一截落寞的苍穹
它的胸腔里装着一头骆驼
肥头大耳的想像飘浮出世相的腐肉
那时它快乐地呻吟：油腻的非洲哦！
濒死的非洲却永远不知道死亡的味道
饥饿是活着最无厘头的笑话
飞翔是一滴垂涎三尺的口水
它总是飞不出狭窄的胸腔
恶魔凶狠地将它摔到地上
它收束，颤抖，愤怒，无声地呻吟
坦克，核弹头，荡妇，艾滋病
碾压，爆炸，调情，疯狂漫延
那时啊，一朵黑色的蘑菇云在窃笑
荒谬才刚刚开始哟
石子大的索马里要吃掉太阳
松鼠大的利比亚要吞下撒哈拉沙漠
“嘿嘿，我的胸腔里行走着一副骆驼骨架”
太空装备飞鸟，大地装备山河
它的装备也不差微毫
钛锰合金七千次过滤精心打造
去掉星星月亮磨去白云喷漆上光
“油腻的非洲，我要向你宣战！”
你丰乳肥屁的法律
你丰乳肥屁的议会大厦
你丰乳肥屁的政治托拉斯
黑色幽默嗖嗖地，连同瓦块沥青
牙齿嘴巴一起飞了出去
“死去吧，死去吧，亲爱的非洲先生
我已越过你腹部一条条裸露的国镜线”
濒死的非洲却永远不知道死亡的味道
兀鹫的嗅觉永远比死亡慢半拍
它蹲在一个活着的镜框里张望
谁会来分享黄昏时分颓废的哄抢？
饥饿站在嘲笑里嘲笑站在饥饿里
伟大站在渺小里渺小站在伟大里
光圈不断放大的瞳孔预示着
一个僵硬的世界被牢牢地钉在十字架上
◎纺织工
夜晚，蜘蛛在月亮的肺子上织网
梦中的幼蚊嬉闹着失去了方向
紊乱不能成为制度的刽子手
断电是大脑一次成功越狱
雁子秋去春来穿梭不停
火车南来北往穿梭不停
一群女工在大海上穿梭不停
她们织出一片漂亮的金丝鱼
锤子敲醒日子的脑壳
疲惫像锈擦掉又隐约浮起
街道绷紧城市的神经
脚步声由近及远由浅入深
女工的头发上别着一枚织布机
驱赶掉浓密的瞌睡虫
蝴蝶守候着一生穿不旧的颜色
天空守候着永远驱不散的乌云
生产啊生产啊快生出利润的双胞胎
扩音器中蹲着一只翅尾巴的支了
它的血管里几头疯狂的狮子乱窜
权力俨然变成了一朵喇叭花
城市不会淤血
织布厂不会得脑震荡
劳动光荣，劳动光荣
蜘蛛的小罗号上挂满清晨的露珠
◎卖唱的小提琴
微风抚弄着枯树
传来日子腐烂的口臭味
手艺高的人去了天堂音乐厅
长头发横在电线杆上拉
褴褛的布条纠缠着路人的眼睛
世界是陈旧的，新衣裳不过托词
围观者是一圈荒唐的圈套
天空揣起另一只耳朵是为了享受？
流浪是最有效的口服药
从山东的货架排到山西的货架
两只脚板上贴着廉价的购物券
“我不是唐朝的琵琶
我是旧瓮里装新酒
自斟自饮，不醉不罢休”
鸽子丢失了韵律凌空乱飞
从不同的角度折射回不同的调子
有几声像铜板，有几声竟碎裂了
黄昏挂在最后一根电线上
乌鸦的粪便掉进通红通红的火炉
燃烧着，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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