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墓人
西棣


隔着大海
谁用腹部吐故纳新
在一次深呼吸的山谷里
鬼火从你的身后扑灭你

十二把社会主义的红铲子
认出祖先的卵
挖出害痨病的姑奶奶
两只玉手镯压住历史的尖叫

除了时间
你没有更大的棺材
除了风
你没有更快腐朽的方法

挖开宿敌的心跳
我听到泥土的回声
无头的树上
唯有亡魂阵阵疾呼

挖开吧
挖开鲜血淋漓的窗户
放开吧
放开捆绑记忆的双手

拼命挥动你头上的炊烟
让世上的风追击吧
放狗过来
忍受着 忍受着

我无法读懂
森林翻滚的声音
泥土已怀上资本的孩子
大腹便便

2008.11.24

噢 你看
西棣

噢 你看
十月灰暗的铁棺
安放着意义的死灰

南迦巴瓦的雪开始启程
孤独的石头投宿于我的门下

噢 你看
我怀抱的寒剑
已是断裂的三截秋日

雪的肉体无处不在
真理是时间唯一的亡魂

噢 你看
天空被风反复抽打的脸
真像是我拧坏了的门锁

冬天的太阳已经累坏了
无法照耀春天的那扇门

2008.11.16

目睹一匹公马的十月
西棣


在十月愤怒的目光里
你大口大口咀嚼
如盐的霜月


在秋天那支摔破的胡琴深处
我用一场雪堵不住
狼出征的哀号


土拨鼠正在努力
赶在屋檐结冰之前
扒开你脚下泥土的肉门


开始土豆的历程
犁铧在你嘴里说出
生殖的秘密


高大的白杨树
拧干自己的舌头
像沉默的刀剑


割开十月的大肚子
那些不再动人的话语
已是你周身谄媚的云朵


历史正在砌入墙中
感情一寸一寸朽烂
秋风阵阵总是割伤命运的脖子


阉割一匹公马
囚禁日夜暴走的灵魂
用马肚子装饰天空


然后摘下草原的日出
秋天的膀胱终将沉入大海
而我依旧吞下每一个日落


我目睹一匹公马的十月
黑夜附体
人类作祟


招魂的咒语渗入土地
染红雌性悲哀的双乳
哦！所有的生灵由此进入黑夜


2008.10.5

重温春天的典籍
西棣


秋霜深处阵阵雁鸣
都是蘸火的刀伤


我铁灰的身体
还在迎风作响


你深信的月亮
摇动森林


与我共举
一只歪马的冤魂


两朵乱云
是神搭救的人


风将秋决的头颅
悬于三棵病树


四个兄弟
喝干内心深处的烈酒


最后的秋天
背着更冷的包袱


骑虎南下
重温春天的典籍


2008.10.18

弈者之象
西棣


秋日是一局残棋
有情之妖
执子于枰
下得目盲


尚未完成的爱情
一如秋日的方向
屈从于物质的道路
每一次反抗都归于失败


爱的太长太久
好像大而无当
无从说起的秋日
在我们的头颅里代替思考


除了爱
只剩下爱
除了我内心飞舞的乱刀
唯有大雪的肉体趋于平静


2008.10.26

14点28分 神的亡命时刻
西棣

14点28分在川北
神的亡命时刻
心乱如麻

虫兽浮肿的脸上
写着地火
隐秘的寓言

我倚木而立
无法解读
却梦到了死亡的源头

地狱之王
转动星球
裂帛九千

无数刀剑的寒光
生命沥血的航程
堆积成五月春天的内伤

无数生灵肿胀的河流
此刻停在眼中

14点28分在川北
火从地下经过时
大地的母腹已经撕开
地狱之王一千次的荼毒

草原破碎
雪山陷落
地平线悬垂如刀

树木
从山上扔下它的身子
汶川奔流的声音
喑哑

昔日神鹰聚集的白屋顶
此刻翻倒在水边
谁在呼唤
四散的羌塘儿女

白石头般的神
松枝样的父母
高声哭泣：
失败的春天不得已
退回寒冷的深冬

14点28分在川北
九千尺地火
置我于死亡之中
北川 汶川
茂县 理县

四个我怀抱的姊姊
木头的姊姊
殷红的身躯

依然比死亡悲苦
依然比悲苦欣喜

谨以此悼念5月12日四川大地震中死难的同胞们！神伤哀痛，安息吧！向温家宝总理以及一切投身于救灾的志士们致以崇高的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