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老爹

成年的树木
都要向他敬礼
质地最硬的
也胆怯他斧头的亮度

他的锛.刨.锯.斧都会说话
桃树.杏树和李树
都远远地躲着他

害怕他
又梦见他

那两个女人
桃树和杏树
都带着斧头的伤疤

老爹只做马车.木犁
房屋和棺材
不做“家俬”

他把房脊视如平地
或倒挂着喝一碗酒
棺材成型后
总是先躺里面试一试

他用了八十四年
反复量着房屋和棺材的距离

最后的日子
想笑一下都很吃力

只是
桃花死后.杏花
将那把斧头
晃得更亮了

童谣:
桃花桃花几月开, 明媚春光看红颜; 杏花杏花几月开,处露红妆燕归来.


[color=red]去看一个濒死的人


爸 您老还想吃什么
饺 饺 饺子

快，告诉饭店
马上包

不 不 不要
我 要 她 包的

妈妈死了
还有谁

也许真是妈妈
也许就是李婶儿
也许还是张姨

已经糊涂的爸爸
咽气了（2009正月初三）

（也许道德是个谜---少君格言）

在别处

1
门已叉上
似乎有人路过

我在屋里问
外面是谁?

外面回答
没谁！

2
我们到最高的山上
唱生命的怒放

直到你唱得晕眩
倒在我眼里
倒在天空的怀中

我们放声歌唱
直到我登上最高的山峰
累倒在你起伏的胸前

3
这美妙只在短暂的瞬间
这美妙
不可以永久品尝

4
家
最好是活的
夏天比人情薄
冬天比面子厚

家
最好有始无终
是生我们的地方
不是死我们的地方

有了家就有了邻居
那是儿童的想法
就想
在东家玩
在西家乐

家这东西
栅栏不要太高
屋顶不要太厚
再厚也压不住床头的秘密
再高也挡不住院外的笑声

家，也不是藏金子和女人的地方
贼的心思比地下室深
女人的心思比锁孔和门缝还细

家有几个 在哪里都无所谓
所谓的是回不回家

家也可以放在高处
但是 回家的时候
最好不上台阶

5
早起的人
必要以灯火为伴
早起的人
或为心事所累
或为命运所迫

为命运所迫者
多已成为习惯
为心事所累
都有几分无奈

早起的人
是昨日的醉者
独享周围的沉睡
孤独和巨大的寂寞

早起的人
想起一个并不存在的人和地方

早起的人
并不一定非要远行
（语言就是我们的命运）

怒放



一

让我更长久地注视那火山
注视你的心脏

让我搂着你的腰肢
让蛇缠绕我身

在我们俩人的梦里
把阳光的一面留给你

让冰晶和沙砾袭击
让我 风来遮风雨来挡雨

不做我的情人是淑女
做我的情人是荡妇

让我更长久地注视那火山
注视你的眸子

让旁观者把最下流的语言
变成我们最真挚的情话

色情是我们自己的
暴力也是我们自己的

让我们光滑的肌肤
由于排除和给予而愈加纯净

二

星光下
满天的星星会砸死我的
月亮也会刮伤你洁白的皮肤

你说
你处死我吧 刽子手
我享受你的虐待
享受你给我的
那些痛苦

星光下
我们住进森林的别墅
住进薄雾的套间
你说 我是你的小母狼
狐狸精
携带着峡谷和山沟
去迎接喷发的落日

然后
去倾听那黑夜里的一声声
嚎叫

美丽女人


她们年轻
受苦受难
然而美丽

生我的生母
她没有家
养我的养母
她没有奶
喂我的山羊
她不会说话
认一株茂盛的马莲做植物妈妈
她清晨只有晶莹的泪花

两个人、一个动物、一株植物
我有四个美丽妈妈
还有众多的姐妹
他们都非常漂亮

童年
美丽是一种物美价廉的甜点
我偷偷品尝
贫穷而快乐地
成长

穷日子

小时候
我们都光着身子
阳光就是我们的衣服

母亲只为姐姐
裹上一层破布
破布就成了姐姐的皮肤

姐姐一天天长大
那层破布也越来越好看
妈妈和我们的心情也越来越好看

挖野菜 上树 淘气的我们
采摘榆树钱准备姐姐的嫁妆

我不怀念穷日子
直到现在都恨它

只是 穷日子也养出个漂亮姐姐
和少女的一身香气

黑夜打此路过


黑夜最先撮在墙角里
一个农民蹲坐的姿势
被纸烟照了一下

黑夜卷曲在梳子上 一把
粗糙的梨木的旧梳子
像卷曲的猫咪

黑夜贴在陈六儿的颧骨下边
陈六儿是在我家寄宿的孤儿
也是我最小的舅舅

黑夜穿过灯芯
穿过母亲的胸膛
母亲试图把灯拨亮点儿
让小舅的眼圈少一点黑
灯灭了 母亲好象骂了她男人一句
又没油了

这些就发生在我的枕边
发生在朦胧的刚才----

低矮的房屋 泥泞的乡道
以众多不同的姿态
接受了黑暗

鸡叫的时候
有位妇女肯定在井沿打水

黑夜,蹑手蹑脚地进村
惊慌失措地逃了


童年东辽河

指甲有新鲜泥土
脚丫带芬芳泥巴

乳名三猫四狗
与小叔小舅一同玩耍

夕阳饭好
父母在炊烟里呼儿唤娃——

至于满地黄花
只好丢在
梦里了

清明，母亲在另一个世界


空无一人的村庄
母亲在鸡鸣中倾听鸡鸣

空无一人的旷野了
母亲在风中追逐着大风

空无一人的大地
母亲在月光下拣拾着月光

空无一人的世界了
母亲在漫天的细雪中仰头成霜

被劳累强加于身的母亲
被疾病强加于心的母亲

活着的母亲
把不幸当成应得
死了的母亲
把痛苦当成美德

二

清明，阳光洒满大地
也洒满天堂

成群的墓地，纸灰如鸢
歌且翻飞

这些，母亲都能看到

看到那些跪拜的人，看到
人群里我眼中的泪光

看到她的苦难正像坟头一样
被大地上的泥土一点点吃掉

看到阳光照亮千万个母亲的汗水和心愿
也照亮那些承受过委屈的孩子

清明，阳光洒满大地
也洒满天堂

在天堂，洒满那些瑞气和祥云
洒满修竹 仙桃 百花园和百鸟园

在人间，洒满每一个儿童的头顶
洒满
女人们裸露的劳动着或拥抱着的
胳膊

母 亲

我没有抱怨过遗弃
你尽可以坦荡地做一个女人
啊，母亲
只凭那几刻钟的阵痛
就足以让我爱你一生

还记得我的模样吗
你生我的那个凉风习习的夜晚
生下我，你觉得突然吧

你把我托给另一双手掌
至今，也没有人知道
我也从不抱怨缺少强悍和勇敢
并珍爱自己不堪思念的弱体

我总爱设想你高扬的秀发
一闪而过的年龄
并以此来验证恋母情结
也许你并不美丽甜俏甚至丑陋
我想象桌边你晚餐的情景
他是谁？我象他吗？象？！
我曾固步于要去找你的起点
以至强烈的孤寂袭来欲哭无声

呵，母亲，端起豆浆的早晨
我从不斜视丰满的女孩儿
因为你，我未曾克制过
要得到女人的欲望
可是，我宁肯抢而决不去偷
每当走进闹市区
我还总向每一位老妇多望几眼

在另一个有温柔女人的部落
我写出趔趔趄趄的汉字
归去来入而出
我没有成长为将军或博士
只不过小镇上一个小学的教师

想着你，母亲
我愿意在流浪者的窄路两边
比别人多支一座破帐篷
我甚至愿意在一个晨读的早上
被一群奔跑的孩子撞倒

那时，我不会拒绝一个
成熟女人的爱
甚至以身相许
我会坚定地以自信
同一切惊讶和疑惑对抗

一个婴孩来到世上不一定真会幸福
但我只凭你美好的愿望就已够了
当太阳从你的墓地上升起
照亮我的沉默我的爱
啊，母亲
我将满足于一条通向
你铺满碎花的路上

新年第一首
献给今天登陆我博客的各位朋友

《对面》

让闪动睫毛
成为猫咪的爪

让猫咪
成为桌上的油画

让汤勺儿
成为猫咪不忍敲响的乐器

让呼唤
成为深埋的温暖

让悄悄
成为梦里的脚趾

我就躲在你门外
躲在关怀的钟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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