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庆解放的回光返照只剩下一点点余光了,这余光已是很弱很弱的了,可庆解放还是企图用最大的可能让它保留着,倔强地保留着一个几乎是无望的期待。还好,厂长终于来了。
第二次睁开眼的庆解放看着站立在他的病床旁边的厂长,极力地想用自己的面部对厂长表示一点歉意,可是高度水肿的面部,使具有表情功能的肌肉完全没有办法表现感情了,在僵直地颤动了几下面部肌肉的脸上,厂长肯定是弄不懂它实际的内涵。庆解放用眼睛对着花素英,示意她把枕头下面的那个信封拿出来,花素英把信封取出后,庆解放再次用眼睛示意,把信交给厂长。花素英像一个木偶样的按丈夫的示意做完所有动作后就退到一旁去了。这时,庆解放拿眼看着厂长,也许是紧张或者是激动,庆解放面部的肌肉又开始抽动了几下,然后就想张开口。看得出他要把嘴张开是一个不容易的事,第一次他把嘴巴只打开了一半,停了一会他又把嘴巴闭上,用力地咽了一下口水,润了一下嗓子,就张开嘴巴对着厂长十分清楚地说:“请…不要…欺骗我们。”最后一个“们”字的韵母“n”音一落,庆解放就闭上了眼睛,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对这样一句前没有根后没有畔的话,听起来好像是有一点突兀有一点莫名其妙,可又完全叫我们都理解了。
厂长看着庆解放闭上了眼睛后,把手上的那个信封交给了身后的秘书说:“你看一下信的内容,然后跟我汇报一下。”想了一下又说:“通知退休办,丧事按厂级劳模办。”厂长一班人走后,人们就开始痛哭起来。
亲眼目睹庆解放用这种方式把那个信封交给厂长的谷青松哭着说:“是我害了你,是我把你推到绝路上去的呀!”花素英也在哭诉:“我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我,就是不跟我说。为什么不和我说?你不该不和我说的呀。我要是陪着你去也不会出事的啊。”
庆解放闭上眼睛的时间是2000年11月28日14时20分。再过5天就是庆解放50岁的生日,再过32天人类又要进入一个新的世纪了,然而,这一切对曾经有个叫庆解放的男人来说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这天下午,庆解放在大学读书的儿子庆改革,坐在一个宽大明亮的教室里上化学课。那座北方的大城市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天雪花飘飘洒洒, 不一会儿大地就成了雪白雪白, 白色把所有的颜色都覆盖了,可天空还在不停地倾倒着涂染大地的白,哦,单一而沉重的白色让庆改革总是有点心不在焉,总是要不听使唤地去看那飞舞的雪,好像想在那些的雪花片的白中找寻点什么。干吗要下这么大的雪?并且,在14时20分,庆改革突然地雷一样地打了一个喷嚏,把教授和同学们都吓了一大跳。
(全篇约有3万多字。没有在任何刊物上发表过)
作者:张南城
通信地址:中国安徽安庆市石化菱南生活区70栋23号
email: zhangnancheng@yahoo.com.cn
电话:0556—53890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