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夫｜富春山居图的涅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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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富春山居图的涅槃》

From 好听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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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富春山居图的涅槃

山，一直蹲在历史的熊熊

大火中发呆

守望着岁月日渐荒寒

而水，早已离我们远去

寻找它的故乡

故乡是云，是月

有时也是泪

江上的樯帆紧紧抱住风

抱住涛声，朝向

刻有我们名字的大地航行

突然，山从远古的时间醒来

四季都换了新装

换了不同的笑声

只是一到秋天

所有树的衣裳都被剥光

剩下一堆枯叶在火中沉思

烧秃了山

烧断了水

却烧不尽那惊心的传奇

饱含苦涩的深情，以及

我们心中永不化灰的风景

《富春山居图的涅槃》由洛夫亲笔书写并刻成诗碑，立在杭州富阳黄公望隐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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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 荐/李贤锋

   把最后的诗行留给永恒的故土

      2016年深秋，温婉的富春江水迎来一位漂泊久远的游子，他便是世界华语诗坛泰斗，时年89岁的台湾诗人洛夫。

       在几天的行程中，浙江富阳知名学者、富阳文史专家蒋金乐先生，陪同洛夫先生和夫人一同游览了富春江的风景名胜，包括元代大画家黄公望的隐居地、郁达夫故居、富春山馆等。

     在富春江上，洛夫先生告诉蒋金乐，他说，“我到了富阳，感觉富春江好像是一个没有出阁的少女，我倒是看到了更多山水本来的那种美”。

       在黄公望隐居地，当蒋金乐向洛夫提起，这里曾有一场穿越千年的诗会，苏东坡、黄公望、八大山人和张大千，都曾在这里留下了浪漫诗文。洛夫先生非常感兴趣。

【蒋金乐】：他说这个太有意思了。我说是啊，这么有意义的诗会，我们是不是一个继续？所以我说，今天您来了，您应该来继续这个千年诗会。他说：这个事情太有意义了，但是压力太大了。因为他知道，前面这四个人太伟大了。我说，您可以堪当得起，因为您是当代的一流诗人。他说“好的”。

       一个月后，远在台北的洛夫，给蒋金乐寄来一首亲笔诗作，践行了秋天那个千年诗会的美丽约定。这便是《富春山居图的涅槃》的由来。

这也是洛夫生前写下的最后一首作品。这首诗，在洛夫去世后，已刻成诗碑，安放在富春江畔，供游人参观欣赏。可以说，洛夫把最后的诗行留给了永恒的故土。

       在诗中，洛夫用饱蘸深情的笔墨写道：

       故乡是云，是月/有时也是泪/江上的樯帆紧紧抱住风/抱住涛声，朝向/刻有我们名字的大地航行

【蒋金乐】：我们读这首诗，他有两条线：一条线是写这张画，另一条线则写他自己。就是他这一代人，他们的情感。因为他们本来都是大陆的人，他们的根在大陆。所以，实际上他把他自己的那种情感，把他们那一代人的人生，寄寓在这张画的情感里边。

     作为中国十大传世名画之一，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在绘画史上享有“画中之兰亭”的盛誉。但其命运却令人扼腕嗟叹：因历史纷乱，《富春山居图》几经易手，并因“焚画殉葬”事件而身首两段，前半卷现收藏于浙江省博物馆，后半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

    诗作的一开头，写画，直面这令人窒息的艺术史实：

    “山，一直蹲在历史的熊熊/大火中发呆”。

      既虚又实；再由画中的山水，化入诗人想象中的山水。

    “而水早已离我们远去/寻找它的故乡”。

      水的故乡是什么？是云，是月。云与月都是虚幻的事物，暗喻诗人永远也无法回到故乡。因此，故乡“有时也是泪”。只有泪是真实的。即使无法回到故乡，那象征漂泊游子的樯帆，也要紧抱虚幻的风、虚幻的涛声，“朝向/刻有我们名字的大地航行”。

      这些隐晦而曲折的意象，在诗的结尾，借助一幅饱受磨难的古画的命运，终于指向明晰的归途：“烧秃了山/烧断了水/烧不尽那惊心的传奇/饱含苦涩的深情，以及/我们心中永不化灰的风景”。由此，诗人炽热而浓烈的游子情思，获得充分的释放。

       寻找精神的故乡，是洛夫七十年诗歌实践中，最重要的主题。洛夫曾经说过，“生命的价值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只要心中有诗、有爱，瞬间即是永恒”。只有故乡，才能承载这永恒的寄托。这首《富春山居图的涅槃》，可以说，是继洛夫代表作《边界望乡》《寄鞋》之后，又一首可以流传下去的佳作。

      正是通过诗歌，洛夫的灵魂获得了安宁，并将永远地栖居在他肉身回不去的故乡。

◈洛夫（1928－2018）

       出生于湖南衡南县，1949年7月离乡，随军赴台湾。台湾最著名的现代诗人，国际著名华语诗人、获诺贝尔文学奖提名、被诗歌界誉为“诗魔”。

♢李贤锋
 

    男，江西彭泽人，业余时间写作小说诗歌散文，偶有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花城》《羊城晚报》等报刊，现供职于东莞报业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