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现代诗三十课之八：有着“完整生活情结”的诗人西奥多·罗特克

Original 远洋 译 欣赏现代诗 2022-12-17 04:33 Posted on 云南

西奥多·罗特克诗选

远洋 译

屋顶上的孩子

风从我裤裆底翻腾而出，

我的脚踩得碎玻璃和干腻子嘎吱作响，

透过闪耀着阳光的条纹玻璃，

未成熟的菊花像原告们瞪着眼睛，

三两朵白云向东飞去，

一排榆树像马群飞奔、抖动，

大伙儿，大伙儿都向上指着大喊大叫！

插 枝

这样的强烈欲望、搏斗，干枯枝条的复活，

剪断的枝条挣扎着放下脚，

什么样的圣人，如此竭力，

在这样的残肢上重生？

我能听见，在地下，那吮吸和啜泣，

在我的血管、骨头里感觉到它——

涓涓细流向上渗出，

紧密的土粒终于分开。

当幼芽破土而出，

滑溜似鱼，

我畏缩，俯向开端，湿漉漉的叶鞘。

献给珍妮的挽歌

（我的学生，坠马而死）

我记得那脖颈曲线，柔软湿润如植物卷须；

她迅疾的眼神，带着小梭鱼般的微笑；

一旦她开始说话，那些明亮的音节怎样为她跳跃。

她在思想的愉悦中微微摇晃，

一只快乐的鹪鹩，尾巴迎风而上，

她的歌使小树枝颤抖。

影子和她一起唱歌；

绿叶的低语变成了亲吻，

泥土在泛白的山谷里，在玫瑰下歌唱。

哦，当她悲伤时，她把自己抛入纯洁的深渊，

连父亲也找不到她：

她用稻草擦着脸颊，

搅动最清澈的水。

我的小麻雀，你不在这里，

像蕨一样等候，站成刺状的影子。

潮湿的石头无法安慰我，

苔藓也不能，它已被最后的光芒灼伤。

但愿我能把你从沉睡里唤醒，

我伤残的宝贝，我受惊的鸽子。

在这潮湿的坟墓上，我诉说着我的爱：

我对你无任何权利，

既不是父亲，也不是恋人。

我认识一个女人

我认识一个女人，蚀骨销魂，

小鸟叹息，她会随之叹息；

哦，她走动时婀娜动人：

仪态万方的璀璨花瓶！

她所选择的美德唯有众神，或是

在希腊长大的英国诗人才能谈论，

（我会让他们在合唱队里脸挨脸歌吟）。

她的希望实现得多么顺利！她把我的下巴颏轻抚，

她教我旋转、反转和站立；

她教我触摸，那起伏的白皮肤；

我从她有优先权的手中谦卑地啃咬；

我，可怜的我是耙子，她是镰刀，

为了她的可爱跟在她身后跑

（但我们割了不少草）。

爱就像一只公鹅，喜欢一只母鹅：

她丰满的嘴唇噘起，将飘忽的音符抓住；

她迅捷地吹奏它，她轻松地吹奏它；

我的双眼，为她流动的双膝所迷惑；

她身体的几个部位能保持纯粹静止，

或一侧臀部抖动着移动的鼻子

（她转着圈，那些圈也转着）。

让种子长成青草，青草变成干草：

我是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殉难者；

自由是为了什么？认识永恒之道。

我发誓她的影子像石头一样白。

但谁会用天来将永恒计算？

这把老骨头活着要学她嬉戏的手段：

（我通过身体的摇摆来测量时间）

在黑暗时刻

在黑暗时刻，眼睛开始看清，

在加深的阴影中我遇见我的身影；

我在回响的林中听见我的回声——

一个大自然的主人对着一棵树哭泣。

我居住在鹭鸶与鹪鹩之间，

山中野兽和洞中巨蛇之间。

什么是疯狂，是与环境格格不入的

灵魂的高尚？火上的日子！

我知道绝望是多么纯粹，

我的影子钉在湿漉漉的墙壁。

岩石中那个地方——是洞穴还是

蜿蜒小径？边缘是我所拥有的。

通信的一场持续的暴风雨！

流动的夜，鸟儿，残缺的月，

大白天午夜再次降临！

一个人远行寻找他是什么——

在无泪长夜里自我的死亡，

所有自然形态闪耀着不自然的光。

黑暗，黑暗我的光，更黑暗我的欲望。

我的灵魂，像一只热疯的夏蝇，

在窗台嗡嗡不停。这个我是我吗？

一个堕落的人，我爬出我的恐惧。

心灵进入自身，而上帝进入心灵，

一个人是一个人，自由在撕裂的风中。

敞开之屋

我的秘密大声叫喊。

我不需要舌头。

我的门完全敞开，

我的心欢迎光临。

眼睛的史诗

我的爱，毫无隐瞒。

我的真理众所周知，

这痛苦自我展现。

我赤裸到骨头，

以赤裸做盾牌。

我的自我是我所穿戴的：

我保留精神的空间。

愤怒会持续下去，

行动会说实话

用精确而纯粹的语言。

我停住说谎的嘴：

狂怒把我最清晰的叫喊

扭曲成无知的苦恼。

中部乡村强风

日日夜夜，风在树林里咆哮，

让我以为波浪翻腾像卧室地板一样高；

我站在窗边时，一根榆树枝横扫我的膝盖；

蓝叶云杉像波浪把大门狂敲。

第二天黎明，我简直不敢相信：

橡树挺立着，每片树叶都坚如铜铃。

看着这变了的场景，我的眼被擦亮，

但耳朵像贝壳，依旧回响着大海的声音。

苍 鹭

苍鹭伫立在沼泽中水里

深陷于一片水塘的黑色，

或是用一条腿保持平衡

站在鼠洞上方的水草堆。

他以古怪的优雅走过浅滩，

大脚踩碎沙滩的脊背，

细长眼注意到鲦鱼隐藏之处。

他的喙比人手更迅捷。

他把青蛙猛一抖吞入瘦骨嶙峋的喉嗓，

然后用沉甸甸的喙瞄准木头上方。

宽大的翅膀只扇动一次，就腾空升起。

一圈圈涟漪荡漾在他立足过的地方。

西奥多·罗德克谈诗

如果我有一种情结，那就是一种完整的生活情结。

对西奥多·罗德克的评价

在我看来，罗特克是现在用英语写作的最优秀的诗人。我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激烈，因为我知道我必须把他和艾略特、庞德、格雷夫斯以及其他许多一流诗人较量一番。不过，我很乐意这么做。我认为罗特克是最优秀的诗人，并不是因为他优美的个人形式感……而是因为他看待和感受生活中吸引他的方面的方式。

——詹姆斯·迪基

他的严肃往往过于严肃，他的抒情品质往往过于抒情。他神秘的气质似乎常常是意志坚定的、被迫的。然而罗特克是一个非常有趣和重要的诗人。一方面，有……那里的光辉（在《赞美到底！》中）他模仿孩子们的声音、童谣、他对小动物生活的美好感觉、不断变化的节奏和节奏感。在（《远处的田野》里）有迹象……一种新的、有前途的、广阔的和试探性的……对于读者来说，遗憾的是不能看到这将把他带向何方。

——大卫·费里

尽管不确定，《罗特克：诗全集》依然是一本重要的诗集。它揭示了罗特克的全部成就：他通过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之间的紧张关系来感知现实的能力，以及找到一个有意义的隐喻系统来传达这种感知的能力。他是我们最优秀的诗人之一，在这个威胁要把人变成物体的世界里，他是一个人类诗人。

——卡尔·马尔科夫

远洋译自

Theodore Roethke selected poems,

 Edward Hirch editor,American poets project,The library of Americ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