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羽诗选(26首)
音乐手册
劝阻她,但终是无用。音乐在水里
是什么形态?它和一盏绿灯如何接触
一个人若是在舞剧中表演,会被广场修正
阴郁的部分。救护车驶来,你爱自己的亲人
她在天黑时受伤,腕骨成了节拍
冬天,豆芽在音乐手册里有自身的白雪
一点涂改液就能抹掉生长,嗓音
伤痛,孤单,是平行的。你忘掉一次
嘹亮歌声里的铜管小号,她应获得更多赞美
惊悚。某一年,她的美,也是情欲的一半
翻开甘蓝叶,她说,那是绢蝶
翅翼扇动,不像你在水库里游泳。疗养院
尖尖的屋顶落下雨滴,你,潮湿
在她胸部右侧的椴树林里。冲开鱼群
你跑上山坡。她的哮喘病是
一座小城,远处刚挖出的煤,花粉
放任她。你赶着羊,田园时代的偶蹄
有邮件所不能捎上的问候。沉溺在
晒太阳的感动中,没有音箱,乐章,她有旋律
哪一个大师会把作品和彗星联系?扫帚状的长尾巴
让她看清旧照片,光线的密度
疯癫,包容灵魂飞扬的南阳玉,暂不存在
在你的注视下,她是蛇霉浆果的恋人
诗是什么
我亲爱的拉金,我知道
死亡不会漏掉任何一个人
——米沃什
先是摸你的肋骨,摸那上面
饱受折磨的城市。这个时代,坏人
都忙得像跳来跳去的蟾蜍(到领事馆喝咖啡
转移财产、开会)。当暮色抱紧太阳和云
青春病发作,去伤害那些亲吻,玩笑里的风景
从你的住处到这里的电梯,有一片
荨麻地的升降。窗外,有人用弹弓射鸟
偷窥的人对着呻吟的回声窥视
这时,摸你的脚,几乎是在喝酒。眩晕后
又想起,莳萝在摇摆中粉碎,获胜的宇宙
生产了你要的避孕药,死亡
不会漏掉害上狂想症的人,处女
弓着脚在飞,找雪地里的诗人睡觉,做他
合法的妻子。“在你的膝盖上,我从来
就没有伸出过脚踝。你所有的歉意都是对的
但要是拒绝新钟表的围绕,我不说话
你就不欠奏鸣曲什么。骑上
你的腰,还能去哪里”
吮吸着你的冰凉,做个避让者
在灯光里活着,而诗也有这样的工作
握着你的脚,像是抚摸到了好诗
诗是什么?是这脚上蓝色血管和脚后跟的颜色
是你踩我时的坚实和轻盈
从此,我更有理由蔑视那些土鳖诗,那样的粗鄙物
土的不是词语,而是韵律后面的思想
脸红的时候,我找到摸你脚
最好的方法。性爱的哲学似乎不是持久
它只是身体最后的肯定。短时的永恒让你知道
一双脚不是器官,它是气息和灵魂的肉体
听不到你脚镯的响动。脚越摸越小
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色情的广阔
一封语言的信
下了几天连阴雨,你美貌的交通,偏离枢纽
送伞的人好像不来了
我们坐下,一起看寿带鸟的河南
是的,在人群中行走,能瞧见
夏天的灰白遮住人群
请相信我的话,你的脚变小的时候
时代做着其他践踏
隔着条桌,再相互打量,那是拳头举起后的宁静
被你偷换成火车减速时的猛烈
雨水正淋着窗外的生存法则
我们吃一盘黑枣,或是蒸槐花
能嚼出透明胶片的滋味吗?没错,酿酒师充溢着相框
不去酿酒,就是酗酒的师傅
最终,他像一节遏蓝菜,抱紧自己的睡眠
泥土小兽一样咬你,掠走脚趾
颍河的波浪还在血液里
你开着车,到处乱逛,吼叫一声
批判的词语闪耀成过河的母马
河水涌动,不是哪个人想看,就能看见马尾
我们的生活仅是我们的,就像我
的呑咽反射一直在你的喉咙
国界线总是和国界线相仿,通常的情形是,手枪泄漏着星光
把诗人语言一样从被窝中揪起,求情者
向领导人打电话,他却在前几天死了
雨终于停了,风很凉
键盘上敲了又敲,你给你写一封语言的信
我们拥有这封信,也知道
该寄到哪里,但却从不打算寄出去
理想城和雪
虽然还在被它捆绑,你正脱离
一个时代。“那一年,从弗里德里希树林出来
遇到一个熟人,对东柏林的人来说,虔诚
即便铺在镶木地板上,也有泥泞与雪
从前的事,山脊上的马,只有新轮胎才能测量
后来,停电了,孕妇在烛光里生产
再后来,许多人爬上那堵墙,两腿分开
坐在了和平上。熟人的熟人也喝完了
最后的烧酒。”闻着酒味,你的下意识抬高了酒店
周围人群吹灭栾树的灯笼,天黑下来
穿过河水还是河水,在山寨国,诗是退缩
无用之用裂成河的两岸
革命的革命是橙色,或一支茉莉
但却不能由你哼成一曲小调。差不多是所有的人
都曾走过压迫者建立的广场
就像其他地方的诗人看见了公园里的傻子
你瞅着一只孔雀变成星座
那是可以的,几乎是被允许的
申诉的话语和被压迫者,都还在这里。不要着急
天空的自由能放下自焚人的声音、抢地和拆迁的过渡地带
也就能放下飞行者解救和被解救的仪式
封口费外多得是颤栗的嘴唇,你的行走
是理想城的时间单位
下雪了,你知道是刚刚下雪
而如果这时诗不去理想城的雪里喝酒
那座大城就是一座空城
四月七日,去开封见占春、开愚、恪,饮酒,谈论消极性
稠叶李是飞鱼,而一片水的前面
是我们的住宿。稍晚一些时候,云
遮住掂橡胶棍的巡夜人。我没有看见
他们扑打偷自行车的蝙蝠
只是知道,郑州地理少了几只链盒
我们都理解,烧酒是一条河流下游的湖泊
虚弱可以滑到岸边,我们却不能
它的个人性,包含了某个区域
今后不一样的碎片。一阵嘶嘶声
让亲人接受我们与高鼻梁女人的性习惯
当集会不再出现激烈的光线
我们到酒厂捉泥鳅
天阴了,小老鼠蹲到猎枪扳机上
它不射击沙尘大颗粒的沉降,他妈的
不是下雨了,半空以团体的形状下土了
怎样才能确认,睫毛膏来到我们四肢干燥的地方
铁路系统清理非选民的嗓音
我和朋友登上车,帮助引擎向东开
腐败急速地颠簸车厢
闪过的麦子和火车一块绿起来
随着蚜虫紧张地给春天关门
我们应该坐在哪里
现在,我们更明白为什么会害怕
成为一种抑制,比变成另外一些人要容易些
困难的轮廓,正是它被冤枉的部分
扯动安静,嚼烂上一年的苹果
我们是受苹果花安慰的阴影
找一些不同的东西,我过去犯的错误
已积累成一次崩溃。刮胡刀
泛起泡沫,我的下巴
有了有害的幻觉,患上哮喘病
交通不是时代,我们也不是消极的枯竭
和森子《细草间》
你怎么不说草吃羊毛
在细草间,杜甫也没说
细草有一个纬度,杜甫的细草不知是什么草
只是他的细草没有冒犯一只木船
逃亡,沙鸥用嘴缝补鞋子
细草,吃河岸,月光
吃旅途上的流水
杜甫想到的,还有他满头的白发
暮色里,细草吃他的幼女
吃一棵柟树,平原
他需要弟弟一封回信
细草吃盆地的纸
细草在细上,找它和春天的差别
你看见,细草吃一只山羊的腹腔,犄角
而它的根须在骨骸下避免着肉感,番茄
细草或许不吃国家,法律
它涌进普遍人权,你也知道了
细草叶片的发生
是因为细草找到了叙事的泥土
回想是痛苦的,如细草亲戚做成的灯
沐浴液洗净的气候
冲动喊醒的闪电,火车车厢
细草不肯抑制向情欲的致意
宁静捎走你的画框
细草不饶过我,吃我的漂泊
酒后,吃吊兰性爱的房间
细草带你我去找耿占春
它要赶着吃海甸岛和一所波涛围住的大学
在阵雨中,吃细长的黑暗
我几乎就看到了
细草从一群羊走向另一群羊
一场醉酒产生的认识
一场醉酒产生的认识多过飞翔,那天后
你躲藏起来,面容的色彩
收进盒子。说得不对,不对,破坏性的自由
哪会有远于冬天的决断
用一座屋子听
雪的密度,简单过一个必然
你再来临河镇,用于酿酒的粮库就会是空的
你应该相信,一艘女儿船的装运
监测起着作用,当悲伤都不是桅杆时
暴雨还能停下来吗?一场醉酒
是阿拉贡的全部
某个动作,让你靠拢一棵社会的槐树
请用一双手保持淮河
请拿它们的掌纹对照眼睛
请不要变形
请在工业园区越过星蕨
请先迈左脚,再抬右腿
请在时间的研究中加进碘盐
重复一场醉酒,空气在河南向湖北凸出的地方对流
白脸的鱼游近提灌站,扬起一声长叫的艺术
哪里有艾滋病打倒的彩虹
哪里是洪水填平的村庄
哪里拱起你诵读李贺的低岸
哪里,哪里,一切的视觉都拦不住思想的开始
睡在寒水石上
她为什么睡在寒水石上?没用的刺客
滚进爬山虎,身上的褶皱,像放倒的平原
也像坐起的意识。她赶跑的煤油灯
不会再回来,天快亮时
社会帮助她,喝完一坛好酒
光着脚,不容易醒来,性勾引往往
踢乱地榆。运动的线段
是北马勃吗?粉尘状孢子飞出
街上行人惊呆了,转基因
是烟叶起点,泡红的枣
还能用来煮米吗?政治正确
正在坏天气里潮湿
房地产用尽一片湖水,柳树林
宣传一冬天,圆月就升起来
为什么要着急赶路?一些实话
反复救了谎言,多说
还将砸烂狗头
天空弯着一道嗷嗷叫的彩虹
动物扰乱性比例的行为
增多,新办法
也解决不了问题。自行车挡泥板
前面,是燕尾草吗
睡在寒水石上,冷风
吹着脸。雪下在寓意周围
乌鸦不飞。看那边
徐长青大叶子上,光线汇拢
她想到的事比记住的还多
半枝莲、蛇床子、石合,各有一个木箱
体制放过它们,忍受了刺激的气息
经量山兄弟,和鱼幼薇搭话,谈论梳洗诗
是呀,忙的时候,对着茶垆,端起
酒榼,闲下来,就翻弄诗筒
的香气。诗是窗前盐肤木的喘息
量山兄弟说着逝者的好话
昏君的脸孔是那样的难看,他就是
在欢爱,也不会饶过谁
旋风斧和米雪抛掷苍生凄凉
的肺腑,反抗压迫的激烈,增添了太平洋
彼岸老庞德诗学的狡黠
豆形灯的光亮在暗黑中呼应着魂灵
它是如此的和柔,不同于阒然
的放弃。哭泣的亲人替妒杀还债,“快让我
抱着你睡觉”,从翠叶到卖残牡丹
僻静用美貌和凋零照看着诅咒
在清早梳洗悲愁,诗已到哀鸣时分
风,吹起蝴蝶翅膀
狸花猫寻求安于低微的权利
与丝绸黏液的羞耻扭结,进行物理争斗,望着
最想要的技巧,或要折返
光、威、裒三姊妹的妆阁。坟茔
的不远处不是空的,伤害,伤害已痛彻到
测量不出死亡的广阔。在柏树林里
烧七,诗是净街槌的潜消和缄默
道观里的半醉,阻滞着暮霭下
船帆的送别。终于收拾妥了,衔泥燕子
在飞越橘林时也掠过了转瞬
衰竭的气血躲闪着触摸,食鱼人
已去苎萝山绕身和顾盼
还有啊,量山兄弟,诗的煮药炉
被放置在了灯台架景区,长安的捣衣声
落在泪水光线的一首诗里
来处和去向
咣当一声,门关上了。可下楼
走了几步,又起疑,门
关上没有?“哪有什么内心
的声音,是你害怕了”。他用手抓住
蝶形科植物的叶子飞起的抛物线
那幽缓所预兆的雪就要来了吗
在故乡,他住过用木梁、麦秸泥
搭建的房屋,格子窗前
飞过燕雀,门环上的锈蚀混合着硝盐
噘起嘴,去砖瓦厂看云
在惧怕与安抚的两重性里,瞧见
女儿光着脚丫搅动波浪
没错,即便在常识性的护栏下
一切都不会好起来,但会没事儿
往后,他要多操心老娘的身体
——她的吃饭、喝水和睡眠
他不会去买房,价格降到
买得起的那天,也不会
去买。他不会配合资本
的流言,更不会被其他势力所绑架
哪里还是家园?哪里
不可以赁房住下?他早已在河南躺平了
他会同那些自大的家伙
区分开来。他明白《旧约》《新约》中
的诗篇、《诗经》,爱与恨
都是诗的源头,诗
是自在不是屈从。没有这些
诗不过是孙悟空的筋斗云
它们既无来处,也没什么去向
“你会是所有人里跳转、生还
的那一个”。在核酸检测采集区的横条外
他张望几眼远郊的傍晚,想起
那年的亲人和雪,雪
下得真大呀,埋没了
睡在香山寺边柏树林里的父亲
杂诗
——给简单
他给还没出生的孙子选着一个又一个
的名字,更多时候,是翻看
半夜里的本雅明。从枯叶螳螂的游移、打颤
后退到木蜜以外,他懂得了
不该知道的自主,直到一觉醒来
才又听见蝙蝠女头发里的昏暗
就叫嘉墡?确定后代的指称在于受猜疑
的好运气。涝灾、瘟疫后
水菱角边的白土,先于婴孩的本质?或者
恰好相反?这孩子
要来了,当爷的忽然看见了风
一阵慌乱,揉揉眼,想到
当爷就要有当爷的样子
他要为新生命的降生而欢悦,并在担忧中
变得比搁在屋角的弹簧还要安静
孙子不同于儿子,就像儿子
不是父亲。他在阻碍的苦涩中哼起
河南越调,想起父母
在水泥厂时的困苦。于家属区
的菜地和一棵桃树、一棵苹果树之间
的泥泞上行走
他能记住的事情已没多少
自从田园犬搭上权限狗、加密狗,它们
交媾,这已是另一个世间
而“那些群众的笑语给思想输送了
稻米”,他为回到吃不上饭做着打算
————战火是一条隐身狗
或许会在某个早晨跑过和平
即便结束明智的消极,很多的同时代人
也见不到他同时代的,就如同
那被纪念的陀爷,他子孙的同时代,还有谁
至今仍活在俄罗斯漫天的飞雪中
与老邓在地铁站口的交谈
你在老家看到的苍耳,和你隔开
河流清澈的观点。所有的
都已盘算好,舍不得丢掉的看法摩擦着
欢喜的形骸,那个有桂花味
的妇女,扔掉图画和镜子
用火车驱走了过去
有谁会懂啊,起头的时候,你的行踪
与那些被庇护的忧苦有过交集
即便只剩下一个人,你也是
那时公共的整体。经过大面积监控
气候变化加剧了扎尕那仙女滩
的极端天气,邻近的湖中岛,白鹈鹕
也面临被淹没的危险。本土戴胜
的声腔晒着太阳,然后就是
对旧病症的无尽怀想。对你来说,问题就搁在
时空的后院,这旁观者的劳累
在稀薄的空气中揭开了两副面具
隐喻从来都是诗人的住所。走吧,昏君捕获
的是目标,而不是疼痛。你知道
一切都太迟,来不及了,在不安中
等待,死亡,众多的死亡
正被伴随者庆祝,而那些被瘟疫感染
和没被感染的家园,经历着荒芜
你一直都清楚,你和罗羽兄弟不是在
一条事实的河岸上生活,而是在
幻河边打着秋千。你听见老杜说,别慌啊
要等着虐政的船帆过去
午后,你的脸色愈来愈峻急,因为
一个新的预期并不属于这个地方。还敢想
亲人没有粮油的日子吗?醉意
触碰到邻国乡村秘密的短蛇诗,城郊线
陷到了突降的雪里,受罪的模型
已在通讯信号上浇筑
不用说,二流诗人也可以状告他的时代
钟萼木的磨难和雪鸮构成
老的传统,而从一个到另一个显现的原形
给你再多的仪式你都不会相信
蒸汽火车时代的轶事
——给田桑
他想哭出来,为轻柔的浩瀚向芍药
的问题告罪。这里是印度火车
在瓦拉纳西、马都莱和巴达曼的车库中
翠鸟飞到了冒险,经济韧性
看起来像是被拖着走
技艺世代相传的工人们,凭着低微
吃着熟悉的饭菜
有力气的人都是伤感的,在一个佛教
的车站,铁路工作者交换着通行
的球状信物。袅娜,需要
更多的工具来对抗其他的哺乳动物
所有人的骨盆都是由两块髋骨和一块骶骨
充当道德的外衣,那块尾骨
有果农的酒香。滞胀的后面
是历史性的衰退,很多人都比他过得苦
没有办法,他见过吃八月炸
的猕猴,又有谁见过吃海边螃蟹的
微观主体是一只红角鸮,最古老
的登山火车开向大吉岭,往喜马拉雅山攀登
操作它的人,既是
务虚的,也是现场里的
掐着麦穗,他们就像是一家人
验票员、警卫、话务员、车长,困难中
的日常诗篇,跟着车厢摇动
他被认出,苦涩者的倾述
具有更大的不确定性
一列火车有虎皮兰的行走,请想想别
的手段,车头的引擎或已老旧
除非让他感到疲惫,妄图
的方位不是房子,也不是街道
陡峭的所在是胆小者的贫寒
是结束玩耍的时候了。茶园、三等小站
关闭后,帕度柯妮从家乡去了一趟孟买,她想起
盛大的内卷、新势力
供应链陷入死循环之中
一个司炉工因为没当上司机自杀了
时代的末尾是,那些灵魂都在蒸汽里
的人,等来了雨季,银绣球
回应着开始,它们闻起来像是民主和自由
麦子黄梢了
——给津渡
麦子黄梢了。就是这样的,请借用一下
及物先生手里的镜子,瞅一瞅,张永伟所依从
的田地。兄弟,那一片庄稼
就在南阳的一座桥边
哪怕是在最坏的时代,也爱乡土
桥下,白河还在涨水,流动
的昏黄色,是压榨酒的即兴诗
像是那些受苦的人的闷醉,或微醺吗?它们是
过去的,也是正发生着的
“奥维德的凄凉骨灰是我的邻居”。兄弟
记住这一位长年在冰雪里
生活的人说的话,作为经验里的旋转
蝶豆花挪移蛇床草,还用娴熟
的技巧,偷来一封神秘的追杀令
四十六前的一场暴雨又携带一场瘟疫,吓阻
双循环对动物死亡波动的恐惧
接收死亡的死亡,我们
听不得地铁站洪涝的妄言,是的
火化炉拖进了不知多少具淹死的平民
混乱所剩下的,都算是塔利班的月亮
这是笨拙的结果,有谁知道
市场退出是不可避免的,对私营部门
的控制,几年内都是潜行
喝烈度酒的习惯,喊醒不了想睡去的
付出这样的成本,可能在于对操纵的渴望
其余的,就是各样的相貌带来
的事实,“所以波兰得是
波兰,所以波兰必须
是波兰,所以波兰就是波兰”
不公正的律法不可能成他日的律法,它不会
升到彩虹的位置,而只会苛虐
懦弱的人们。那棉料的褶皱光线
在面具上沉睡,治好萎缩的手
劳务费不再讲蠢话,天空的蓝色
是我们早该想到和看见的
把这里的柠条运往牺牲,隧道不会有太阳带来
的恩惠。兄弟,不用告诉,你也懂得
资本有时是和平的,而权贵始终
是邪恶的,许多人都要面对
可能生病甚至是住院的风险,待产
的母兽在盘算着获取,共命鸟
也要过个好冬,有了甘蔗和椅子
身边的甜就会有自在的日常
那么,诗的内在的光明还是容器吗?你的来信
我准确地收到了,各国的酒和我们
的都不一样,车站月台上的行客
凤梨、释迦和莲雾,湮灭的髋骨,证明了
谎言的起源,爬墙虎在拥抱秩序时
不也依偎了升起的郑州和白龟湖?那些
仆街和患羊角风的在深夜倒毙
贪吃的人吞着月季花瓣
他们的住址都不是肯定的
所有的栖息地都仿照了外省的婆罗树
好了,我们得离开了,从鱼码头往北走
最大的愿望就只有这样了,铁炉、兰寨、梧桐街
对我们这一辈子来说,已是够多了
黄鼠狼要去打猎了,什么
都可以不要了。在这盆地,诗
是在逃亡中飞来的,老杜
把我们往什么地方领,我们就去哪儿
在他所愿的屋子里爱着他的凌冽
与他彻夜饮酒、交谈
是王维的一首诗却好像是我写的一首诗
过去了,山东兄弟。一大早
还有什么能唤醒那些可怜的生物
荷花被水淹死了,划个小船
来到荥阳,是谁,不想
见到人类,却见证了人类成为人类的时机
只有你想不到的事情,他为了
找一个腿比他长的女人而来到波斯
危险从不能伤害她,一片水
质疑自我的本质,那些茱萸
和烧酒摆在一起,新时代,开始了
躲过月光的水银,像山魈
只记得漕运,码头
却不敢在水的反光里打量身体,只是渔商,头发里
的交谈,为什么不是长腿的鹭鸶
汜水关已望不到帐篷、白帆
风在城里吹过
鱼叉养活了鱼篓,站在船板上
有趣的人都不在这里,弯下腰躲起来
你觉得穿着棉衣的女人好看吗
七八月份,死了那么多人,吃着鱼的灵魂退去
通济渠沿线,紧张的局势
在这里升起,河南啊,河北啊
家鸡飞上了桑树,土窟春在鱼群中燃起火苗
而我不知道我都说了些什么
戏拟叶芝《傻瓜的又一支歌》
他爱他的故土。清明。给父亲上坟
然后转身于一片油菜花
此地的桑园村,有蚯蚓缩小的劳动
肩颈的耸动应和着豌豆苗的逸兴
一条斜线边。火车迂缓的深绿
驰过春意的无塔供水装置
黄白草、棉织机的凉风向他吹来
播娘蒿死亡的凌乱从菜籽油香味的前面跑过
(撞破译文本身的壁石,他似乎
挨近了爱尔兰的舞蹈,尽管遭遇
梦魇的胁迫,他还是抱住
叶芝,抱住叶芝的诗篇睡去)
而这里,牛的犄角和农耕摩擦,产下
小牛犊,他们围绕着浇灌、亲人
欢爱,吵嘴,又倏忽老去
他在葛拉妮亚的后街来回地转圈子
却难懂得她眼睛里马鹿的知识
这一切很快都会过去,一些豁然、变异
就像棉花的温暖,被缝纫成耻辱
跟着家园的波浪摆动起来吧
凶兆显灵,白龟湖水面上红嘴鸥的飞翔也不真实了
在枯窘的滋味中,他得不停地赶路
井台。辘轳。脸。最后
他要用自己的愚行做他所愿的傻瓜
人物
他娶了枢密顾问美貌的闺女
酗酒。批判国王
从海涅到莱茵河,那些折叠线
成了宇宙和他视间的巧遇
粗重的燃煤、齿轮时代
疲乏的、受屈辱的、流离的、被蔑视的
都看着资本的狐狸洗澡
这几乎是一个节日,他在捕捉蝴蝶、泉水时
用别人的遗赠,品尝了
丰美的过去和现在。看吧,天空
有着欢呼的蔚蓝,他顺手
拿起一根激情的荆条,和同伴
在哥特斯堡上路了。乔木和灌木丛
聚会在租来的驴叫里,他瞅见他自己骑在驴的背脊
耳边的风声像驴毛那样柔滑
哲学、山峦、村庄蹦跳着甩在了身后
人自身的褶皱有白云岩和矿山
的本质。是的,他悲悯
无数的贫困、被奴役、遭遗弃
自家却半辈子靠别人的资助生活
儿子早夭,女儿也有两个自杀
他热爱荷马,新世界海洋
的语调和鱼群。他是比喻的行家
看着暴风雨和汹涌的波涛,痛快地啸叫
兴奋得像五百头老母猪一样
世纪后的世纪,没了王道,但苛政
的峻厉与完全性,使驯服者愈加更像驯服
夏日,阳光铺展广袤土地上的麦芒
铁腕的阴影照亮诗人的灵感
他皮肤黝黑,头脑里的思想光焰
早已止息,只有亡灵和渴求
在旧大陆的海岬外游荡
看腊梅
开旧书店的老蔡,带女儿去湛河边
看腊梅。已到夜里
刚瞧过的视频是那么的恐怖
伊莱莎被卷进一桩凶杀案
在工地受到胁持
最后凭借照片认出嫌疑犯
鲜血及时止住,作恶的人
从一扇窗框跳下楼去
摩托车的叫唤声在躲避望不见的瘟疫
尘世吸收着正泛潮气的北方
还没开花的辛夷,冻在恍惚中
论一顿好酒
嘿,灯亮了。他用一双理想的眼睛
看一切的衰亡。保护劳动者
的律令并没施行,酒
如何在冰面上飞翔,他都不记得了
一把蒜苗,几只碗筷,外加
一兜羊角豆。离家前说是要带姨妈
做手术,却从岔道上回来
去参加惺忪乐队活动
他是一只怎样的帆布桶啊,盛住的雨水
浇灭了性欲。而他上翘的嘴
有娇鸣螽的尖利,却屈服于吞食栗子
已逝的苏先生喊她星子,他叫她星
或星星。同一发光物体
那时很低,现在却高过了露山的雾层
当苏先生放下她裙裾的银线
他就望见这细长的自身
还有那狮子心的国度,女人跟人类结婚
是多么的虚幻,与杨桃的太阳合卺
才能在树枝下炼出红铜
他可以管住嘴巴,什么都不说
所有器官只是沉默地叫着
和同代人生活,在对话中谈话
活在这里的理由,是绝不会把灾难和凌辱遗忘
他父亲是吃尽苦头的人,在工厂
的烧成车间,耗净了一生
想到这出身就知道,诗
是世界的悲欢,在修辞的仓库里
最兴奋的收获是力量
忙碌中,那些日子和身边角堇的花期
像是有差异的措词,那快要吹来的雪
将在他对牵连和影响的企图里洒落
不要,请不要停下脚步,在瞬间
的地铁口,他记住了,老杜
并不痛悔于一座洛阳城的湮灭
在南瑶湾,受罪的人只愧疚
亏欠了某人的一顿好酒
他想起奥登这样写诗
那年冬天的某个下午,瘟疫
还没来,也没下雪
公园东南角,贴梗海棠
落得只剩下几片黝黑的叶子
昏暗正在时代淤积,他想起奥登
这样写诗:就像汪小凤,那影视公司
的职员,因为恨着一桩爱情
而嫁给一种稀有性。她穿行在
布厂街各种车辆的空隙
看他人的笑脸,照料
从中年到老年的亲娘。又过了很多年
疑惧反动派在黄与白中扭转方向
她守候着,巴望着,那被
判了重刑的律师还能出狱
还有啊,人形,呼吸机,兽头
同样的世俗性,音乐学院讲台上的傅聪
当沉默就要被清除时
虚亏对应着旋麦的平原
起雾了,他一时忘了那有着核桃面孔
的英国诗人。收拢“活着与失败”的词项
闪过消防队的楼房,走上半里路
就是银莲花的池塘
于喜悦中偷窥肉眼瞅不见的物体
抬起劳损的腕节,他弯下腰
捞起两块碎成几何的玻璃
日常
他已进入农耕社会的日常,一天
只吃两顿饭,推开窗户
看到上午的九点钟。不种果树
却仔细辨认那些乡土树种,弄清了
桑葚和远方菠萝蜜香甜
的伦理关系:它们是亲戚,这样的聚花果
都有非物质的滋味。雪不停地下
距离在火车站哭出了声
他想起越女都那样的白皙,戏台边
是绿堤,摇橹船上,南渡的人打着船拳
在冬小麦的地里呼吸,他很快被虚无吸引
自身变成一只飞动的沙丘鹤
在有谁知道,那些捆绑还是那些
捆绑,是一些权力、荣耀,而不是
一片瓦屋。对方那里想要得到什么
是鱼塘、池杉、沙梨、枇杷
还是蜡梅、竹叶、扶芳藤?一切力量
都源于自由,黯淡过于黯淡,他就忘记了
说过的酒话。而且不确定,葡萄酒
喝起来是不是过瘾,寓言的演唱会
能不能到来,在雨燕的眼眶中
瞅见还是瞅不见戴口罩的诗神
所有的倚靠全不在陶渊明那里,来瞧,过来瞧
守时的瘟疫被雕刻成活人的样子,形象
索要着猩红,还讥嘲起太平洋
蓝色的波浪。不适应的还有
亲人的托梦:把洗好的衣服挂在悔恨上
在河边,吃过雨后再去追撵一架鱼车
农业歉收带来蚂蚱和死亡。而口头传统
是一些刑具和拷打,小寡妇的生活
归于微凉的肺腑,灶王奶醒得早,太阳
磨痒她的耳朵、鬓角。起风了
当饥饿还没来到厨房,落上树叶的空椅子和静默
让他闻到咸水、甜水、雾水的气息
对切近、疏远及光明的应答
——给阿九
小的距离并不就是切近,大的距离也还不是疏远。
——--海德格尔
下雨了,忽然闻到白砂糖、蒙昧和引水槽湿滑
的气味。一切都有“切近”的样子
一切也都有一切不一样
的“疏远”样子
衣柜里,“疏远”
这熬不住的豌豆寡妇又结婚了
多么好
认同个体的身份
她失神的木梳翻转着,随那个
补锅匠,过了东大街
暮色下的天空很辽阔,物都生活在
花椒树的世间,许多卑微的小人物
都是豌豆寡妇的儿女
张嘴就来
的河南话,是本地人灵魂的舌头
“切近”用口音闪了一下身子,像气流中
的金腰燕掉落。山楂树立在山楂中
秋风中透明的豌豆寡妇结合自身
那些疲乏的,累病的,受了伤的
就是那些在“切近”的缺失里
柔顺的,轻微的,应和召唤的
一艘近代的商船桅杆,缩小了
湾流和码头的距离,快看啊
隐约的闪电照亮阴晦而沉滞的内卷
而“光明”从来就不是物,她是对
某一处陷阱的“切近”
也是黑暗的世仇。吹笛人回避
水羊角的峭壁,“光明”的出场在于她的
悠远和长臂管辖
“光明”的冤家就在这里,被兔子洞遗弃了
的人们饥饿于人类思想,他们
吱嗷吱嗷地叫唤
看不见那里有其他的“光明”喂养
距离的距离可能是广场玻璃的骗局
守候在雨棚的飘摇中,天仙藤
的射手不会归来
茉莉花停下返回的脚步
跳起民间的圆圈舞
这不全是坦诚的范畴,不能老这样说
这会对“切近”造成伤害。“光明”
的鰕虎鱼
是一些人的恐惧,他们害怕距离的动物
更多的承担,是蒙上眼睛
望着死亡的死亡
终有一死的,是南瓜色、焦糖色
的鼓乐班
秧歌会
乡村婚宴上的厨子
还有一伙又一伙无辜的孩子和妇女
真是的,想不出用什么办法
可以居住在“光明”的“切近”里
这只是混凝土和防火墙的地方,物质
的成员咬不动联邦的“疏远”
可怜的贫乏听不到芹盐的响动
即使河流欢迎“切近”
和胖头鱼在一起
水星和冰淇淋在一个维度
朱砂莲的植物性游动在萝卜旁边
背离那些对或许的遥远距离
的消除过程,“疏远”仍难以亲近飞翔的宇宙
灵与肉最会打哑语,“光明”和“疏远”的距离
隔着游泳课,东坝头的距离
并不是“切近”,耳语的距离也不是
某个落雪天
忍不了的裁缝、特务正抬着花轿
锅里蒸着画眉谷的栗子,热气弥漫出
“切近”。这不是无端想出来的事,不是在想
距离的秘密危险:在崖壁上猎蜜
的尼泊尔人,不在意甜的所有权
终归属于甜品师。猎蜜人
用清晨的甜推开门窗,他们兜里
的欧元仅仅是来源于自我
世界的公正是一所新的庭院,它的一半
储存着晴朗的摇摆。而萧索
是必然的击打, 受尽流离的人
已无处栖居。仔细地瞅一下,那么多
的实体关门,击垮颂扬的
是颂扬的反向力量。转身离去吧
眼泪和怯弱铺出一条街道
嗅雨的轮廓灯熄灭了
黄鼠狼“切近”的季节
没错,这样讲,不好但也不算坏,那时
从卫国到郑国,骑马或坐牛车
不知要走上多久
在淇县西北处养鹤,整个南山的水泵房和松树
都贯穿了“疏远”。 只能在黄金里吃饭
抢夺土地和百姓后,还能怎样?在修辞
的空气里,虽然得着病
但还是那个国君的,他对鹤性的猜疑
曾吓坏一个国家。鹤羽
的张开、飞升,是国君的另一个灾难
鹤的足蹼、骨架只能被
一座塔钟的风吹到农耕节日的温寒中
请灵宝的山地收下苹果,请新郑的沙壤
收下金丝枣
悲伤承受着哀伤的建设,有米面吃了
拎着一包个人的材料
隐私得到庇护自发性的祝愿
但一路上,更多的鸟类和植物都在消逝
蝙蝠女的实验藏在蝙蝠的翼膜上
干燥的葫芦里的好酒经验到飘零的本质
也容纳了老杜的虚空
伦理已是诗的心脏的接连跳动。有所爱的人
下了绿色火车
都往桥墩、筒子楼那边走
从座椅到照明,再到家具
嘶哑的痒燃烧后,情爱还在
床头淤青着
僻静处的喧哗会做很小的提醒
山魈也敢在水库的反光里看自己的器官
有读不完的书,还怕什么
露水打湿那双脚,她的那双脚
诅咒下坠的推论的黑夜
愿做的事该是同说得来的人说话
然后,在她挣脱人链时
一把抱住她
“美是不能被爱的,你要看清
响水湾、飘香藤那里
我哪会知道,那时
我并不能在欢畅中等你。”此时
好受与难过都不重要。快到中洼的地界了
许多活法都还没有经历
少量的人还没遇见
要睡觉时,也不必想那么多
带着变形记的和善,乌托邦的
摧残仅仅是钳口术
讨论过纪念册耐心的韵律,所有
的罪过都好像是适宜的,危险的偏爱
曾帮助了魔怔世界所联系的花面獾
解剖学的幻听
控制住生理扭结的坚决抗拒
不懂得绘画里的苦痛是不是搅乱了
洗浴的铁锈
所有线索似乎是说清楚了,可含混是不是
加重了昵称的重量?被禁锢
的是不是模糊的“疏远”?隐形
已足够艰难,被忘记的拴马石
看起来像是被想马河围住
不回避爱恋、生死,从来路到途中
是谁执行着非亵渎的谋杀?折磨也已够了
一条街、一处拐角、一座城,都适用于
避世者在纺织娘叫声的微凉中对光阴的吞吐
而受决定的那些场景被一堆颜料
推进了锁闭的市场
木防己区别于一个对象,黄鸡鱼区别于卤鹅
另一个说法是一次摆置,幼熊
攀爬在青杨近自然的枝杈间
损害逐渐变得微小。走向
自由最远的地方,波德莱尔
还不如一碗灌汤水饺
呼吸着幻河以南的河南省,得不到
“光明”的,就不再请求“光明”
在黄米、小麦颗粒的穹顶下
唤醒的刹那是决绝,而在一切坍塌的时刻
失败是“切近”意义的“切近”,终于
的失败,又让失败产生了
最后的光芒
洗脸
城外,平原上,麦子灌浆了
你看,扑打我们脸的,是赵佶的瘟疫
死亡拽住群众的衣袖,在恐惧的屋顶下
弹奏灾难的是雁柱箜篌
让我们焦虑的,不一定是小仙女
也可能是枯荷,白鹭从一头黄牛的脊背上
飞起,皮囊里的血是这一生的懊悔
泥泞拐弯后还是泥泞,田地
顺着底层的蚯蚓,攀上小叶杨的顶端
掂着酒壶,喝完窗外的暴雨
这浩淼里的沉醉,遮蔽了厌倦
青虾望着我们,想起八月炸的果实。和杀人
的哲学算账,向和平的箝制说不
那些行刺的手腕都已戴上手套
你既然是一个河南人,他人就能
把你幻化成周口、驻马店
或者是短耳鸮、月光、寻骨风
在朋友家乱说,眉毛像教诲一样轻快
腔调的缓慢因经济史的批判而幽明
铁哥的唱词越神经就越清脆
他湿透了,满嘴的孩子和格丽克
所以说,出殡的挽歌不仅仅
是我们的,从家庭的丧灵到一处炉灶
在一杯杯清晨的历史里,隐没
的儿孙的骨殖都还原为形体,读书会的受难者
依然是年轻的滑叶木通。当傍晚临近
只要转身离开汴梁的护城河,我们
就用错乱的井水洗脸
一切自在的灵魂都是好玩的
——给段建强
小叶薄荷在菜贩的喇叭声里游动
他把布鞋摆到挫败的近处
一些嘶哑,已经昏暗,闪避着
枸桃的浅紫色在转弯时,躲过恨与银河系
活在水鸢尾的光线里,一切自在的灵魂
都是好玩的,甩开走地禽的慌乱
才能在语言里听到个人晚景
想法是严寒的礼品,在对关联性抱有企图
的地方咯咯作响,但胸腔的运气
也不是没有其他可能,蔓菁脱落于
财富悖论的清晨,颍河南里
的波浪就会淹死衰朽形式的誊录
一些老照片对他说起过去,被投了毒
的经历者,遭受的罪,多于
锅炉房周围的煤山雀
黑挖开白时带来一阵眩晕
他不再想知道那些年平安夜的事
像黯淡,反对雪对雪的折回
看了那么多,他清楚,该来的总会来
在装扮不合常理的时间、地点
所有的都成为曾经,不能为了凶恶
的意志再去仇视,把一瓶酒
埋在花园的雪堆里,惊恐与影子
一起消失,诗已走到一个道德时刻
不,这不是哀楚,这是同自己说话
还是劳作。胃积水还在咣当
芬兰女子的小雀斑,和往常遇见
的很不一样。已是深冬,写作的权力,像雪
下在玻璃窗的框上,它不是理念
是雪瞬时生出人类的语调
老房子
——给韦白
带着你,先从这老房子说起,看上去
它有暗红的秩序,多边形,像一株猫眼睛
现在它是座变形岛。热望还在里面住着
而厌倦与背离,像是有差别的措词。屋顶下
雨水早已不见河南灶神的踪影
质问、言说或与隐匿的胖子、中风者为邻
愁苦的灵魂里平躺着欧丁香。诗人
会变老,老了,要多交接平易的神秘
确认自我为车窗框内的瞪视者
夜色中的国土在颍河、湘江边流动
倾向于浩瀚的幼稚动物垂落下来
从此地到彼处,对等的是什么?“一个女人
身上有两个以上的同性,还多一个异性
这是怎么了?他曾经像盗贼那样
爱上一个人的不纯洁,偷光她
宇宙的蓝色,而今日,她又用肉身
为煮沸海水的暴虐辩白”。下雪了
运气在腰部消失,噢,是的
受了火星寡妇的诱骗,一切是多么的污秽
想象就是颤栗。瞧,警察打黑的黄昏
正被周围的喧哗淹没。这几乎是件私事
或者说是事情最后解决的方向
在迫近的危险中,承担什么
只是虚妄,还因为,运命已把我们
的身形做成万众苦难的一部分
谁能在这里过得更好?晚霞中的资本
和他的女儿都在哭泣。没了
日历盘,裁缝转过身,把药材商
的尸体搬到楼梯上。除了记录,再没什么
必须要做的事,也无缺憾用来弥补
什么都已发生什么也没发生
还不太相信已到了一大把年纪,手指上
的图书馆摇摆着。在长沙,在郑州的旧屋里
没有田园和想要的诗,我们
懊悔着,避让着,喝酒,一直到天明
契诃夫和他的《在流放中》
——给修远,兼致邓万鹏、飞廉
起雾了,现实的措辞是身边的河
在岸边的篝火旁,一阵水气
扶稳契诃夫的夹鼻眼镜
是这样的,哪里也都是这样的,苦难
先是张开一幅地图,然后
受罪的人就开始来了。清晨飞着雪
河水哆嗦成酒徒的样子
河流也是饥饿的。梭鱼和鳟鱼
在水底下浮游,俄罗斯在水的上面
消瘦的老人,渡船工人,鞑靼人
教堂执事的儿子,还有老爷,太太
和他们的一千俄里内都找不来的好看女儿
所有苦命的人在草坡上、树林中生病、死掉
言语被夺走后,暂时活下的人
用一捧捧的雪和土掩埋他们
同类伤了,亡了,哀痛才能指证人还不是野兽
是的,卑微的一群
一直都是国家戏剧中的必要人物
谁是坏人?什么最坏?这也需要有回答
还可以这样说,在一片被昏君统治
的土地上,还是要说话
只是要想好怎么开口。譬如
已经不知该如何忍受了
也要抑制住内心并不想要的涣散
喝酒时可以用酒就酒,酒
这道菜,是为了多一些的玛丽安·摩尔,这样
诗的赞美就不会小于蔑视
谁能有着棕熊和雪的装束,活得
却更像人类?这条河终于流向海洋,风
还在向契诃夫刮,脚前的刺蓟起伏着
画眉嘴国王和你的遭遇
----给田雪封,兼致蓝蓝
乞丐说:“这里的树林和城市都是
画眉嘴国王的。”你看到
拖拉机的非本质上落满崖沙雁
而回头的每一望里都是怨恨的年代
这又是一个有关新旧愿望
的故事。在一些场景中
一个落魄的家伙,小人物
在魔法帮助下,用谑语
打造了国王的躺椅,还用一盏灯
的光晕制出了马车
这块地也是那块地,你的一双脚
还是那人的。是,即使瞧见了,听到了
也都不要相信,最日常
的,才是最危险的。巧舌头
善于讽刺花衣小丑在街上的胡闹
但“咸的水到底是眼泪还是红海”
在谁的眼里,光明即是戒律
一幢楼里的穴居人还能怎样生死
被鱼刺卡住喉咙,得找工具拔出
拿什么杯子喝酒,都不会出现幻术
有着酒骨头的身世
你的上半身是终了,下半身
是迎雨的漆黑的图书馆
除了等天空中奔出细叶百合
在啥也不等的一千次,就做
一千次以上的盲人
有过小时候贫寒的日子
不会用诗讨好什么人,不会
让语言随意打滑,因为
你一直都有自己的主意
从来不敢相信,身边的人
竟是老杜。这是你明白
老杜几乎是每个人,还因为这个人
穿的破袜子,可能就是老杜的
木达岭吸取过你的液体
在河南,不再害怕什么,只需不顾羞耻地
让自己的心脏边长出枫香树的叶子
这首诗最后通向光阴的强悍
画眉嘴国王的领地是世界的世界
经过受侮辱者和风的咆哮
(近时是海洋和岛屿的自由呐喊)
他的躺椅、马车已经朽烂、坍倒
在这具躯壳中
——再给张永伟
你背后有个至暗社会,它前面
的一丛,是芬太尼的马蓟
坐在白龟湖边,抱紧吮吸着水豹子
的沁凉,你想,这就是爱了
用恸哭撼动遥远的即时性,听到
香附从你喉咙底部发出哽咽
可谁能在异乡攀上嗅透雨声的崖壁
活得像野西瓜苗那样自我
蛇信子似的无神论陷落人性,在这具
躯壳中,新朋友也都成了亡灵
清苦而有尊严,在鱼和鹅样
的秋天里,你又挨过循环长春流星的寒夜
还有与你相亲的那个旧人,在南沙河
的下午,你瞧他的装束,已是农民
他曾收割物质与德行的善恶
藿香与花椒的气息,也早遮没他诗的源流
从湛河到白河,诗是无尽的守候
时间到了,陶彭泽就会来到你右脚的窗前
生在崩散下,除了逍遥游,艺术都还没发生
街上驶过的,是装载豆粕、红薯的货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