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篇(節選)
詩篇(一)
——給育邦
你看,在這鼕天,他的後面
是北竜湖,前頭是狗牙臘梅。他到
辛夷塢的涼氣裏去拿洗浴器物
對危難的猜度變成凍骨頭的安眠
他又去東亞暖溫帶的紅樺林,找那些
本身的愚頑,機耕路上有孟襄陽
的衣襟、水窪,不被辨認的卜辭
涉過河流,伐木犀牛就像倒在
灌木中的石塊。在半溫潤氣候裏
他扶着酒醉舞蹈,太陽和山嶺
的陰影搬動最小的田園。杜鵑的河水
圍繞着鸚鵡洲,在春分或𠔌雨
的客捨、僧房,他都要停下來歇腳
潛匿的歡悅回轉於月色裙的麯聲
造山帶和裂𠔌盆地已傾頽,扭角羚
哄退雪的稀疏,望着斷裂為
幾截兒的寒意,他笑得幾乎傷神
嘴邊殘留的葛粉被風吹跑了,載酒船
的蒼茫搖到了蘆葦叢和渡鴉的閉合處
馬騎燈照亮傳遞信件的使者
火車正從鄭州駛過,你來,或者不來
他都會跟着世界的浩渺,從這裏下到渡口
詩篇(二)
阿赫瑪托娃年輕的時候,可以像
水鳥一樣在海裏遊泳,那一刻,她飛動
的四肢上,就不再有俄羅斯
從波羅的海,到這裏,是我們
的緩慢。或許,還有更多的沉睡
酒醒後,你會心慌,看見她
的特質,不是登岸的裸赤、半裸赤
而是輕如腳踝的語言。我們知道
這以後,她從處女變成
已婚婦女,隨着苦難的增多,有了
更廣阔的詩歌。詩行裏,那些早晨的薄餅和花楸樹
對抗着專製者的秩序
看懂我的人,很多還未出生,而你
提早看懂了我。迎合、取悅,不是我所做
的事情。占星術為殺人魔法提供了甜菜
水庫邊的布𠔌鳥成為你的修飾
從那時到這時,我知道應和誰手輓手
並平視對方的眼睛,就如同我明白
把木板鋸開,察看它的紋理
即使有人把蠶蛹、猴頭、粉鏈蛇、油炸蝎子
端上飯桌,把橄欖油的溫暖放在膝頭
也能發現,這是一個
在橋洞、街道、廣場上餓死人、凍死人的時代
巨大榮譽的獲取者,在為審查制度辯解
退職官員在扒找他者慈善的陰謀
監牢裏關押着訪民和良心犯,而你
不得不是它們的見證者
不曾有過,又當然有過,恐怖時期
貧睏是我們樓房,每一天:幾乎是這樣的
反人性的曖昧及光綫,把我們送到半空
和謊言抗衡,最後受睏於言詞
我開始想辦法,在雪裏推倒自己
讓受活罪的人在寒流中融化,衹剩下風和風
吹那些比冰塊還冷的骨頭
詩篇(三)
“走,讓他走。”聽到這樣的侮辱,你要
捂緊雙耳,兇險即使搬着梯子來敲門
也不要搭理它。安心你的長夜寫作
不用去為妖怪世界的秩序發愁
事實常讓我們看走眼,雪揉進桑白皮,這樣
戴眼鏡的自我,面對的就是同輩人的死亡
沒有個性是重要的嗎?我差一點兒瞅見你的銀葫蘆
照看好自己的韌性,就能守住災難送來的器皿
是什麽讓我們張嘴卻說不了話?斑鳩
在舌尖上飛行,嚮東的河流
都已癱倒在發展的呼吸下,豬是草魚們的替身
它們混合的血親,長出了鰭,或者乳房
啃幾塊燒餅的詩是這樣的,苦痛産生於個人
又都是人類的。應該記着,雪僅僅是時間的引導
那些殺手,在油菜花地裏都有化名
火車票代售點轉運着必要的樂隊
像兩衹獼猴那樣,要撫摸得更多,在對方的毛發中
捉住行星。海倫和貂蟬在望半空的蠃旋槳
當又一個妻子來到你的早晨,——芹菜和清水的塵世
在反抗的掙紮中,一切又回到片刻的安寧
詩篇(四)
劉希夷住在洛陽,當黑暗像一些莖稈
牡丹死於泥土
那時,不乏迫害者,但還不相鄰紫色的小醜
毛驢對着茭白的長耳
穎果是長卵形,雄小穗兩側被雞叫聲壓扁
村莊與反常者害着病
湯藥治不好他的傷寒。微笑
吃魚,飲酒,杜甫在一隻鷓鴣的腹內
無關藍天映照的石槽裏的草料
裝飾河水的吆喝聲不能很快結束
好多事情都已發生在旅行裏
食指流血。女兒
行裝
來回往返的一片盆地
焦慮呼應天麻。細雨在墨玉裏緩慢下沉
元結幾乎是在黃昏的田壟邊
沒有相同的木犀讓他乘坐
船艙漏進青蝦
他想起衰老
跟隨那些變化的天氣
幸好他和所愛的女人睡了一年
做官員的興趣一天天減少
他們一生大部分的時間磨損在國傢中部
手揚起的詩篇,不過是一批星光
沒有杜甫,就沒有劉希夷
沒有另外一些失去名字的人
就沒有元結
他們的塵世,我們的人間經驗
將來衹會剩下灰色,我們
在恐慌中抽象,比他們
多得多的人死於墨水熄燈的時刻
而他們仍繼續生活
詩篇(五)
對她的看法是一張郵票,不,還不是
我們去的郵局選錯了方向
更深的幽暗轉換,一些綫條出現
遠山陷進早晨,再也不能寄走包裹
瘦甲蟲,遲到了,觸須變紅
惟一的明信片接住水流
像意義的偽裝
我們被震動的水庫翻捲
觀星臺對着攝像機顫抖
民族災害,讓我們與她對應成一個視角
魔法給的措辭,近於律法
另一天,按照要求提供倒塌的房屋
認識論的鬆脂,為失靈裝置空出場地
還有死亡,隨雨量增多
光滑後的承受,開通斷裂的道路
像她那樣赤腳,不停地追蹤
隱性詞語,我們
在“我們”裏揉搓核桃樹葉子
那些緑,是香味的木梯
重要的不是到達結束,而是帶好繩索
我們被她捆住,在數學上繼續生活
返回鄭州,像雕像那樣靜止
不,這樣做並不行,我們已先於歷史
走私酒時,被酒醉倒
我們是被時代用舊的人物
還是現階段狂風中的一個悖論
詩篇(六)
尖叫形成了,她在預約中接受夏天
已錯過一次體驗,同樣的中午
就不再暗藏災禍。我們
是被藉用的,一次性操作
像山體推動的小船,碎石
砸在船尾,下沉的結局,迷惑了畫眉
還有侏儒,去揀色情聲訊臺的樹枝
他們的火炬,放在山巔
靛藍,有些刺眼
短腿的滑行,傷害了地貌
她在新聞裏絶望,梳理頭髮
嚮着自畫像的引力
攤開個人承擔的責任
固定腰身是為了收縮,被禁止的部分
吸取少量教訓。我們愛她
看到的一片水,那不是堰塞湖,衹是山𠔌裏的湖泊
我們畏懼她眼睛裏的廣場,和燈具對話
飛過去的蝙蝠兄弟,失去
原來的溫和概念,餐館中的酒櫃
丟了老刀燒的白金
從一開始,我們就懷疑
這裏國土的構造不是桔瓣形,她的宇宙
也不是她的身軀。到最後
申訴裏有暈倒的冠軍
未經選舉授權的人,還要統治桑樹
我們不尖叫,是她舊有的提醒
僅僅與她交換言詞
不去她的花園
詩篇(七)
毀壞是我們的,她待在液體的時間裏
這時,搜救犬的形象是一朵雲
它的嗅聞
預報了日落
而我們的停歇處,像來了一場暴亂
直升機投下更多的色彩,未成熟的小麥
被收割,換成汽油
防空警報在城市上空鳴響
一枝黃菊花是一封寄往死者的信
她是目標,或是偏移
是廢墟中的哭聲,遊走在繼續,哀悼日
一張快照建立犧牲的特徵
我們在具體,她在抽象
隱藏的睡毯減輕震動
電話號碼串起水晶,相像的題材
對應了過程的晦澀
煉獄在升級,幾乎要封住我們的餅盒
生活已沒了全部,陰影的合併
帶來血腥,枸樹葉
隨救人機械變緑,榴蓮餅
迎接我們的意志。水邊點燃燭火
我們看到一批一批的傷者,這是因為
我們遇見的其他生命都還不夠
半醒着,地面和地下室上浮,所有裂縫
都在吸引我們註意,磁力場
教育香蕉遵守磁力感應
我們的前額碰到阻止悲痛的語言,同一個
星球,有不同的阻止運行
在厄運中,她潤滑我們的咆哮
又指導我們癱瘓
我們用固定的手,抓牢我們幻覺的真實
詩篇(八)
對抗爭産生懷想,鳳梨懸在
你的頭頂。海水有一個魚鉺
釣起雨水
有十年了?任何一個有女兒的人
都改變了敲傢門的輕重。母親
在看一個布頭兒:玳瑁沒有
像你說的那樣,在她的炊煙裏
涌出。灰椋鳥的月光不見了
悄聲叫你也不管用
海水衝近一棵香椿樹
要摘那些嫩葉。你的煤
助燃受打擊的綫團,取代一雙眼睛
如果有一天,你的誕生
你的啜泣要結束,是否還要
睡到她的枕頭上一次?現在你可以
步行到早春,什麽都不做
衹用你的寒冷去換她的寒冷
你的清晨誰都不可能占去
壁虎來時,你隱去島礁的濤聲
相對於經歷過的鞦韆架,畜禽
沒經歷過的平靜更好
得到母親那麽多的安慰
你還能說什麽
詩篇(九)
我沒有繼承你的容貌,也不能
在海景畫裏等時代結束
扭頭看一看,革命黨中的疤臉人
頭髮變白,輕騎兵賣了他的馬
統治好像還在增加,多了
一層水面,波浪盡頭的花楸樹發出真理的聲音
有多少驚呼,就有多少顔色
你冷嗎?亞洲的土地衹翻耕少量的意志
河南省的雪,深到我腳脖
氣候使廣場渺茫
係緊腰的紅繩,一端在性愛下縮小
隨後是地震中的痙攣,花崗岩歷史的解體
一切的親人,不能在院子裏數數
郵遞員投遞的手僅有一隻伸出樓板
地理教師失去葬埋女兒的縣城
有一座山,你叫它明天的山
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到那裏採集植物
外在的生活,構成褶皺
很多年以前,就不斷有人喝山頂的露水
與你交談,我的睏難是對具體背叛得太少,命運
跌進某扇窗子,會加入
一些無用的呼吸
燕鷗的心髒與受難的祖國,都在聽
你從海邊傳來的消息
穿透幾裏遠的哀求,或工作幻象
就不會用所有力量去反對什麽
你是誰拍攝的圖片,也不重要,你的被傷害
已是你的語言習慣,它們和暴風雨組織了一個相框
想都不要想,豆汁、酸奶
並不流入我的預感
死在黑暗的震動外是選擇的結果,你再次
轉過去的臉,一直都不像一張在慄樹林裏的
那時你往坡上走,血管抵抗着爆裂
詩篇(十一)
而你的嘴唇就是這個世界。親愛的
我更相信了,即使
完成一個鼕天
我也不會有陽光的寒冷,不會
有忍受,和它變形的投影
你喜歡吃的辣椒儲放在氣象站,那裏
傳感器、旗桿從不下雪
和你分享不存在的光明、昏暗
親愛的,我的祖國在嘲弄我
用一條河流呼吸,你的靜止慢於呼吸
觀看中的放棄,刺傷眼睛
疲倦像一群草魚擡起頭,離開水面
親愛的,星座的正確
在於它的後退
水瓶座運行,靈魂包裹一層水
你在局限裏感受悲哀
為風聲而過濾物質的圖景
這是怎麽想的,又能把舊觀念想多遠
每一次震蕩,都包含一條街道、一箱衣物
擔憂着開始,局部就有增多的水循環
親愛的,最後的速度也算不了什麽
堅持和顛茄的關係,河南死去
這不用懷疑,最柔軟的嘴唇就是整個世界
握着你支撐思想方法的手,我回到
與絶對的合作中。親愛的
譏諷的片段替換不了一次行程
你不能照料一切,因為沒有一切
確切地說,我的羞恥就是我的嘴唇
它曾被平頂山的槲樹葉做出來
卻從沒有人告訴過我
詩篇(十二)
在小媳婦的琴聲裏,你等着退休
去他媽的,不幹了
有這樣的想法,已很久了
喝了酒,快瘋的時候,才能忘記幾個小時
過去,你想學會一種鳥語
卻沒有找到正確的鳥,變形記的國土
有太多警察的氣味
這類幹擾,與農藥一起,窒息了佛法僧、戴勝
有人告訴你,拋棄,有亂蓬蓬的形狀
肩膀上的鳥糞,會閃爍星光
在北閘口、潁河路一帶,和小媳婦不快也不慢地亂走
體製嚮胸膛收縮,暮色落下的草棒、樹枝,砸住頭髮、鬍須
幻聽,一陣敲門聲
像某個規範中的血一樣,從綳帶滲出
它再也不能回到詩歌,卻又環繞於意義
呼吸裏的馬蘭頭,阻塞了湖水
不啊不,你有隱匿者的空洞
荒廢了的門房、花園,停頓着性倒錯者、刺蝟
這是可能的,也許是一定的
沒有被誰強迫,你也要閉上嘴
在公開的黎明,私人偵探跑嚮反魅力
潛伏於性格上的組織,崩潰於寒冷
真是太難了,親近河南的黑暗,耶和華,一團氣流,一堆雪
要付出一生
事情的最後,是你也成了將死的人
慢和快,變為一個雨天的循環
那時你聽到了窗外楓楊上拿着酒瓶的猴子哭叫
它們被小媳婦攆走
在四季和革命的輪回中消亡
詩篇(十四)
詩和枸桔是一對夫妻,它們的
臥室就在河南。帶誰走,已不是個問題
是我更為脆弱,還是你,我一點兒
也不清楚。你已不知道去喜好什麽了,阿波羅
彈奏的音樂,早都不是動物園的機會
黃水仙剛剛打上木板的油彩,就像火花閃爍
老虎、犯罪率,磨碎晾幹的食物
緑色的奔跑者有悲劇性的黃金市場
納涼人與士兵一同站哨,又逃嚮了饑餓
這裏,最小的河流也是春天的魔法
就像陰暗的室內物體與山𠔌中的居民有了呼應
瑟茜把自己的藥水遞給尤利西斯,消失
的地平綫出現了蒼鷺。啊,你的太陽,酸味的廚房
芥菜的頭盔有了開放的輪廓。奏鳴麯
的傷感是你在海邊漫步,防波堤內的波浪
將死者遺體運回村莊
笑與笑不同,哭聲卻都是一樣,你今日做的
明天還能做下去嗎?這衹土耳其香腸裹在煎餅裏
送給街上抽搐幸運的吃貨
在過去的半個世紀,南裹頭
的司法綻放西紅柿,烈日下,盤豆鎮車站
錯響着黎明,福爾曼推拉他的鏡頭
榆樹皮、獨輪車、瀕死的絶境,張望着一群群
婦女的眼睛。靠着北方,大雁癱倒在田地
螞蚱追攆着災難,那幾年,靜物
喪失了時間,饑荒區遺棄的部分
也沒有詩和枸桔
再後來,就是銅版畫裏的猩紅
別人的女兒踩着滑輪,來到博物館
她用手上的????摸嚮墻上的一幅幅色彩
窗外,一段圍墻上曬着清潔工的六個饅頭
你不說話了,在秤砣、西瓜與倒地人的淌血之間
不是想說什麽就說什麽,你說五個腳趾像永久的謊言
冷血的世界,在小酒館裏最適宜談論詩歌
這是我渴求的,那是我忘掉的
不去想團扇、挖掘機、榮譽,我尿了一泡尿
瞅着枸桔樹長高,又看小了時代
詩篇(十九)
從彈簧門出來,到特呂弗那裏,涼水下
沉默着激進的人。哪裏的河流,有傳奇劇
的災難?一排細浪推動的細節,總有
一些必須輓救的焦慮。凹陷的臉頰,平庸生活
中的來客,如悲傷一樣,把我們嚇壞了
很多的小聰明,讓日子老了好幾個月
僵屍舞在黑夜的廣場扔下形式的棺木
與雜貨鋪的輕鬆交談,我們為舊居的變形鞠躬
“空姐的雙腿在飛機上脫臼。”這已不是原來
的意義,面臨着相反的處境,缺席者
的鄉愁,移進世界的矮小。燒餅歌種植着危房最後
的樹木,燈盞在月亮上鑿洞,嘟噥一陣後
走嚮專製者形容的天空。一點兒都沒錯
“海是藍的,天是白的,自溺者
的襯衣是紅的。”我們在河南碰杯,鷹嘴豆的脆弱
也可以是下酒菜,詞語轉嚮打擊謠言,白發老人
的嫖娼,興奮於眼睛的愉悅。真的是好笑
尿路感染像水籠頭,平民的正確習慣,就是使死
的變成活的。虎皮蘭吸着我們的性和骨髓
太可惜了,我們還都是貧民,立場簡單得像人類
的院子。我們顫抖,身體發燒,雙膝在謀殺案裏
給布景一個平行的水手,而批評談到
的幾宗罪造成新的失語。或者我們說透了
或者什麽也沒說,識破太平洋,衹需要????的嘲弄和憎恨
詩篇(二十)
——給鐵哥
省圖書館的院子裏撒滿了文件,地鶇
從糧票的束縛中解脫,嚮追悔遷徙
這在哪個年代已不重要,室內童子尿的香氣
被妄想熄滅,二花狗叼着它的嘴,跑嚮
勞役的灰暗。受傷後,我們住在柿子的甜裏
醒過來,卻看不見柿樹和果園
用以國傢安眠的並不是藥物,而是
眼眶中的平原,公訴人那裏的生活用品
罩上一層灰土,剪刀進行麯在喇叭
的鐵質中震顫,起訴書打了流亡者的臉
哭泣,成為廣阔裏的唯一動靜。面對
被大海掀空的椅子,我們想回到
土壤的世界。有人佯裝眼前的一切
都是真實的,城管殺死做熱糖梨的小販
郵差閉上眼睛,記住了她掉下的袖子
慧星會在清白的時間敲打庫房裏的豆粕
洗手間,暗影裏的墻壁,記錄旁觀者的骯髒
在我們收到的禮物中,除了一些害怕,還有缺憾
的變葉木。有電沒電的燈泡,都不能蠱惑
動亂,菜園子的晦澀,衹有吃生蚝的人在離去的時候
纔會最終明白,——為了許諾及嚮自製面具的妥協
詩篇(二十一)
一個晚上,他都在和亞洲生氣,胸懷裏
的稻田已飛過這裏的魚陵山。下雪了
雪與於庚虞一起飄着,憐憫嚙齒動物
的人,逃進木蝴蝶的翠緑
雪邊下邊融化,母親剛從地裏挖來
的菠菜像同一個人的偽裝
他癡笑着,吃一碗熱氣呵手的雪的素餡餃子
詩篇(二十二)
陽光照在蔥上,後來,照在
蘑菇上,再後來,照在豆腐攤上,這一切
必要的理由都是偶然,就像積雪邊的陰影
你聽見了,也看到了,溫飽
的荊條筐裏裝滿戒酒的命令
不這樣,世界就再也不能安寧下來
不是你?怎麽可能是你
腎在呼嘯,集中的加害者
早準備好新的力量,逃避的人於行走中
長出尾骨,活着、忍着、晦澀着
自殺的羊角豆花被郵商運到河南的鼕天
在另一隻燕隼的集市,節肢動物
在水池中呼吸着恍惚
深眼窩的小青蛇紡着私有的棉花
是你在說話嗎?是的,理發師
梳理完假發,又為你縫上星星。窗外
花燈與旱船鑽進山楂林,倉鼠
在雪裏凍僵,做愛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在鞭炮炸響時,停下他們的手
參加過上遊的漿果宴,黃河
在遠處的雪裏睡着
補記
鏡頭在找土特産,去你媽的
別談論專權狐狸的道德,禾花雀的傢被打爛了
就算賣淫,為什麽還抓她們的臉
詩篇(三十一)
在桂花開放的路口,有我們走散的親人。日子
還得過下去,他們採種過木耳,有的還喝過農藥
你看,這裏的月季是樹木。在燈柱後
的門店裏,祛痘也是祛魅
秘密相似於秘密,或等同你蜜做成
的皮膚。詩在槐蔭裏吃着果蠅
我們的相遇,可能是應了湖水或一排浪的約定
而與友人相處則是通俗的。我衹用靈魂和你交談
相信嗎?我們是同一隻綬帶鳥
在帝製的天空下,飛過嘎啦果的氛圍
幸運是一場謀殺,那些像兩口子
的人正在登機,他們剛喝了餃子湯
世界是傳統,而傳統不是世界
衹有吵嘴的愛纔經得起傷害
治病不治病,無礙它就是善,從膏藥鋪出來
我們靠自我的生薑片、膏藥消後背的腫痛
來自枕邊的灌木落着田鷚,在看腿
的廣場上,我們看到了水井,他人的婚禮
詩篇(三十二)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裏面
沒有盛水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小屋裏
除了沒有盆子,什麽都有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中間
沒有雪與雨的父母,衹是放着一條河流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這老榆樹
的河南還是那麽饑寒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看見
一個人像妖嬈一樣妖嬈,就連
妊娠時都是這樣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從地鐵的這一頭
到那一邊,這體態耐看的人被吐露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愛對了人
身上也就有了車窗外槐豆
的完整。這算是一件新事:他見着
那愛上的人就會有慌亂。因為
遇到她,他想到了結婚
想去找那個老用單眼皮傷害他的人。在緑地上
愛裝跛腳的人覺得和他生氣都是應該的
他一生讓着這個未婚者,纔是這個時代的宿命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車廂屏蔽門打開時
在站臺的空隙處,那單眼皮成了雙眼皮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端住酒杯
詩的念頭像白露後的石榴紛紛迸裂
他用一隻木盆招待你,耳語人是你們星宿下
的清涼,訪親的人的熱愛不會白費時光
彎腰的伴娘打着手勢,把他領到菇蔦果的一邊
善飲者喝着豆汁,一時記不住剃須刀擱到
哪裏,還忘記了特赦、吃月餅
詩篇(四十一)
兩雙腳在雪裏相互問候,而這時
的空氣,是藏銀做成的
“來呀,帶點兒被追奪的日子回來。”但相像
的人臉是什麽?一群人在雪地上
行走,兩雙腳聽得見嗎?飛機降落
那衹小腳上的紅癢是她最輕的疼痛
他吮她,她是苦的。當吮出了????、鄉土
傳統,床上的集體
返回身體時,屋外,越下越深
的雪蓋住了北京
兩雙腳小聲地交談,說起海、比目魚、島嶼、周夢蝶
詩篇(四十五)
她打來電話時,早晨還在早晨
臉和幻影正對着一把雙齒撅頭。焦枝綫上
傳來紅薯梗的風聲。禮俗社會
的火車開往新烏托邦的寒冷
在她生活的老城裏,桂花香
屹立成了一代人的道德遺産。不,也不是
那樣,和那些純粹的還不同,它們
太小,也太卑微。被宿命誘惑
在暴虐的驚駭中,詩人、發明傢、維權律師
都僅有半個身子,舊大陸的虛弱
即便有再多的扦插,也喚不來一株桂樹
她來了,你就接受。被她用新花椒
製作的花椒水撫摸,你擁抱
漸凍人的動亂。那些野貓在旋轉,北方
嚮着北方遠望。喉擦音在頸項
的轉動下造成軟性的傷害,而喘息聲
又妨礙了角色衝突。語言是你,也是
她的立場,把宇宙扔到馬蹄表和菠菜上
拿走在飛行中鳴唱的親水枕
日子的陰暗面就叫醒雲雀
20221021 23:27:05
個人認為
羅羽的詩歌是當代詩歌界最純粹的先鋒詩歌,從寫作意識到寫作手法以及語言修辭都是前衛的,站在了時代的高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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