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子俊的诗《人间辞》
人间辞
作者:王子俊
事物往往有自己的齿印,潦草、庞杂。
如路间化雪。
我们遇上的,有相似的车流,或招牌闪过,
也可能遇上好月色和野草。
谈谈人间的鸡零狗碎吧,
它如水蛇腰扭,遮掩不住略带的羞赧。
有关王子俊的诗《人间辞》的问答
1
问:“这个王子俊的《人间辞》也算诗吗?”
答:“什么话?怎能不算诗?它不但是诗,而且还是很难得的好诗。”
问:“不就是每两句一分行,加起来才六行三小节,这能算好诗吗?”
答:“句数多少,行数多少,不决定诗的好坏。‘删繁就简三秋树,领异标新二月花’,自然总能给我们人类以美学启迪,人类美学的源头就在自然。可以说,一个特别删繁就简的世界突然跑到王子俊的诗里来了。以至说,这个诗不是王子俊写出来的,而是某个自然之神向诗人王子俊的一次献礼。”
问:“你不觉得它有拼凑或拼接的痕迹么?”
答:“哦,我一点也不觉得。整个地看,《人间辞》有一种泰戈尔式的冥想、潜感和发现。观其间,犹春于绿,明月雪时①,看似随意,却有万取一收之势。”
问:“王子俊不是以写坏诗歌闻名的吗?这个倒不像是坏诗?”
答:“说的好,这一回他不坏,非但不坏,还极为优雅了一次。这也正是我第一惊羡的原因。”
2
问:“那么,你能具体说说《人间辞》为什么是一首难得的好诗吗?”
答:“像《人间辞》这类诗往往有三种形态,即:瞬时的、诡异的、错觉的。”
问:“这太离奇了,怎么解?”
答:“先说瞬时的,诗里所描写的一定是世界的一个瞬间的反映,再多一秒钟,这一个瞬间就消失了,而且永远也不会回来。一个万象的世界是由无限个瞬时组成的。一个瞬时的捕获,不是空乏的捕获,不是乌有的捕获,而是瞬时事物的捕获。就是说,每一瞬时都是事物的瞬时,而每一事物都是瞬时的事物。作为诗人,就看你捕获了什么事物,什么事物能被你捕获,你的本事大了,所有的时间和事物都成了你的同谋,随便一次捕获,都是一次诗意的捕获”。
问:“那诡异呢?”
答:“我说的诡异,就是事物在诗人的脑海里闪现而出的现象,它是人类灵感的伟大创造。如果说,瞬时是一个神奇的产妇,那么,它注定会生出诡异的孩子。如果一个作品是经过长时间的思维才写出的,那就不可能是诡异的产儿,其特别本真的东西就可能丢掉。诡异的产儿,就是本真的产儿,就是天才的产儿。”
问:“还有错觉怎么解?”
答:“错觉,这个就更有意思了。所有诗人都是错觉的大师。没有错觉就没有诗。‘白日依山尽’——是不是个错觉?‘黄河之水天上来’——是不是个错觉?“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是不是个错觉?都是错觉。——可偏偏就是这些错觉构成了人类不朽的诗篇。”
问:“这样说来,错觉还真的很多,还真的特别有用。”
答:“我还要说一说,人类最伟大的一个错觉是什么?那就是上帝的出现。谁也没有见过上帝,但很多人信了,还把他当作了伟大真谛的存在。人类都十分情愿地让他把人性的一切美好都占为己有。而且这个错觉还在继续,还将一错再错,永远地错下去。要说我们人类,真是个怪异的物种,大家一面在追求真理,一面又在享受着错觉带来的幸运和美好。”
问:“对于上帝,我们是不是存在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理?“
答:“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们在此是说不清楚的。但我有一个判断,我认为上帝是由诗人创造的,最先想到上帝的一定是个诗人。一定是诗人的一个伟大错觉才造就了上帝。尼采曾想推翻这个创造,他说上帝已死了,他想制造一个‘超人’来取代上帝,他从一个错觉跳到另一个错觉,可是,他没有成功,他的错觉没有发挥作用。作为诗人的尼采,他的一个错觉反而证明了——上帝是在另一个诗人的错觉中诞生。”
3
问:“好像还没说清楚《人间辞》的三种形态呢?”
答:“是的。《人间辞》肯定是一个瞬时的创造,它没有过度幻想的迹象。可是,它又特别地诡异。说它诡异,即在于它诡异得很完整,诡异得气脉飞动,如有神助。其三小节可分别理解为:第一小节写的是一种认识哲学,第二小节写的是一种时光形态,第三小节才突出写了人间情状。我们看,诗里的每一事物、每一喻象、每一借代既像是偶得,又像是必得。”
问:“它的错觉又是怎样的呢?”
答:“有关《人间辞》的错觉,我主要说说第三小节。作者把人间的鸡零狗碎竟然与“水蛇腰扭”混在一起了,甚至以“羞赧”喻示了一种人间表情。这有点搞笑,但又很奇妙。原来,作者是从一个魅力女人那里看到了他要抒写的人间。这当然是个错觉。但是,我们却非常不自觉地和作者一道,在一起非常离谱的错觉中——沦陷于一个非常女人的美色之中了。
①犹春于绿,明月雪时,语出(唐)司空图《诗品二十四则》。
2019.12.27写于深圳
作者简介:陶发美,诗人、独立批评家。笔名小园、缶玉乾坤。现居广东深圳。人生信条:与伟大的诗在一起。主要作品:萤魂系列长诗五部(被称为“本世纪最后的抒情”)、新寓言体长诗《上邪!上邪!》等;出版有诗集《萤魂》《狩猎者》,庄子专论《庄子随笔》,主编有《中国诗歌民间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