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王子俊的詩《大年初一,順小河溝兩側上墳》
大年初一,順小河溝兩側上墳
作者:王子俊
我略微嚮母親打聽了下,
這小河溝兩側零亂,擠滿的小墳包,埋葬的
是哪些,我從未謀過面的先人。
然後就老老實實,挨個墳燒紙,點香,磕頭。
他們沒禍害過人。老實巴交,交公糧,
吃掉那些年所産的蝗蟲,老鼠,嫩樹皮和蛤蟆。
他們死於肺結核,謊言和營養不良,
他們死於大脖子病,浮腫或富貴病。
時間滑落得還不算太遠,我深知的小真實,
就墳包一樣,閉眼,假寐,怎不叫人痛心。
在一個公衆號裏讀到王子俊的標有“非虛構”字樣的詩,我復製出來放到電腦桌面,閑的時候,我讀着他,也讀着自己。類似的經歷我也有過,那些遠去的場景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地在記憶的影像裏流動出來。
比如這首《大年初一,順小河溝兩側上墳》,小時候父親帶我回河北老傢,就曾面對一座座墳包,給我說這是你啥、那是你啥,包括他們是怎樣死的,一生幹過啥大事,有好的,也有壞的。
從字面上理解,“非虛構詩歌”是真實生活的客觀呈現。也就是說,詩人表面上的創作主旨是在還原他的生活經歷,雖然這種不帶有感情色彩和傾嚮的原生態的記錄看似剝離掉了詩歌技巧,但是,詩人是珍惜他的文字的,他所展現的這些生活真實一定有他的思考和寓意,而這種形式的表現,通過詩人特質的語言組織,便具備了詩歌的藝術性和思想性。
馬剋·吐溫說過“有時候真實比小說更加荒誕,因為虛構是在一定邏輯下進行的,而現實往往毫無邏輯可言”。寫真實多了具備一定風險性,寫“風花雪月”多了未免矯情,寫歌功頌德多了又不見了詩人的傲骨,這可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王子俊的詩歌創作經歷了熱烈、中斷、拾起三個階段,再拾起時已過半生,還是那麽熱烈,但這是冷靜的熱烈,是經過了生活的打磨後脫去了功利的雜質,進入了自然、純粹境界的熱烈,生活的磨礪以及詩歌藝術的錘煉,使他的詩歌創作視角多極廣泛、形製揮灑自如,舉手投足便是詩歌。
我拿出王子俊的這首《大年初一,順小河溝兩側上墳》出來說事,並不是說本詩就是詩人的代表作品和創作方向,本詩衹是詩人創作的尋常一角;我想說的是,其實“非虛構”衹是一個詩歌題材的註解,沒有這個註解,古往今來的詩人們也把生活中的所見所歷客觀地呈現出來,比如杜甫的“三吏三別”。
至此,我覺得王子俊是一位獨立並且深度思考的詩人,這個認知衹是源於我對他一係列詩歌文本的理解和揣測,因為,我和詩人並不熟悉。
2020年8月1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