組詩：安魂麯（12首）

故鄉在哭泣

深夜滿天繁星中，

你悲戚的面龐在天上。

我的看仿佛有罪,

我的力量多麽微弱不能幫助你。

白晝炙熱的陽光中，

焦枯的白雲在湛藍的天上悲泣，

翻捲的風暴狂奔的嘶鳴四處亂撞，

風暴在誰的心中怒吼？

我聽到，

我的聽到是有罪的，我雙手軟弱無力能如何？

我身體微如蟻卵，可我的眼睛是明亮的！我看見故鄉

真理在斧刃上行走在邪惡的砧板嘯鳴。

2018-8-8

重複的面孔

歷史總是重複着同一張面孔，

道士在審判那個畏罪的道士。

荒唐的歷史結果都是一樣，

不辯則明的真理談何真理？

野蠻從來都不是民主、自由的邏輯，

對人、對大地的權利螞蟻們最有發言權。

2018-8-8

恰西草原的哈薩剋孩子說……

他從高高隆起的土丘上摘下

一顆成熟的野草莓紅色的果實

讓我品嚐草原上孩子們甘甜的夢囈……

孩子啊，此刻我多麽幸福！甜蜜的夢在驚魂未定中

依舊是甜蜜的滋味兒纏繞在我的舌尖上，

“小心，不要踩，這是螞蟻窩！”孩子突然嚮我大喊。

我看見醡漿草在螞蟻窩上的黃土中瘋長

螞蟻們火熱的生活在土丘中孕育再孕育千百年了

請你不要踩

醡漿草緑色的希望在風中舞蹈再舞蹈千百年了

千百年了螞蟻們安眠的呼嚕是歡樂生活伴奏的麯調哆啦嗦哆啦嗦，

請你不要踩

野草莓火紅的果實在高高隆起的土丘上

正是螞蟻們滿懷苦難生長出的希望的嫩芽兒千百年了

請你不要踩

彤雲一樣在藍天上在大地上

千百年了螞蟻們的日常生活不屈的骨頭昂起的頭顱衹為安寧地活着

請你不要踩

2018-8-8

安魂麯

——緻MH370遇難同胞

或明或暗

閃亮在整個夏天

無以復加的疼痛

讓滿滿的幸福跌落在

這個最滄桑的夏季

再也不敢想幸福還有多長

命有多短

失聯、失事、屍首、手臂、大腿、頭顱

那兩個人命關天的黑匣子

那些黑暗的石頭

在眼前晃來晃去

鬼蜮般擊打流血的神經

回到命和丟掉命

哪一個更重要

肉身在拋物綫一樣的火光中幻滅

火箭彈劃傷的土地下

一扇緊閉的門

把哭泣的亡靈深鎖

親人們和飛機一起破碎

歲月的深淵

人類之殤

披挂在黑暗礁石上的親人

你們回到陸地上吧

讓幸存者看一看

那些罪魁們的嘴臉

恥辱的火箭彈多像畫面中

正在燃燒的機身

吐出那麽多憤怒的火焰

欲望之鯊的故鄉

硝煙彌漫的故鄉

石柱上的斑斑血跡

讓我們多麽痛心

毀掉人類的衹有人類自己

柵欄裏的守望

失聯的MH370

那些多麽無辜的神

曙光點亮的雷霆

一條路的開始和盡頭

離心目中的和平還有多遠

哪裏纔是戰爭痞子們的地獄

哪裏是人類理想的國

2014-7-30

我聽從了我的心

眼中長滿荊棘，

我不能去看你。

腳在野蠻的亂石中折斷，

我不能走嚮你。

不！

這都是藉口。

我乖巧的聽從了我的心

——拒絶你。

我不見你，

你還是原來的樣子。

不要埋怨我悄無聲息的來，

又悄無聲息的離開。

深情的鴿子窼巢已經築在愛人的心上，

誰願這薄情染黑了深愛的故鄉的土地。

做一個深情的人，

讓故鄉見證——

一顆沒有污染的心，

她——就是這樣！

2018-8-8

一個短句卡在喉嚨裏

眼中長滿荊棘，

身體是一個螞蟻窩，

瘋長的醡漿草是蟻窩緑色的頭髮，

苦難中的美在風中，誰能無視一條緑色的河流在風中舞蹈。

醡漿草根連根盤錯在大地上，

愛，不是荒漠，衹要人心不壞，未來就有希望。

即使太陽刺瞎了我的眼睛驚雷震聾了我的耳朵雙腳在故鄉的大地上折斷，

即使一個短句卡在喉嚨裏讓我成了一個在黑夜裏歌唱的啞巴。

2018-8-8

鏡頭中……

湛藍的天空下，

擰斷的頭顱

找尋她的身體。

子彈找尋槍膛，

如果戰機

恰好合適。

幫助也要被允許。

在這個世界上，

記者的麥剋風是誰的良心？

一個孩子在唱：

“這麽多難民

我們為什麽

不能給他們幫助？”

一個母親哭喊：

“我的女兒伊拉，

如果你還記得我們，如果你還活着，

我們不知道你在哪裏。”

她啜泣……

把自己塞進炮筒

讓憤怒衝出它的火道

為什麽和平

依然是湛藍的天空

想象中的肚腹

2022-4-25

沒有春天

遠處的滾雷在天涯

找尋那個埋雷的人

窗外的霧有無數的鎖孔

找尋可以打開它的人

幸好我們

躲藏在這裏

杜鵑花海的玄關中

女貞和凌霄簇擁

在午後昏冥的弱光中

呼救

2022-4-25

枕頭一夜未眠

枕頭拒絶睡眠

說它不是枕頭

是一個人

枕頭拒絶轟炸它的床

說它不是床上之物

是一個人

枕頭就是一個人

是一個孩子

嚮往防空洞外的藍天

我們的孩子

她不是枕頭

是一個人

我們的枕頭

它一夜未眠

在我們懷抱的搖籃裏

2022-4-25

失眠謠


夜
生下一個孩子
帶走另一個孩子

夜
帶走我的太陽
升起另一個太陽

夜
一個精靈死了
一個女人活過來

夜
總是熱戀失眠的人
送走沉睡的神
2018-8-25

打開你
 

那麽光亮的封面

黑色漆光封面上有你

我捧起你

雙手捧着

走到灑滿陽光的窗口

端詳你

你從一本相册上

俏皮的看我

你看我的眼神

正如我看你的一樣

很高興我還能夠

再次看到你

我吻你時

也像是你在吻我

我說過年了來看你

你卻一句話也說不出

永遠也說不出

我不怨你

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沉默

我的世界一半沉默一半喧嘩

已經習慣了

這時陽光也進來

從一頁一頁高光相紙上進來

在你臉上你的胸口上

彈去灰塵

我一個一個地看你

一個我在你面前看你

另一個我在你身後看你

我分別從不同的角度來看你

一個一個的你不同姿勢的你摩登的你穿時裝的你穿和服的你

全都站到我面前

是不是來給我拜年了

哦謝謝你

窗外不知誰傢

放起喜慶的鞭炮

煙花滿天

像你在說話

粗嗓子大喇叭熱熱鬧鬧

你在給我說

老媽新年好

若幹年後

再也不會有人記起你

沒有人來看護你

沒有人再像我一樣

寫你想你心疼你

就讓這首詩抱緊你

讓讀到這首詩的人

想着你 

2017-1-19

一種命運

威士忌燃燒我

但我的舌頭喜歡

星期日的餐桌

帶我進入

一種命運

祭壇的灰燼和香火

我進入她

那麽小的火星一閃一閃

卻曾是一團鍛造過我的烈火

她用一生的力量

用八十四載草根春秋走完了

自己的命運,墾荒人的命運

我是意外接受她的人

半生陪伴。如今

我也得到屬於我自己的

這闊遠的的，寧靜的，星辰大海般的

可以按自己意願生活的命運

感謝命運的恩賜

我雙手合十叩拜她

再次點燃一炷迦南香

進獻在她苦難的祭壇

神啊，她是烈火，已是烈火

我也熱愛她。因為她曾將我的軟骨

我的柔弱之軀鍛造

成如今風的情人

塵土的命運正

“冒失地跑過這咚咚響的大地*”

2021-8-30

註：1、引用呂德安的詩《掘井》中的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