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诗探索》问
1、 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最早激发你写诗的灵感是什么?
1983年,我20岁,在《人民日报•大地副刊》发表了《戈壁小镇》(外一首),署名刘炜。同年秋天,开始以北野这个名字,在《新疆日报•宝地副刊》等媒体发表诗歌作品。这大约是我正式发表的第一批诗作。可以看作是我诗歌写作的开始。随后,陆续在《新疆青年》、《绿洲》等刊物发表《流浪汉》、《冬天的樹》等作品。1987年,与友人自费印刷《北野军成诗选》200册。1988年,与杨子、孤岛等发起成立新疆青年诗人协会,出版《先锋诗报》创刊号,发表《我看见》。
可以说,1980年代是我诗歌写作的开端。那时我属于“支边大学生”。陕西老家的沉闷、世界文学的光芒、新疆辽阔斑斓的多元文化,从多种角度震荡我的心灵,激发我的灵感。不是我字斟句酌地写作诗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心冲动,刺激我彻夜难眠,奋笔疾书。
2、 请选择2—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
荷马史诗与古希腊悲剧,对我影响深刻。苏格拉底的哲学与马可奥勒留的《沉思录》,对我的人格塑造有重大影响。赫尔曼黑塞的《荒原狼》与波德莱尔的《巴黎的忧郁》,影响了我的诗歌基调。泰戈尔的温柔与惠特曼的泥沙俱下,艾略特的不动声色与尼采的电闪雷鸣,对我的诗歌写作均有影响。李白,李贺,王维,孟浩然,鲁迅……名字可以列出一大串,但我确实没掂量过究竟哪几个影响最大。
3、 你写诗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
通常都是一挥而就。反复修改的很少。也有艰难地一句一句憋出来的,大都是应景之作或命题作文。有一些长诗,是对许多诗歌残篇的综合加工,如《雅歌》。
4、 你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
职业是谋生的饭碗。饿肚子生活虽然也是生活,但不是好生活。职业是用来保障好生活的,是好生活的必要条件,但并非充足条件。好生活除了吃饱肚子,还必须有点诗意,诗歌写作正是捕捉和生发诗意的。在我看来,没有诗意的生活,算不上真正的好生活,也就是一般所谓的生存吧。许多人不写诗,但热爱诗歌,这是对诗意的另一种追求。从前我是记者,过着四处游荡的生活;现在我是教师,常常蹲在书房。职业形态不大一样,但饭碗之外,诗意的冥想与冲动,却是一脉相承的。
5、 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你写诗歌评点、评论和研究文章吗?
不太关注。也很少写。人生短促,把上天赋予自己的那点色声香味触法,尽可能地体验一把,即佛经所说的,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去吧,去经历,去体验),尽可能地了然于心,或转化为诗文,一如雁过留声,死而后已。哪有多余时间去揣摩别人的心思。除非研究本身是一种间接的体验或经历。当然,有人将研究当做职业或谋生手段,我也能够理解。任何研究可能都有其价值,但没有我所喜悦的诗意。
6、 你如何评价现在的中国诗坛?
理论上讲,诗坛是供奉优秀诗篇和优秀诗人的地方。比如唐朝供奉李太白,虽然李白藐视权贵放浪形骸,还是被唐明皇破格诏为翰林。而宋朝的苏东坡虽因乌台诗案下狱,但他的诗篇却被朝野上下,上至国王皇太后下至百姓知识界广为传颂。人们以分享天才的诗篇为荣。
现在的中国诗坛,就不好说了。这里也许存在供奉优秀诗人的力量,但更多的势力越来越倾向于利用偶然攫取的公共资源,供养自己的浮名薄利。掌控资源的家伙们,相互推送相互吹捧,相互颁奖相互册封。许多诗坛大鳄,名声大得如雷贯耳,但若问他们写过什么令人心动的诗篇或诗句,不得而知。
我不能草率地断言,现在的中国诗坛就是一个非诗或反诗的名利场,那会伤害一部分真心热爱诗歌的好诗人和好编辑。但是,总体而言,由于传播资源的高度垄断,由于政治、资本和江湖圈子的交互运作,诗歌的基因已被悄悄注入“灭活”液体,诗坛已经变异为一个以分行文字为建筑特征的山寨林立、水货横行、劣币驱逐良币的场域。
许多文贼乘虚而入。他们利用各种资源和手段,将别人的诗句略加改装,或者将别人的口音略加模仿,就去堂而皇之地发表、出版或领奖。一批李鬼干脆直接举起李逵的旗号,瞒天过海,横行无忌,以假乱真,大行其道。而“诗坛”竟然保持“得体的沉默”。
记得世纪之交那些年,我也曾在“诗坛”的核心位置风光过。《诗刊》一次就给北野的诗16个页码的篇幅,还配发谢冕、吴思敬、林莽、韩作荣等先生的评论。《人民文学》、《新华文摘》,CCTV、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国家媒体,一时将聚光灯照向我,照得我这个边疆青年一头雾水。
不过那时我并不认识嘉峪关以东尤其是北京的任何一位诗歌编辑或诗评家。若不是林莽先生2000年将我的第一部诗集《马嚼夜草的声音》推举编入“二十一世纪文学之星丛书•詩歌卷”,也许今天我还在新疆放羊呢。我记得林莽先生打来长途电话,说我的诗稿入选了,清样已寄出,要我仔细校对一遍然后再寄给他。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林莽先生的声音。
那时我确实感到诗歌是神圣的,诗人和诗坛是纯粹而崇高的。自从2005年我离开《新疆日报》文艺部入职山东大学(威海)新闻传播学院,大约有十年,几乎没有发表诗歌作品。诗坛成了我的一个背景资料,而不再是活动舞台。
7、 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诗歌写作要素。
观察。思维。了悟。
没有观察,即便是盲人荷马,也不可能写出希腊人矛尖上的黑血和赫克托尔头盔上的缨穗。他必定在失明之前超常深刻地印象过他置身其间的那个世界。
而观察的角度,可以从蚂蚁到上帝,从动物到植物,从细菌到病毒,从显微镜到望远镜。可以向外,也可以向内。
叔本华说,康德是依据塔楼的影子丈量塔楼的高度,而他自己直接丈量塔楼。
不管直接还是间接,不管科学还是哲学还是雕塑还是诗歌,观察都是必须的,尽管色即是空。
而单一视角,将很难完成充分的观察。
眼耳鼻舌身意,这些观察工具,最终要在空性的层面,经过思维的过滤,萃取出智慧与诗意的碎片。思维依靠精密的神经元,拥有量子纠缠的粘性和蝴蝶效应的想象力。很难设想没有思维或思维平庸的诗歌,会打动人心。
了悟之际的通灵之感,将创造新奇、绝妙的意象和诗篇。这是诗人最核心的原创性工作。
虽然至今我尚未写出那样的诗篇。
8、 请提供你自写作以来的 10首代表作题目,请注明写作年代。
夜听库车民歌 1995
母羊 1997
白鹅 1999
一群麻雀翻过高速公路 2002
天山北麓的一场大雨 2003
大海的邻居 2006
女儿 2012
有一天我问我的毛驴子 2013
康德在哥尼斯堡 2018
火葬场的黎明 2020
本文首发于2022年1月9日《诗探索》微信公众号:XXA6yElBKzAiNrugGxcyeg
20220614 03:47:48
讨论中国诗坛是需要勇气的!北野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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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4 03:46:20
真正的诗人!诗人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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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4 02:26:2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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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4 02:22:15
特别喜欢北野的诗歌,他的某些诗歌让我想起不朽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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