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为了震撼我们而死”:悼胡续冬
“他特意为了震撼我们而死”
当我晨起,毫无来由地默念了一句,
“你永远无法知道意外与明天,
谁先到达”时,
就读到了家新老师在凌晨两点二十一分的留言,
“胡续冬走了!据说是猝死在办公室,难以置信!无法接受!”
而我在一连串的惊叹号中感受到的震惊
不仅仅来自这人世的无常,
并脱口念出了
巴西诗人卡洛斯▪德鲁蒙德▪德▪安德拉德的诗行
“他特意为了震撼我们而死。”
(《锡安王挽歌》胡续冬译)
你用手指给我看
生命中的一些重要的人与节点
是直到彻底丧失后才会被辨认的。
就像在两年前
你请我到北大门口的一家东北餐厅吃饭,
(在座的还有姜涛)
然后各租一辆自行车穿过整个燕园。
(那一刻,
你曾是一个最好的导游)
而我们告别的地方正是你办公室楼下,
你用手指给我看的,
恰是两年后的昨日,
你猝然离世的地方。
《国际歌》
你活着的时候,留给我最深的印象是有趣,
(不是幽默)
是一个活泼泼的生命。
而你的死才让我们有限的交往
变得如此历历在目。
而此刻,你带领五四青年社的年轻人
用八种语言唱出的《国际歌》
我已经听到第五遍。
那让我泪目的
并非是你的离去,
而是生命可以如此饱满而恣肆,
直到在房间里赶写作业的点点出来抗议,
我才突然意识到,
我们已然阴阳两隔。
第二个本命年
这几天我在重读你的遗作,
包括你在1998年,
你的第二个本命年写下的《太太留客》,
而在这前一年,即在与你写下《太太留客》相同的年龄,
我写下的为我赢得最初名声的一首诗
是《路过殡仪馆》,
如果在今天
需要在这之间二选一的话,
那么,我将毫不犹豫地选择《太太留客》。
你在那么年轻时
就已然如此饱满而圆熟,
而我才刚刚获得了“诗必须是对身体至深处
那最真实的声音的倾听、辨认与呈现”
这最初的领悟。
“不良少年”
即使是你的死
带给我的最初的惊诧中,
我依然没有意识到
我们生命之间的
一种如此深切的关联。
我们的个性截然不同,
但又相看两不厌。
或者说,你有多恣肆,
我就有怎样的克制,
就像你曾经的古惑仔形象,
以及传说中书包里一直装着的板砖,
就像我在很年轻时
就赢得的“圣人”的虚名。
而我知道,我知道,
终究是我身体深处居住着的
那同一个“不良少年”
将我们如此紧密地
连接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