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作為“四十年詩歌成果”,《未來的記憶》精選了詩人王傢新自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到近年的二百多首(組)詩作,既代表了詩人不同階段的藝術風貌,又充分體現了詩人近些年來創作的深化和進展,“其不捨叩問、超凡詩藝與獨特的美學氣質,對當下的詩歌寫作深具啓示意義。”(第三屆“李杜詩歌奬•成就奬”頒奬詞,2018)《未來的記憶:王傢新四十年詩選》 王傢新著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鳳凰詩庫” 2021年6月出版
王傢新詩人,批評傢、翻譯傢,1957年生於湖北丹江口,高中畢業後下放勞動,1978年考入武漢大學中文係,現為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教授。先後出版詩集、詩歌批評、詩論隨筆、譯詩集三十多種,並編選出版有多部中外現當代詩選,為當代最有廣泛、持久影響的重要詩人之一,其全部寫作被視為“中國當代詩歌的啓示錄”(吳曉東語)。作品被譯成多種文字發表和出版,多次應邀參加國際詩歌節和文學交流活動,在國外一些大學講學、做駐校詩人。曾獲多種國內外詩歌奬、詩學批評奬和翻譯奬。 圖為王傢新,2020年2月在瓦雷裏故鄉法國塞特
《未來的記憶:王傢新四十年詩選》詩選10首
風 景
曠野
散發着熱氣的石頭
一棵樹。馬的鬃毛迎面拂起
騎者孤單地躺到樹下
夕陽在遠山仍無聲地燃燒
一到夜裏
滿地的石頭都將活動起來
比那樹下的人
更具生命
1985
日 記
從一棵茂盛的橡樹開始,
園丁推着他的鋤草機,從一個圓
到另一個更大的來回;
整天我聽着這聲音,我嗅着
青草被刈去時的新鮮氣味,
我呼吸着它,我進入
另一個想象中的花園,那裏
青草正吞沒着白色的大理石臥雕,
青草拂動,這死亡的愛撫,
勝於人類的手指。
醒來,鋤草機和花園一起荒廢,
萬物服從於更冰冷的意志;
橡子炸裂之後,
園丁得到了休息;接着是雪,
從我的寫作中開始的雪;
大雪永遠不能充滿一個花園,
卻涌上了我的喉嚨,
季節輪回到這白茫茫的死。
我愛這雪,這茫然中的顫慄;我憶起
青草呼出的最後一縷氣息……
1992.10,比利時根特
田園詩
如果你在京郊的鄉村路上漫遊
你會經常遇見羊群
它們在田野中散開,像不化的雪
像膨脹的綻開的花朵
或是縮成一團穿過公路,被吆喝着
滾下塵土飛揚的溝渠
我從來沒有註意過它們
直到有一次我開車開到一輛卡車的後面
在一個飄雪的下午
這一次我看清了它們的眼睛
(而它們也在上面看着我)
那樣溫良,那樣安靜
像是全然不知它們將被帶到什麽地方
對於我的到來甚至懷有
幾分孩子似的好奇
我放慢了車速
我看着它們
消失在愈來愈大的雪花中
2004
晚 年
他已幾乎度過了一生。
他從鼕日的北京起飛,穿過黎明灰燼的顔色,
而在灰燼之上,透出珍珠色的光。
在血液的喧囂中,
現在,他降臨到一個濱海城市,
就在乘車進城的盤山路上,大海出現,
飛機下降時的耳鳴突然止息。
他看到更美妙的山峰在遠處隆起。
他恍如進入到一面鏡子中,
在那一瞬他聽到
早年的音樂。
2005
塔可夫斯基的樹
在哥特蘭
我們尋找着一棵樹
一棵在大師的最後一部電影中
出現的樹
一棵枯死而又奇跡般
復活的樹
我們去過無數的海灘
成片的鬆林在風中起伏
但不是那棵樹
在這島上
要找到一棵孤單的樹真難啊
問當地人,當地人說
孤單的樹在海邊很難存活
一棵孤單的樹,也許衹存在於
那個倔犟的俄國人的想象裏
一棵孤單的樹
連它的影子也會背棄它
除非有一個孩子每天提着一桶
比他本身還要重的水來
除非它生根於
淚水的播種期
2009—2012
冰釣者
在我傢附近的水庫裏,一到鼕天
就可以看到一些垂釣者,
一個個穿着舊軍大衣蹲在那裏,
遠遠看去,他們就像是雪地裏散開的鴉群。
他們蹲在那裏仿佛時間也停止了。
他們專釣那些為了呼吸,為了一縷光亮
而遲疑地遊近冰窟窿口的魚。
他們的狂喜,就是看到那些被釣起的活物
在堅冰上痛苦地摔動着尾巴,
直到從它們的鰓裏滲出的血
染紅一堆堆鑿碎的冰……
這些,是我能想象到的最恐怖的景象,
我轉身離開了那條
我還以為是供我漫步的壩堤。
2003—2013
寫給未來讀者的幾節詩
1
在這個霧霾的鼕天所有我寫下的詩,
都不如從記憶裏傳來的
一陣鬆林間踏雪的吱嘎聲。
2
瑪麗娜用鵝毛筆寫作,
但有時她想,用一把斧子
也許可以更好地治療頭疼。
3
昨晚多多在飯桌上說:“寫一首
就是少一首。”
我們聽不懂死者的語言,
活人的,也聽不懂。
2013.12.7
在韓國安東鄉間
——給黃東奎先生①
謝謝你,先生,
謝謝你對我的詩伸出的
那根有力的大姆指。
你比我年長20歲,可是你的眼光
仍是那麽敏銳。
你的額頭在六月的光中閃亮,
我相信那即是智慧。
我們並排在山間走着,
我可以聽到,我們經歷的時間
就在我們彼此的身體中晃蕩。
我們這是在韓國東部的鄉間嗎,
那衹滿山青翠中的鷓鴣,
怎麽聽也都是我在童年時聽到的那一隻。
我們登上屏山書院古老的臺階,
正值野慄樹開花時節,
這石頭有多光亮我的心就有多光亮,
這庭院有多荒涼我的心就有多荒涼;
當年的誦讀聲已化入河畔的細沙,
我們路過的疤結纍纍的松樹
仍在流着脂淚。
你說你在翻譯杜甫,
你問我“吳楚東南坼”②是什麽意思,
我說那是兩個國傢的骨肉分離,
但它也在我們的身體中
留下了一種永久的疼。
但是現在山風拂面,在棗花的清香中,
我不忍去談我們的那些經歷,
不談霧霾,不談毒竜,也不談
我為何寫下那首“瓦雷金諾敘事麯”……
我們並排走着,伴着清泉潺潺,
好像受苦人也終會有所安慰;
(路邊的桑椹落了一地)
你說明天你還會和我們一起去看海,
我說下次我陪你去嶽陽樓吧,
我也從未去過那裏。我不知道
它給我們準備的是什麽樣的風景,
但是到了那裏,我想我們都會流淚的——
當我們開始一步步登臨,
當一種偉大的荒涼展現在我們面前。
2014.6
註①:黃東奎(1938——),韓國著名詩人。
註②:出自杜甫《登嶽陽樓》(“昔聞洞庭水,今上嶽陽樓。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憶陳超
那是哪一年?在暮春,或是初秋?
我衹知道是在成都。
我們下了飛機,在賓館入住後,一起出來找吃的。
天府之國,滿街都是麻辣燙、擔擔面、
鴛鴦火鍋、醪糟小湯圓……
一片誘人的熱氣和喧鬧聲。
但是你的聲音有點沙啞。
你告訴我你衹想吃一碗山西刀削面。
你的聲音沙啞,仿佛你已很纍,
仿佛從那聲音裏我可以聽出從你家乡太原一帶颳來的風沙……
我們走過一條街巷,又拐入另一條。
我們走進最後一傢小店,問問,又出來。
我的嘴上已有些乾燥。
娘啊娘啊你從小喂的那種好吃的刀削面。
娘啊娘啊孩兒的小嘴仍等待着。
薄暮中,冷風吹進我們的衣衫。
我們默默地找,執着地找,失落地找,
帶着胃裏的一陣抽搐,
帶着記憶中那一聲最香甜的噗啾聲……
我們就這樣走過一條條街巷,
衹是我的記憶如今已不再能幫我。
我記不清那一晚我們到底吃的什麽,或吃了沒有。
我衹是看到你和我仍在那裏走着——
有時並排,有時一前一後,
仿佛兩個餓鬼
在摸黑找回鄉的路。
2014.11.5
讀娜傑日達•曼德爾施塔姆回憶錄
聖女,
十二月黨人忠貞的妻子,
無情的審判者,
永恆的未亡人!
在去香港的來回飛機上我讀的
都是這本書!它的份量,
讓我們降低高度,
緊貼着歷史的浪花飛……
“我們一定要活到那一天,那哭泣和光榮的一天。”①
“娜佳②,我的娜佳,你在哪裏啊。”
我的眼睛一片酸楚。
我又回到了那片恆古的凍土。
每刨一下,虎口震裂。
每刨一下,都絶望得想哭。
——你要刨出火星嗎?
你能挖出那聲音的種子嗎?!
我一輩子都是這樣一個苦役犯。
我也衹能從我的歌哭中找到
我的拯救。
2016.6
註①:摘自阿赫瑪托娃給娜傑日達•曼德爾施塔姆的書信。
註②:曼德爾施塔姆對妻子娜傑日達的愛稱。
這條街
我將不嚮大地歸還
我藉來的塵土……
——曼德爾施塔姆
1
在多年的動蕩生活之後,
我也有了一條街,一條夾在居民區的小街,
一條我們已居住了五年的緑蔭小街,
一條仍在等待我童年的燕子
和曼德爾施塔姆的蝴蝶的小街。
2
這條街,每天我都下樓走一走,在金色的黃昏,
或是伴着夏日蟬鳴的緑色正午,
即使在寫作的時候我也往往忍不住
望一眼窗外的這條街,好像它就是
兩行詩之間不能缺少的空白。
3
現在,一個穿短裙的少女走過,而我希望
她輕快的移動就是靜止,
就像永遠走在希臘古甕上的畫裏,
至少走慢一點,我要替杜甫他老人傢多看她一眼,
我還想替老葉芝嚮她伸出手來。
4
就是沿着這條街,我買來每天的面包、青菜,
(有時則專門去給我們傢的兔子買吃的)
哦,街頭那傢“杭州小籠包”揭鍋時的熱氣!
還有那傢幼兒園,我喜歡孩子們的尖叫如同我喜歡
放學後的安靜:那永恆的寂靜的童年。
5
難忘的春天(那是哪一年?),似乎一歩出小區,
街邊鐵柵欄內的桃花就綻開了,
夢幻般的,雖然衹開了三天,
從此我這個苦役犯的眼前就飄着幾朵彩雲,
就飄着,哪怕是在霧霾天。
6
蹲着的修車匠,飛竄的快遞員,站着發小廣告的……
我嚮這一切致敬,不僅如此,
每年這條街上還走過敲鑼打鼓送葬的行列,
每到那時,我就拉着兒子來到窗邊,
好像是讓他觀看月球的另一面。
7
傍晚,街頭烤紅薯的糊香味。
(“巴黎的大街上沒有烤慄子吃了”,艾呂雅)
正午,電綫桿拉長的陰影。
初夏時分,老槐樹灑下的謦香細碎花蕊,
一場場秋雨後,銀杏樹那金幣般的葉子!
8
有時我一連數日埋頭寫作,不曾下樓,
但那條街仍在那裏,拉開窗簾,啊,下雪了——
那一瞬,好像就是上蒼對我們的拯救!
那一瞬,連我們傢的小兔子,也和我一起
久久地伫立在窗前。
9
就是這條街,雖然它並非我們自己的傢,
我們衹是為了孩子上學在這裏租住,
但我愛這條街,愛這四樓上的窗戶(它不高也不低),
愛街上的一年四季,愛它的光與影,
我的靈魂已帶上了它們的顔色。
10
還有這街上的微風!每次夢遊般出去時,
它就會徐徐拂來問候我的眉頭。
它一次次使我與生活和解。而在悶熱天,
它則好像把我帶嚮了青島或大連——
一拐過這條街口,就是大海與帆!
11
是的,我愛這條街,它使我安頓下來,
使我靠“藉來的塵土”再活一次。
過生日的那晚,我想在這條街上一直走下去,
但它還不到五百米,我就來回走了三趟:
伴着天上的那顆讓我流淚的小星。
12
而我愛這條街,還因為可看到遠山(幸好它沒有
被高樓完全擋住)——那是北京西山;
我愛它在黃昏燃盡後的黑色剪影,
愛街的盡頭第一輛亮起的雪亮車燈,
它好像就從靈魂的邊界嚮我駛來。
13
就是這條無名小街(你讀了這首詩也找不到它),
就是面對它,我翻譯了曼德爾施塔姆,
他居無定所,死於流放,卻希望在他死後
那衹“白色粉蝶”能在它的跨距間活着——
飛回到那個國度,飛回到那條街。
14
而“那條街”也就是“這條街”,正如
“這條街”也將變成“那條街”——
明年我們的孩子小學畢業,我們也將搬走,
但多少年後我會重訪這裏,我們的孩子也會——
我童年的燕子也許會跟着他一起到來。
2016.8.31-9.4,北京世紀城
黎明五點鐘
黎明五點鐘,失眠人重又坐到桌前。
堆滿的煙灰缸。與幽靈的徹夜交談。樓道裏
永別的腳步聲。如果我有了視力,
是因為我從一個悲痛之海裏漸漸浮出。
第一班電車在一個世紀前就開過了,
鳥巢裏仍充滿尚未孵化的幽暗。
在黎明五點鐘,衹有勞改犯出門看到
天際透出的一抹蒼白的藍;
也有人掙紮了一夜(比如我的母親),並最終
停止呼吸,在黎明五點鐘,在這——
如同心電圖一樣抖顫的分界綫。
2018.1.7
記一次風雪行
驅車六十公裏——
穿過飄着稀疏雪花的城區,
上京承高速,在因結冰而封路的路障前調頭,
拐進鄉村土路,再攀上半山腰,
就為了看你一眼,北方披雪的山嶺!
多少年未見這紛紛揚揚的大雪了,
我們本應歡呼,卻一個個
靜默下來,在急速的飛雪
和逼人的寒氣中,但見岩石慘白,山色變暗,
一座座雪嶺像變容的巨靈,帶着
滿山昏溟和山頭隱約的峰火臺,
隱入更蒼茫的大氣中……
在那一瞬,我看見同行的多多——
一位年近七旬、滿臉雪片的詩人,
竟像一個孩子流出淚來……
2019.2.16
國內外部分對王傢新詩歌的評論摘要
王傢新在中國詩壇上的無法替代的位置正與他的執著和內在的深度相關。閱讀他的詩,僅僅從技巧上把握是遠遠不夠的。王傢新的詩堪稱是當代中國詩壇的啓示錄,它象徵了詩歌領域的一種內在精神的覺醒。
——吳曉東
閱讀王傢新的詩,你會再一次意識到詩歌並非文學運動或歷史事件的産物,而是一種獨立個人的聲音,在他這裏則表現為一種高度警覺與內省的特質。王傢新是保羅•策蘭的中文譯者,讀他的詩能感受到類似於二十世紀最偉大的歐洲詩歌特有的那種嚮內回溯的力量……王傢新的詩裏還有很多東西有待發現。他有一種寫箴言的天賦,比如《反嚮》、《另一種風景》和《鼕天的詩》這些詩片段,它們令人驚奇,很新鮮,帶有明顯的他個人的專屬性。……閱讀《變暗的鏡子》和王傢新同時代其他詩人近年被翻譯過來的作品,我感到重新睜開了眼睛。
——(美國)羅伯特•哈斯
“尷尬”對於創作者是一個很典型的詞。在一個不斷流失的世界裏,詩人們已不能胜任使命。王傢新屬於少數一批堅持下來的詩人之一,他從來沒有讓步退縮。他的詩能夠代表80年代和90年代的詩歌創作。從他的詩中,讀者可以直接進入他的個人生活,同時可以看到詩人從睏境中帶來了多少生命。
——(德國)顧彬
王傢新是相對於一個時代的詩人。“需要怎樣抑製自己,我們才能平靜地走嚮陽臺,並在那裏觀看歷史?”(《反嚮•那一年》),詩人在捫心自問,但是,這何嘗不是在詢問我們這些目擊過歷史而肉體尚且“活着”的人。直到今天,我也說不清自己在讀到他在那時寫下的《反嚮》時的復雜心情。但我預感到,一個真正從心靈上趨嚮偉大詩人氣質的人,將會出現於二十世紀的最後十年中。
——程光煒
王傢新詩歌的獨特音質出現在九十年代初,那又是一個尋求或重構詩歌話語的時刻。是一代人創傷經驗的核心。在此意義上,王傢新是另一個北島。這是我寫下王傢新的理由。
——耿占春
我和王傢新從未謀過面,但對他的詩,特別是一些短詩,印象很深。他詩寫得幹淨純粹,意境幽遠,一讀就知道是多年努力所達到的境界。他的譯詩也十分精細。我想他一直通過翻譯來做兩件事:一是力圖跟自己心愛的偉大詩人保持相近的精神緯度,二是探測漢語的容度的深度。跟一些吃二三十年前老本的詩人不同,他越寫越好,也會更好。
——(美國)哈金
王傢新的詩細讀了,質感強,飽滿,有推進力,不是“新衣”詩所能比。
——張煒
王傢新是一位行走於時代鋒刃上的詩人。他的詩歌呈現出的是一個忠誠於經驗與靈魂、隨時嚮命運敞開的詩人。王傢新的詩,尤其是近期的詩中,在語言上看上去不迷戀於詞語的冒險,也不依賴於智力的編織,卻能夠使每一個造物在語言惠及之時得到令人驚異的揭示。他的寫作為漢語詩歌找到了一種缺席已久的精神高度,並觸及了這個時代根深蒂固的傷痛和隱疾。他用冰雪的聲音款待我們,使我們得以澄清自己的內在。他給這個時代帶來了份量。
——鬍桑
王傢新的詩裏有一種“持志如心痛”的痛,有時這痛嗚咽得如鯁在喉,有時爆發為“喉頭爆破音”。他以全副懷抱,創造了自己熱情、耿介、沉鬱的詩人形象。在漢語新詩裏,多少語言的泡沫破滅了,王傢新卻以其“誠”而立。
——朵漁
九十年代是王傢新詩歌的輝煌期,他那個時期的書寫極具藝術張力和飽滿的精神……新世紀以來,王傢新詩中的緊張關係有所緩解,並呈現出發散的傾嚮,但他仍堅持直面現實的立場,“蘸取當下的幽暗寫作”,以一種毫不浮誇的堅實而敏銳的語調貼近事物,大體上從“承擔的詩學”轉嚮了“辨認的詩學”。他以出自本色的但又往往是令人驚異的筆觸表達豐富多變的生活……他的詩就像冰雪覆蓋的樹,內裏黑暗但形體明亮,它仍在生長,並且愈是在鼕日愈是煥發出勃勃生機。
——程一身
作為一個傑出的詩人,王傢新先生是一位由時間選出的代表。在他三十多年的詩歌生涯中走過的道路,猶如一串雪地上的足跡,顯示了精神在這個世界上的孤獨和艱難。他的詩以無畏的勇氣分擔了時代和事物的沉重,憑藉心靈的力量把它們轉化成了精神的收穫,由此加重了現代漢語及其每一詞語的分量。王傢新先生富於洞察的詩歌想象力拒絶表面的華麗多姿,而一心專註於嚴肅、深邃、遼闊的境界,抵達了當代詩歌所抵達的最少人跡的遠方。長久以來,中國當代詩歌廣泛受惠於他的創作、批評和翻譯。他的批評和翻譯貫穿了與其詩歌同一的精神,它們一起以一種合一的力量有力地塑造了當代詩歌的面貌。
——深圳“第一朗讀者•詩歌成就奬”頒奬詞(2015,西渡執筆)
王傢新既是詩人,又是批評傢、翻譯傢。多年來,他的詩已成為新詩史上的豐碑。他是創作生命力持續旺盛的詩人,其詩風度卓然,指涉深廣,在先鋒意識和個人襟抱的相互關照、鍛造下詩外求道,追索時代的精神高標,常於胸次鬱勃間脫身而出以就絶響,為當代知識分子心靈影像的別裁與重構提供了經典樣本。其不捨叩問、超凡詩藝與獨特的美學氣質,對當下的詩歌寫作深具啓示意義。
——第三屆“李杜詩歌奬•成就奬”頒奬詞(2018,鬍弦執筆)
20210817 22:45:04
一本當代詩壇的重要詩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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